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此之前雷雨揚曾建議我嘗試對未央生使用催眠術,看看我已經掌握的技藝在一位缺乏準備的陰陽師身上是否管用,如果我能控制住這樣的厲害人物,那麼平時對付顧客就決無問題。
他希望我能讓未央生出個無傷大雅的醜,在眾目睽睽跳個舞或者扮狗扮貓什麼的都行。
我強忍住對這大胖墩的厭惡,坐在他的對面,準備找個合適的機會發動攻勢。
雷雨揚全神貫注的埋頭對付一盤麻辣河蝦,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良企圖,我只能裝出對菜餚非常感興趣的樣子,未央生笑嘻嘻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沒人開口說話,酒席間的氣氛有些冷場。
李奎想把場面弄熱鬧,開始大談自己當年如何白手起家,如何抓住機會在經濟大潮中發展壯大,如何與各式各樣的貪婪之人打交道,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成為c城商業界的一流人物。
他的話我隱約聽進一小部分,似乎最起初他在街角擺修自行車的小攤,常被流氓和混混欺侮,被城管和工商驅逐,每天風吹日曬雨淋,累得要命卻只能勉強餬口,後來湊錢盤下一家小餐館,辛苦幾年,終於淘到人生第一桶金,此後轉向建材生意,接著涉足服務業,開過妓院和賭場,資金積累得差不多後,他進軍房地產,某樓盤就是他與某人合作開發,某酒店他佔百分之三十股份。
能經營色情場所和賭場的人自然非同小可,怎麼說也可算是本市的精英和上層人士,李奎這番坦率的自白令我對他刮目相看,拋開偏見和不齒,公平地看,這個時代其實最適合他這樣的人生存。
「讓大家見笑了,其實我之所以有今天也就是運氣好罷了,根本不值得一提。來,我敬大家一杯,先干了。」李奎舉杯,表情嚴肅,滿臉愁苦,彷彿明天上刑場被槍決的人是他自己。
「李總,你的人生如此起伏跌宕、歷經滄桑,應該請人幫忙寫一本自傳,把那些複雜動人的經歷傳於後世,讓還在生活底層奮鬥的人有個學習和摹仿的榜樣,為那些困惑的人點燃一盞指出正確方向的明燈。」雷雨揚放下筷子,開始撿好聽的話說。
我心裡有些鄙視雷,雖然受雇於人,但也不必如此吹捧這個暴發戶,往常他從不會做這樣的事,今天怎麼了?
「幾位大師,你們有所不知,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別看我現在混得還有點模樣,背地裡上不得檯面的事可也做過不少,寫自傳這種事沒辦法考慮,就算寫了,那也是包裝過的假玩藝兒。」李奎說。
看來這傢伙並不缺乏自知之明,沒有因為錢多了忘記自己原來是什麼東西。
未央生端起杯子,學著暴發戶的樣子敬酒,我暗自高興,這一回機會來了。
和他碰杯時,我開始運用道術書裡所授的方法直視他的雙眼,凝聚精神的力量向他傳遞一些信號,同時握杯的手擺出相應的手勢。
『叮』一場響過,他舉杯喝光了酒,行為舉止均十分正常。
正當開始懷疑自己費盡心機練習的催眠術是否真有用時,我驚訝地看到,未央生的眼神突然一片迷茫,顯然已經進入狀態了。
「你一點也不胖,其實你是黃飛鴻,就是那個愛國的武林高手,現在為大家秀一下那個著名的姿勢,然後高唱一曲《男兒當自強》。」我開始指揮他。
令我感到高興的是未央生竟然很聽話,他立即離開桌子到空地上站好,比劃出李連傑的經典架式,一手在前,另一手舉在身後,腳蹬弓箭步,還很像那麼一回事,只是由於他體形太過肥大,以致喜劇效果強烈。
雷雨揚捧腹大笑,李奎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也跟著傻笑一通。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的精神深受折磨,如果事前知道未央生的歌唱有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奇異效果,我決不會讓他有開口的機會,他的嗓音只能用恐怖和惡劣來形容,連躺在案板上被刺了一刀的豬發出的聲音也比這更可容忍,半夜裡若是他在馬路上引吭高歌,估計整條街的男人都會提著各種武器出門問候他。
「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像那紅日光比太陽更光。」未央生板著一張巨大的胖臉,傾情狂嚎,彷彿一頭發qing的雄性河馬或者海象。
對於催眠術的運用我還不太熟練,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他停下來,現在這場面簡直讓我哭笑不得。
「未大師喝醉了嗎?他以前常這樣嗎?」李奎面色緊張,拉住旁邊的雷雨揚問,「怎麼回事?他看上去不太對勁啊。」
「沒事,過一會兒他就會恢復正常,用不著緊張,咱們接著喝酒,等到他表演結束之後大力鼓掌就行了。」雷雨揚說。
「哦,這樣我就放心了。」李奎滿臉困惑,坐回椅子裡。
「淨空,問問他最喜歡做什麼事。」雷雨揚說。
我按照教材裡所記載的方法,用眼神向未央生發出停止唱歌的信號,可他正來勁,陶醉在自己的狂吼中無法自撥,我的目光根本不可能與他對上,鬼哭狼嚎的噪聲不知疲倦地從他口中發出,就連路上的行人也紛紛停住匆忙的腳步,把充滿好奇的目光穿過玻璃投向餐廳裡。
「黃飛鴻,停止!」我不顧體面地大喊,「有話跟你說。」
未央生頗不情願地閉上嘴,滿臉委屈地看著我,就像一個被老師冤枉了的小學生。
雷雨揚發出一陣狂笑。
「黃大英雄,大高手,大俠士,我們都非常崇拜你,想知道你生平最高理想是什麼,可以就此談談嗎?」我通過眼神發出精神力,繼續控制未央生的意識。
「我想——,我想——,有很多的錢,還想讓好多人跪在我面前——磕頭。」未央生結結巴巴地說。
「你最喜歡做什麼事?」我繼續問。
「小女孩嫩嫩的腿和屁股,好可愛好誘人——好香。」一絲口涎從未央生的嘴角流下,形成一條細長的線狀物,他目光呆滯,表情裡流露出明顯的邪惡和得意。
「變態。」雷雨揚滿臉十分鄙視的表情。
我準備接下來再問點有深度有內涵的,比如有沒殺過人,生平最為內疚的事等等。
「商大師,適可而止吧,我猜未大師可能會不高興的。」李奎終於明白眼前的一切是怎麼一回事。
稍一走神,控制力減弱,未央生迅速擺脫我的操縱,清醒過來,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和肚皮,然後摸褲襠,確認所有東西都完好之後,抬起頭怒氣沖沖地看著我。
原本我打算引導他把一切忘記,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現在不行了。
出乎預料,怒火僅僅只在他臉上呆了不到兩秒鐘,很快,熟悉的笑容再次浮現,他若無其事地回到椅子裡,笑吟吟地對我說:「商兄弟,真有兩下子,連我都著了道,這門功夫確實厲害,有空教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