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我找了一家裝潢很奢侈的理髮店,進去就坐了下來——我都不曉得我竟然可以這樣隨意。
理髮師問我,你是想做什麼呢?剪髮?染髮?
我是想做什麼呢?我都不知道——剪髮?林青霞曾經剪髮,梁朝偉也曾經剪髮,這兩個人算是比較有名的剪髮了,我要隨他們一樣剪髮麼?
我就是我,幹嗎和他們一樣呢?
我說,染髮——染成銀白色——能多亮就要多亮。
銀白色?理髮師有點吃驚,畢竟很少人要這樣顏色的頭髮。
對,就是銀白色,要非常亮的。
可是,銀白的不是染出來的,那是漂出來的。
沒有關係,就漂吧。
可是漂很傷頭髮——你可是想好了。
傷頭髮?沒有關係——做吧。
漂得漂好幾遍,然後還得染,很麻煩的——很費時間。
你知不知道,你就很麻煩,讓你做你就做了。
好好好,最後一句,這樣做很費錢。
說完之後他大約怕我再說他麻煩,連忙去取材料了。
我在鏡子裡看著理髮師將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往我的頭上塗,看起來實在噁心,可是,這本來就是我想要的,我能怪誰呢?我索性閉上眼睛,不去看那些東西。
我不住的往返於染髮的座位和洗頭的座位之間,就這樣一次一次的漂——我看著我的頭髮顏色越來越輕,也越來越柔弱的樣子,心裡忍不住的傷心起來。
如此這般的耗費了好幾個小時,終於到了最後一道工序,理髮師給我染銀白色的顏料。我就如同一個玩偶一樣在人家手裡,被弄的亂七八糟。
我從裡邊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肚子也餓了。
我隨便進了一家餐廳,好多人看我,雖然白頭髮很顯眼,可是也不能這樣看呀。我受不得別人這樣看我,連位子也沒有坐,慌亂的出去了。
我不想再試別的餐廳裡邊的反應,乖乖的回家了。
我知道家裡邊肯定一樣接受不了我這樣的頭髮,可是,媽媽的表現卻彷彿我加入了什麼黑幫一樣,簡直要哭出來了——她也知道我是不聽別人勸的,早早的躲開我,索性不看了。
丁歡還沒有回來,估計是和他的那個同學在學校裡玩,或者去別的地方胡鬧了——我誰也不想管,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個人悶著頭睡覺。
可是,我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我想安靜下來想一些東西,仍然做不到。
我就那樣呆著,跟一個死人沒有什麼兩樣。
門子開了——丁歡進了來。
我說,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蠻巧的,我也是剛剛回來。
你也是剛剛回來?你也回來的這麼晚?咱媽的兩個兒子真夠爭氣的。
現在不碗晚——我看著在我書架上翻來覆去的丁歡說,不過三點多嗎。
三點多?哥,你暈頭了怎麼著?現在已經七點了。
不會吧——我看手錶,果然是已經七點了——我明明剛剛回來,怎麼會就七點了?我回來的時候確實是三點呀——難道我就在床上躺了這麼一會,就已經過了四個小時嗎?
丁歡,你找什麼呢?
你的那兩本圍棋書呢?那裡去了?
在第三層左邊——應該在那裡。
在——你的記憶力真好哎——我就不行。
他回身,準備出去。
哎,哥,你什麼時候染了頭髮?還染成銀白色——你也太牛了吧你——漂亮了。
我安靜的說,剛剛染的。
他嬉笑著,說,花了多少錢?肯定不少吧。
二百多塊,差不多吧。
行,比以前漂亮,行。他沒心沒肺的推門出去,恐怕心裡只在想圍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