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六柄劍,把段決圍在中心。
暴雨如箭,狂風撕扯起段決濕透的衣袂,獵獵作響。
段決順下眼皮,任雨水股股流下,雙眼用餘光掃視六個人。
六個人都不動,段決也不動。
陣陣激雨刷地而過,擊打起片片雨霧,七個人罩在迷濛的雨霧中,似已變成沒有生命的山石,無聲,不動。
飛射的雨點如冰豆般打在他們的臉上,眼皮上,耳朵上。
天地間一亮,一道閃電網一樣從空中撒下,閃息不定,歷時不絕。
七個人幾乎是同時隨著閃電一齊展動身形。
七柄劍在閃電照耀下閃射著冷光。
劍刃相擊之時,一聲炸響自空中劈下,幾乎將天地間萬物炸個粉碎。
雷電瞬間收去,立時無聲無息。
天地重又歸於陰暗,唯有大雨急下,狂風緊吹。
段決還劍入鞘,抹一把額頭的雨水,從六個人的屍體上輕輕跨過。
他閃電之間已將鐵網山鎖虎洞的六位守衛劍客送上黃泉路。
不久,一隻巨大的東海黑雕從鐵網山上騰空飛起,頂著彌天雨霧,扇動著長而有力的黑色翅膀,一直向東飛去。
有人藉著閃電看得清清楚楚,飛雕上騎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段決。
另一個就是東大洋蝙蝠島島主衛天野的弟弟,衛天狼。
這個消息如疾風吹過秋林,立即傳遍了整個江湖。
落葉陣陣,冷風淒寒,秋末盡,冬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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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岳嵩山。
山形巍峨高峻,雄偉秀麗,地勢俊朗開闊,大氣磅礡。而懸巖險峻,又令人望而生畏。
嵩山因挾少林寺之威名,自古為江湖豪傑所仰慕。
江靖天靜靜坐在千鈞堂左側的一方石室內,雙目微閉,不言不語,無喜無憂。
外面隱隱傳來的習武打鬥之聲,似裹挾著壯懷激烈的疆場廝殺氣息。
他沉浸在這種英雄氣息中,久久回味。
「段決已從鎖虎洞救走了衛天狼!」
江靖天雖身在少林,但心懷江湖,對江湖形勢瞭如指掌。他心裡清楚,一旦衛天野揮蝙蝠島野蠻之眾進犯中原,江湖各門派必將一敗塗地,如豬狗般慘遭屠戮。
段決救走衛天狼,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而現在江湖各門派並無jing醒,甚至內鬥相殘之事時有所聞。
江靖天早已決心先倚仗少林寺威名,培養大批血氣方剛的精幹青年,待到有有朝一ri時機成熟,便要用武力統一江湖,再發兵蝙蝠島,先發制人,永除禍患。
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江靖天明白,自己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和人。
江靖天喃喃而語:「只要上天給我三年時間,我就可以跨越東大洋,踏平蝙蝠島。」
這時,丁篷輕輕推門走了進來,對江靖天低低道:「鈞座,剛才靈語人收到消息,左寧被人暗殺了。」
江靖天聞言站起身,雙眼如秋水般閃動,來回踱了兩下,冷靜的對丁篷道:「一定是蝙蝠島下的黑手,段決救走衛天狼,我就警告過左寧,泰山離東大洋最近,要防止蝙蝠島突然行動。沒想到他還是沒有躲過去,可能他一直在沉浸在武林盟主的喜悅中不能自拔了吧。」
「鈞座分析極是,段決救走衛天狼後,左寧用靈語通告江湖各派要發兵蝙蝠島,除我嵩山派以外無人響應,雖然沒能發兵蝙蝠島,但衛天野感覺留下左寧是個禍患,昨天蝙蝠島右島主商碑親上泰山,擊殺左寧,後便帶人退回了蝙蝠島。」
「左寧要發兵蝙蝠島,只是新官上任,做做樣子給朝廷和我們各門派看看而已。商碑殺了左寧,是一舉三得:一除左寧,蝙蝠島暫時沒有後顧之憂;二來震懾江湖其他門派,不敢再談發兵蝙蝠島之事;三來使我江湖再失盟主,更加如散沙一盤。」
江靖天說到這裡,看了看窗外,輕輕自語道:「但我還是沒有想到,商碑竟然能在泰山如入無人之地。」接著對丁篷命道:「告訴靈語人,問一問金書烏鐵券現在誰的手上。」
「回鈞座,靈語人已得到消息,金書烏鐵券現在左寧的兒子左雪涼手中,左雪涼已經接任泰山派掌門之位,誓與蝙蝠島不共戴天,血戰到底,但他沒有接任江湖盟主之位。我想他明知自己資歷淺薄,不敢惹火上身。現在泰山實際掌控在左雪涼的叔叔左騰手裡。離泰山派較近的幾個門派已派人上山,詢問金書烏鐵券的事,其心不問可知。」
江靖天沉吟了一下,吩咐丁篷:「你命耳目加緊哨探,一有消息立即讓靈語人傳過來,隨時報告,特別注意蒼巖山掌門俞強峰和黃山派掌門溫雲飛的動向,他們距泰山近,我擔心他們有可能下手強奪金書烏鐵券。」
丁篷正身:「是!鈞座!」
江靖天以為他答應完就會離開,便轉身向窗外眺望。當他發覺丁篷仍站在當地,便奇怪:「還有什麼事?」
丁篷又是一正身:「是,鈞座。」
