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隊的教練緊張的安排著戰術:「現在只領先一分了,還剩20秒,他們一定會採取犯規戰術,我們要讓球始終待在罰球最準的球員手上。汪林,你先下,換陳彥上。」
陳彥是一個大前鋒,在球隊裡以投籃准而著稱,雖然這場比賽一分鐘都沒有打,但到了現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教練還是放心的把他放到場上完成罰球的任務。
廣東隊把球傳到了陳彥手上,顧瀟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伸手就準備犯規,誰知陳彥本能的拍著球躲了一下,大概是久疏戰陣,竟忘了比賽的感覺,而這球一旦拍起來了,就不能在停下來了,除非傳出去,但帶球絕對不是這個大前鋒的強項。
顧瀟見這新上來的傢伙手感很生疏,馬上放棄了犯規的想法,他準備嘗試著直接將球斷下來。而另一名球員也跟了過來,兩人將陳彥逼到了中場的角落裡。
一個球員在開始籃球訓練時,教練都會叮囑,球盡量不要向角落裡帶,那樣只會把自己的空間越壓越小,而一旦帶入死角,形勢就非常危險了。但陳彥現在就在幹著這樣危險的事,並不是因為他不懂這個道理,但面對兩名身手靈活的球員的防守,不要說突破,就連傳球都找不到線路,他只得步步後退,眼看就要到死角了。
陳彥現在慌了神,他遠遠的看著曾勳過來接應了,把心一橫,順著曾勳的方向就把球甩了出去。
球剛出手就被截下了,顧瀟早就看清了他的意圖,事實上他一直不動手,只是把陳彥向死角里逼的原因就在於此。
現在還剩10秒,足夠組織一次進攻了,而比分差距只有可憐的1分,鹿死誰手還很難說。觀眾們都凝神靜氣,屏住了呼吸。
顧瀟並沒有請求暫停,直接帶著球就衝了過去。廣東隊的隊員就近組織了一些零星的阻截,但只是減緩了他的速度,並沒有讓他停下來,當他帶著球踏上對手三分線的時候,他面前只有一個曾勳,而其他隊員,包括本隊的隊友都還在後面苦苦追趕。計時器上的時間還剩5秒。
這是屬於兩人的決鬥,同時這場決鬥的結果也關係著兩隊的命運。
顧瀟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的衝了過去。曾勳見他這氣勢,不由的向後退了兩步,不敢上前撲,他的目的只是堵住顧瀟的突破路線就夠了。根據他的判斷,顧瀟是不會選擇投籃的,肯定是突破上籃,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因此只要牢牢守住小禁區,把顧瀟的速度降下來,勝利女神就算向自己招手了。這個少年老成的大個子顯示出的經驗以及閱讀比賽的能力確實不是這個年齡段的人所擁有的。
但他這次卻估計錯誤,顧瀟在離小禁區還有一步距離的時候就跳了起來,沒有任何的花巧,沒有多餘的動作,有的只有驚人的高度和飛快的彈速。曾勳吃了一驚:這傢伙想硬上不成?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跳了起來封堵,但實際上他自己心裡也沒底。
兩人的身體在空中相撞了,這是硬碰硬的碰撞,曾勳並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只是勉強起跳,當他強壯的身軀感受到顧瀟那股可怕的前衝力的時候,心裡一涼:完了!
