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如雪沒有想出找到安公公的辦法,安公公這個人彷彿從世上消失了一樣,問了幾個太后宮內的太監,居然人人都彷彿失憶一般,對這個人什麼時候消失不見的一點映像都沒有,或許,這樣的事情,宮中發生得太多了,多得人人都已經麻木……
這時,慈庵堂葉姑姑派守衛帶口信給來,要梅如雪帶一點治傷藥過來……
梅如雪問那侍衛誰受傷了,那侍衛卻閃閃躲躲不願意講,梅如雪不想將所剩無幾的靈力用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侍衛身上,威逼利誘不成,那侍衛的嘴閉得緊過河蚌,梅如雪到了最後,還是沒有辦法,只好千般不願的用了一次靈力探了探侍衛的腦袋——這才知道,葉姑姑被太后責罰了……
一個身在慈庵堂的被廢宮人,怎麼能享受到御醫的診治呢,更何況是太后的責罰,在跟紅頂白的宮中,只怕那些御醫有多遠走多遠吧!
梅如雪帶著兩個宮女來到了慈庵堂門前,讓兩名宮女在門外守候,自己拿著傷藥走進了慈庵堂……
樹影潼潼,竹影婆娑,冷冷的清風輕輕的吹在臉上,慈庵堂總是這麼的靜,靜得彷彿不是人住的地方,幾位宮人看到她來到,默默的退在一旁,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走到葉姑姑的房門,只見一位小宮女從葉姑姑房門前退了出來,看到梅如雪,臉上略帶一絲慌se,卻瞬間恢復了平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想要退下……
梅如雪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她,攔住她,將手上的藥遞給她拿著:「你新來的嗎?怎麼以前沒見過你?范了什麼錯進來的?」
那小宮女接過藥,抵眉順眼輕輕道:「啟稟娘娘,奴才名叫蝶兒,是太后宮中的,沒幫太后把頭梳好,被她派過來侍候葉姑姑的……」
梅如雪沉吟道:「葉姑姑不是被太后責罰嗎?為何又派你過來?」
蝶兒喃喃道:「太后看見她傷勢頗重,說是念在一同侍候過先皇的份上,派了我過來……」
梅如雪心想,這太后什麼時候大發慈悲了?只怕派的又是一個密探加暗探吧!
這蝶兒滿臉的純真,目光中無絲毫狡詐之色,太后也頗會挑人,一個個的暗探偏偏都是滿臉純真如孩童,讓人一不小心就上一大當——就如那林清清一樣。
梅如雪走入葉姑姑的房間,葉姑姑斜斜的倚在塌上,臉上蒙著一塊絲帕,上身著一件簡單的對襟臧青短衫,下身一條粉紅小白花百折裙,如一朵在幽谷中靜靜開放的百合花,清雅而又雋久……
看到她進來,葉姑姑卻沒有起身相迎,微微欠了欠身,向她點了點頭:「娘娘,請恕我不能行禮……」又向那蝶兒道:「快給娘娘搬張凳子。」
蝶兒忙搬了一張嵌絲琺琅紅木凳給梅如雪,扶著她坐下。
葉姑姑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激,卻淡淡的道:「娘娘,不如叫蝶兒幫你倒杯玫瑰chun露茶,這是我在春天的時候採取清晨玫瑰花瓣上的露水泡製,茶葉用的是您最喜歡的寂寞美人……」
梅如雪打斷她的話,輕輕一歎:「姑姑到底為什麼被太后責罰,竟將您打得下不了床?」
葉姑姑笑笑,起伏的呼吸在的蒙面布上輕輕拂動:「娘娘,奴婢本來就是一個有罪之人,受點責罰又算得了什麼?!」
她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柔和甜美,竟不帶一絲委曲,彷彿加諸於她身上的懲罰只不過是輕風微拂一般。
從她微微皺著的眉頭,梅如雪卻知道她受了嚴厲的懲罰……
她示意蝶兒拿出傷藥,遞給葉姑姑:「這是雲南石家的治傷靈藥,對肌膚損傷是最有效的,不如我幫姑姑塗上?」
