丁蓉站在一旁,用憂鬱的眼神看著我,小怪物球球在她腳邊轉悠,似乎在申訴我對它的惡劣態度,尋求安慰。
「你們到底怎麼了?為何還沒有經歷戰鬥就輕易放棄?」丁蓉掩面哭泣。
「寶貝,別難過。」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近她身邊。
這似乎是源於長期共同生活所養成的習慣,我總認為自己有義務在她悲傷的時候提供陪伴和安慰。
沮喪和絕望的情緒開始有所鬆動,我覺得自己的腿稍稍有了一點力氣。
雷雨揚乾脆仰面朝天、攤開四肢躺在地上,雙眼半閉。
這時電話鈴聲響了,出於本能,我按下接聽鍵,慢慢悠悠放到耳邊。
「朱老四,你欠我的錢打算什麼時候還,你可別忘了,每天的利息是百分之十,利滾利,七天就翻一倍多,當心我帶人來抄你的家。」一個嘶啞的男聲在聽筒裡吼叫。
「我不是朱老四,打錯了。」我無精打采地回答。
「哦,打錯了嗎?真是抱歉,嘿嘿。哥們,你什麼時候缺錢花就撥這個號碼,我可以提供熱情周到的上門服務,請放心,我是非常守信用的,你絕對可以信任我。」說完之後,電話掛了。
這旮旯近五十年來的進步有目共睹,連黑社會的人都如此講文明講禮貌,看來經濟和文化的騰飛指日可待。
「趕快清醒過來,不然就來不及了。」丁蓉對著我的耳朵大喊。
被這麼一干擾,我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一些,打了一個噴嚏之後,我勉強弄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儘管情緒仍談不上恢復正常,但逃生的慾望漸漸佔據了主導,我咬緊牙關,拉起躺在地上發呆的雷雨揚,往停車位置跑去,小怪物和丁蓉緊跟在後面。
雷雨揚仍舊昏昏噩噩,我從他口袋裡搜出鑰匙,打開車門,把他推進去。小怪物比較機靈,自己爬到後排座位上。
「我想回去睡覺,逃跑是沒有用的,認命吧,不要再瞎折騰了。」雷雨揚嘀咕。
我啟動車子,迅速開向小區大門。
有十幾位鄰居在花園裡亂逛,男女老少都有,他們大都穿著睡衣或者內褲,其中也有一兩個徹底**的,遠遠望去,他們一個個神情呆滯,如同著了魔,又好像在夢遊,他們的臉色均極為難看,蒼白裡透青,舌頭伸出口腔,拖在外面,行走時搖搖晃晃,卻不會摔倒,雙臂拖在身體兩側靠前的點的位置,模樣很像被人操縱的傀儡。
「快走,那東西快來了,我有感覺。」丁蓉緊張地說。
我無力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我無法再開口說話,生怕緊咬的牙關一旦鬆開,緊綁的意識之弦就會徹底斷掉,重新被控制。
看來已經這個針對我們的陣法已經波及到了其它無辜的群眾,不知道眼前這些人事後能否恢復原樣,也不清楚附近那些在家裡沒出來的人會不會陷入這樣的狀態?
雖然不知是何方妖魔來搗蛋,但能肯定此事一定與我和雷雨揚有關,我們惹禍上身牽連了鄰居,我對此感到很是愧疚。
只有趕快溜,跑得遠遠的,那樣才能讓這些倒霉的人得到解脫。
我情不自禁地為他們的安全擔憂,如果突然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身處異地而不是熟悉的家中,他們會不會驚惶失措?會不會從此無法恢復正常?
天空越來越低,感覺已經壓到了樓頂,似乎馬上就要落下來。我猜想,隱藏在背後那位妖怪無論怎麼樣厲害,大概也不可能有改天換地的能耐,眼前看到的東西或許只是製造出的幻覺,或者源自這個陣法中所含有的障眼術。
想的事一多,我突然發覺那種沮喪的情緒再次湧入自己的意識,幾乎想立即放棄任何形式的抵抗,回到草地上趴著,等待命運的安排。
我明白,不能再猶豫了,得趕快離開這塊地方,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我的清醒狀態隨時都有可能結束,重新陷入絕望的境地。
我駕車衝過小區大門,透過玻璃,看到保安趴在桌子正睡得香,我能夠理解他,一個月八百元工資,確實值不得硬撐著,想睡就睡吧。
「咱們往哪走?去找你四姨媽幫忙吧。」我對雷雨揚吼。
「是啊,去找四姨,她老人家一定有辦法的。」雷雨揚依舊神情呆滯。
「四姨住什麼地方?咱們現在應該往哪邊走?」
說話的同時,我不停在換擋加速,不管方向對還是錯,總之先逃出去再說。
「她住在團山水庫外面的一個果園裡。」雷雨揚有氣無力地說。
「早說嘛。」
我迅速調過車頭,焦急中,一不小心竟然玩了個頗為完美的漂移。
大概是離開了那個陣法的緣故,我感覺輕鬆了許多,頭腦漸漸恢復了正常的思維能力。
「先打個電話給你四姨媽,最好叫她出來迎接咱們一下,至少出出主意,指點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好,我打個電話試試看。」雷雨揚拿出手機。
正是深夜,昏黃的路燈光照耀下,大街上空蕩蕩的,路上全是成群結隊的遊魂,向我們投來怒氣沖沖的目光,似乎影響到他們什麼好事一樣。
偶爾有一輛出租車駛過,整個城市正在休息。
我看看時鐘,現在是凌晨三點十分,除了失眠症患者和麻將愛好者,以及一些晝伏夜出的貓頭鷹族,一般來說,這個時間段是最清靜的。
「大概沒事了。」丁蓉輕鬆地說。
「剛才我怎麼會如此不濟事?好像被判了死刑一樣——絕望,還有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疲乏。」雷雨揚說。
「停止總結,想一想怎樣才能活過今夜。」我說。
小怪物把腦袋伸過前排座位中間,我輕撫它的頭頂。
天空恢復了正常狀態,放眼所及,繁星滿天,銀河橫過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