兩人的身體甫一接觸,曾勳就落了地,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而顧瀟卻越飛越高,幾乎是隔著曾勳的身體將球狠狠砸進了籃筐。在這一刻,場上徹底沸騰了。而這時,比賽結束的鐘聲敲響了。
隊友們幾乎是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衝了過來,替補席上的隊員們一窩蜂的衝到場上,所有人緊緊抱在一團,接著他們把顧瀟放倒在地,接著一層層的壓了上來,弄的顧瀟都快喘不過氣了。連教練們也興奮的跑到場上,這些平時嚴肅認真的長者現在卻表現的像個小孩子。
在王教練的建議下,大家把主教練給抬了起來,一下一下往天上拋,嚇得這個老頭差點犯心臟病。
這時顧瀟的面前站著一個人,是陳群。他摸了摸顧瀟的腦袋,只說了一句話:「下個月到廣東來報到,記得準時。」
本屆大賽終於圓滿的落下了帷幕,四川隊成了最大的贏家,除了獲得冠軍之外,顧瀟還得到mvp的榮譽,同時他還包攬了最佳得分手和最佳扣籃的獎項,而四川的主教練榮膺最佳教練。其他的一些榮譽留給了廣東隊,李政獲得最佳防守隊員和搶斷王,汪林是籃板王,而之前表現最搶眼的曾勳卻顆粒無收。此外,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公平競賽獎」,頒給了連小組都沒出現的雲南隊。
四川隊晚上舉行了一個慶祝儀式,吃過飯後,隊員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打牌。顧瀟不喜歡打牌,就早早回寢室歇著了。
他走到寢室門口的時候,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等在那裡,是曾勳。曾勳看著他笑了笑:「我剛來,還以為你有事出去了,剛準備回去。」
「沒什麼事,走,我們找個地方喝兩杯。」
「好啊,不醉不歸。」
曾勳本來建議去酒吧,但顧瀟卻認為大排擋好一點。酒吧顧瀟曾經去過,是王玫帶著去的,顧瀟總覺得那地方太吵,亂七八糟的,而且貴的很,對那些地方有點牴觸。
兩人來到一個相對安靜的大排擋便對飲了起來,酒逢知己千杯少,雖然兩人認識不久,但對打籃球的人來說,籃球就是最好的名片,現在兩人的感情絕不比一些一天到晚稱兄道弟的人差。
幾杯酒下肚,曾勳打開了話匣子:「兄弟,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話不,我說如果你能打敗我,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想起來了。」顧瀟酒量也不雜樣,滿臉通紅:「我當時就很奇怪,為什麼我的消息你都知道。」
「原因很簡單,我本來就是廣東宏達二線隊的球員,本來我們這樣的球員是不應該參加青年錦標賽這樣的賽事的,但為了廣東隊的成績,我們隊還是做出了安排。」
「原來是這樣,難怪連我自己都不很清楚的事,你都能一清二楚。」
「嗨,這算什麼,還有更讓你吃驚的事,是不是很多人都感覺我打球很老練,完全不像我這個年齡層的。」
「確實是這樣的,我感覺你打的太成熟了,你確實太厲害了。」
「這有什麼厲害的,當你到了我這個年紀,會比我厲害百倍。」
「喝多了?我們倆年紀相仿啊。」
曾勳突然大笑起來,笑得顧瀟感覺很不舒服,之後他悠悠的說:「實話告訴你,我是89年的,今年已經20了。」
「怎麼可能,這次比賽不是16歲以下的嗎?再說你要是20歲了,你的證件登記怎麼能通過?」顧瀟感覺不可思議。
「哎,這就是中國體育界的傳統,當我被選拔入隊的時候,就改了戶口,將年齡向下調了5歲,不光是我,這次比賽中的很多人都是超齡球員。各隊為了取得好成績,都願意以大打小,要知道,在15歲到20歲這個階段,每一年都是球員實力增長的黃金時段,每大一歲,都會有很大的優勢。」
「什麼?有這種事,我怎麼一直不知道,要是廣東隊真是這樣的話,那我真不願意去宏達了。」
「兄弟,接受現實吧,現在國情就是這樣的,既然沒辦法改變,就只有接受,告訴你,還有很多很多的黑幕沒有被揭穿,基本上你到哪個球隊都一樣。話說回來,你總不能因為大環境差就放棄籃球吧,就像吃飯吃出粒沙子,你總不能就不吃飯了吧。再說打籃球是為了啥?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錢,為了生存。我們這些人被別人稱作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事實上除了打球,我們也真的不會別的。現在這個年代,沒錢能行嗎?」
顧瀟無話可說,他是大山裡的孩子,錢的意義他比誰都清楚,連媽都沒有了,還不就是錢鬧的。
曾勳接著說:「兄弟,好好幹,你的前途遠大,不像我,都20歲了還在二線隊混,還被抽調下來打青年級別的比賽,我這輩子是沒什麼指望了,也就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了。你不一樣,你貨真價實的15歲,說實話,我打了這麼多年球,從沒見過15歲就這麼強的,你以後沒準能打nba。那裡雖然也是黑幕重重,但畢竟比這裡乾淨一些。」
曾勳這晚喝的很多,說的也很多,大概把他這幾年鱉在心裡的話一古腦倒了出來。顧瀟最後是把他背了回去。
想不到在本屆比賽上威風八面的曾勳居然有這樣心酸的經歷,他說的話也給了顧瀟很多思考,看來籃球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雖然他一直拿打球做職業,沒有真正的熱愛,但沒想到中國的籃球圈真成了一個錢的世界。下個月就要去宏達報到了,等待他的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