葉姑姑輕咳一聲:「怎敢有勞娘娘,娘娘放在桌上就行了……」
梅如雪望了一下蝶兒,知道如果蝶兒杵在這裡,葉姑姑什麼話都不會對自己說。
「蝶兒,你去告訴門口我帶來的兩位宮女,叫她們稟告皇上一聲,就說我遲點才回寢宮……」
蝶兒望了葉姑姑一眼,遲疑了一下……
梅如雪笑笑:「蝶兒,難道我還不夠資格叫動你嗎?」
葉姑姑擺了擺手:「你就去一趟吧!」
蝶兒這才順從的退下……
葉姑姑咳嗽一聲,用手帕按了按嘴,輕聲道:「娘娘,您不必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您來宮中久了,也知道這宮中的規矩,這宮中的規矩就是如果你為人上之人,這規矩就是你定的,但如果為人下之人,這規矩就是你應該守的……」
她說完,又拿手帕摀住嘴咳嗽連連……
梅如雪拿過她的手帕一看,上面滿是鮮血……
「他們竟傷了你的五臟六腑,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受到如此大的責罰?」梅如雪恨恨的說道。
葉姑姑眼望窗外,那幾棵翠如碧玉的青竹還是那樣的搖弋生姿:「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只不過走出了慈庵堂十米遠的地方,被那寧公公剛好看到……」
梅如雪知道葉姑姑一看嚴謹細心,很少被人拿到錯處,門口的侍衛大家互相見面也有了十幾年,也稱得上老熟人了,自然對葉姑姑走出門口不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僅僅因為這個,她就叫人把你打成這樣?」梅如雪愕然。
葉姑姑笑笑:「這只不過是她找的一個借口,真是想不到,事隔這麼多年,她還是忘不了當年的事……」
這又是一場宮緯情仇,由纖纖玉女掌握的殺戮,始作俑者又是那坐擁後宮佳麗三千的皇上……
梅如雪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看到葉姑姑想欠身坐起,忙上前扶住她,她的肩膀卻一抖,眉頭微皺……
梅如雪拉開她的衣袖,滑膩的杭州絲綢下面,佈滿了一道道的傷痕,有的已經發白,顯然年代已久,有的卻尚冒著血跡,顯然是新近留下的……
梅如雪輕輕掩上她的衣袖,聲音中帶著一絲怒色:「這些都是她打的?」
梅如雪握住她的手,靈力運起,卻只得了隻言片語,玫瑰,皇上,神殿……
其它的思想中卻一片空白,情緒中卻帶有一絲的堅韌,一絲絲的逆來順受,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如此奇妙的結合在她的腦中,彷彿為了守候一些重要的事物,她什麼都能忍受……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人的情緒竟可以如此的複雜……
梅如雪望著她飄忽的眼神,知道她現在經神恍惚,再也無法探出什麼。
她鬆開葉姑姑的手,卻不知如何安慰她……
有些事,有些情,連半神人也無可奈何……
告辭出來,梅如雪走到長廊之後,經過庵堂,木魚之聲靜靜的響著,庵堂中青煙繚繞,蒲團之上,坐著幾位一心唸經的宮人,從背影上看,還隱約可以看到她們當的豐華,便如今,卻只影孤燈,在木魚聲中打發剩下的時光……
梅如雪多愁善感了一陣,心中把梅如雪這具軀體又踩了個一錢不值——如果是夜叉的身軀,哪裡有這麼多的春花秋月,陽chun白雪?連看個庵堂都生出這麼多感慨?
梅如雪轉身就走,不經意間卻撇到屋頂的那大紅的玫瑰圖案,怎麼把它給忘了?那盒子裡的天寒令歸那羅剎少主了,說不定這裡還有什麼寶,讓自己也滿足一下?
當然,只有晚上才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