江靖天不悅:「有事就說,不要吞吞吐吐。」
「是,鈞座,只不知這事當講不當講。」
「糊塗!你說。」
丁篷低下聲:「鈞座,鍾老掌門昨天病危,在病床上表示要退出掌門的位子。」
江靖天看了丁篷一眼,見丁篷頓了下來,便略有不滿:「不要鬼鬼祟祟的沒出息。」
丁篷便只好接著道:「鍾老掌門想讓青無衛接任掌門,鍾書楷任左掌門,鈞座您任右掌門。」
丁篷看了一下江靖天的眼色,大膽道:「鈞座,這樣他兩個人就都在您之上。」
江靖天揮了揮手,冷冷的對丁篷道:「以後本派內部的事情不要胡猜亂傳,一切以掌門的手諭為準,你去吧!」
丁篷垂手答應了一聲,正要退出門去,江靖天又吩咐一句:「稟告鍾老掌門,請派人去泰山祭奠左盟主,以示我嵩山派對泰山派的支持,同時用靈語通告江湖各派,擇機公推新的江湖盟主,以便號令整個江湖,免使我江湖陷入內亂。我明天回書院面見鍾老掌門。」說完重新坐回椅子上,陷入沉思。
丁篷退出,不久,雷步塵走了進來。
雷步塵因與江靖天言談相契,佩服江靖天少年英雄,有以天下為己任的豪闊胸襟。便棄筆從戎,跟隨江靖天,為其出謀劃策,以期輔助江靖天早日統一武林,平定江湖,也是造福蒼生。
他見丁篷出去時顯得心事重重。丁篷手下耳目眾多,專門負責探聽各路消息,雷步塵看丁篷的神色,就已知有重要事情發生,料到江靖天必然有所思索,便走了進來,坐在江靖天側手的椅子上,看著江靖天。
江靖天視雷步塵為知心朋友,無事不與坦承相告,見雷步塵進來,只默默從牆上摘下自己的青萍劍在手中把玩。
青萍劍亦是上古名劍,劍鞘如樸實無華,但卻蘊含著一股攝人之氣。
江靖天把玩良久,猛一拔劍,見劍身古樸,光亮如秋水,劍身上有幾處鑄造時留下的青斑,形似青萍,故名青萍劍。
劍一出鞘,便生出一股涼意,逼人心魄。
江靖天自言自語:「確是一柄好劍。」
雷步塵知道江靖天心思,便略一點頭:「靖天弟,yu成就大業,僅靠你這柄青萍劍和小小千鈞堂,恐難勝任。」
江靖天點點頭,沉吟一下:「左寧已死,現在江湖群龍無首,應該正是我嵩山派大展雄圖的好時機。」
雷步塵問:「你有何打算?」
「可惜鍾老掌門年事已高。」
「鍾老掌門德高望重,如非年事已高,確實可以勝任江湖盟主之位,但現在放眼整個江湖,除非武聖人羅清風重返中土,恐難再找出第二個讓各門派都敬服的盟主了。」
「武聖人重返中原已不可能,為今之計,要統一江湖,只有武力征服。」
雷步塵點點頭:「武力征服江湖各派,代價雖大,但也只能如此,否則一旦蝙蝠島來犯,我江湖各派將土崩瓦解,絕跡滅種。」
江靖天對雷步塵道:「鍾老掌門已有意讓青無衛接任本派掌門之位。」
「是丁篷的消息?」
江靖天點點頭。
雷步塵輕輕道:「丁篷的消息一向可靠,如果真的如此,鍾老掌門應該把光明教教主之位傳給你才對。」
江靖天還劍入鞘:「光明教剛剛成立,只不過是個空殼,傳不傳我,都無關緊要。青無衛鍾書楷都是我的師兄,我必須尊重他們的意見。如果鍾書楷接任光明教教主,我也會支持。但我不希望鍾老掌門把掌門和教主之位都傳給青無衛一個人,他野心太大,喜好大言空談,一旦大權獨攬,於我嵩山派固無多大損害,但對整個江湖卻是不利。一旦我江湖崩塌,覆巢之下,豈有我嵩山派完卵!」
「青無衛接任掌門,已無可更改,但鍾老掌門沒有提教主之位傳給誰,說明鍾老掌門還在猶豫,趁此機會,你可以直接建議把教主之位傳給鍾書楷,我想鍾老掌門不能不考慮你的建議,即使不把教主之位傳給你,也不至於再傳給青無衛。這樣就可以把青無衛權力稍加分散,以後才有你、青無衛、鍾書楷三權分立的機會。」
江靖天看著雷步塵,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青無衛在泰山光明頂上向江湖各派宣佈成立光明教。為的就是擴大自己的影響,而且他上泰山時,還去京城找上凌雨楓一道,明顯是要奪取武林盟主之位。青無衛如想做武林盟主,就不可能輕易放棄光明教教主的位子,因為只有用光明教來統一武林才名正言順,嵩山派到時只能是光明教下面的一個分舵。這一點他不會不清楚,所以我斷定,青無衛一定會設法把教主的位子也搞到手。」
江靖天:「一切還是由鍾老掌門來決定吧,我不想讓江湖中人看我嵩山派內鬥的笑話。」
雷步塵:「靖天弟潔身自好,令人欽佩。不知靖天弟還記得我們為什麼要以光明教為教名嗎?」
「當然記得,我們千鈞堂前面的達摩院門下有一幅大匾,上書流金四個大字,放大光明,所以我就建議鍾老掌門以光明教為名。期望我光明教像佛燈一樣,燃燒自己,放大光明,照亮別人。」
雷步塵微微笑道:「對,要想放大光明,潔身自好是不行的,我們必須要燃燒自己。」
江靖天沉默了一會,終於站了起來:「好吧,你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去見鍾老掌門,建議把光明教教主之位傳給鍾書楷。另外,佈置下去,要多選拔人來習練靈語術,日後會有大用場。」
雷步塵笑道:「放大光明,佛祖會保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