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兒渾身一抖,似從夢中醒來般,朝梅如雪笑笑:「小姐,你叫我?」
梅如雪撫了一下額頭,指了指她的茶杯,無可奈何的說:「你看看……」
小月兒忙把茶壺放好,手忙腳亂地拿了一塊布來擦拭桌上的茶水,眼角卻偷偷瞟了瞟梅如雪。
卻見梅如雪笑吟吟地望著她,卻並不說話,只是目光隨著她而移動,由左到右,由右到左……
雖然眼中含著笑意,但小月兒忽然間覺得,小姐的眼光比那太后望著自己森然的目光還要讓自己緊張。
她終於忍受不住,轉過身向小姐跪下:「小姐,對不起,我,我……太后娘娘雖然叫我監視你,但我沒作對不起你的事!」
梅如雪心中暗暗歎氣(自從來到異世,彷彿多愁善感了很多,不自覺經常歎氣):「小月兒啊,小月兒,我又怎麼會怪你?在這宮中,又有誰能為自己做主?」
小月兒抬起頭恍然道:「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梅如雪微微一笑,卻不答她的話:「以後,你還是每天如常向太后稟告吧……」
小月兒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小姐,你放心,再怎樣,我都不會出賣你!」
梅如雪站起身來,扶起小月兒:「傻丫頭,僅憑你的幾句話,她怎麼會害得了我,只不過,如果你不如常向她稟告的話,她可能會使更多的伎倆呢!」笑笑又道:「或許,你這樣,反而保護了我……」
小月兒半信半疑:「真的嗎?」
原來那個懦弱,遇事驚慌失措的小姐真的彷彿變了一個一樣,如此的聰明,睿智,難道這真是我的小姐嗎?
夜晚,月光如水,照在床頭,小月兒從夢中驚醒,又是滿天的大火,村中的小孩在啼哭,父母驚慌的叫喊,黑衣人無情的追殺……
已有多年沒有作這樣的夢了,為什麼,近幾天又開始作這個夢?
小月兒擦拭著臉上的冷汗,翻身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側耳聽了聽隔壁的小姐,悄無聲息,想必,小姐已經熟睡?
小月兒從小就是一個孤兒,在街上流浪,直到一天被梅如雪的父母收留,跟著小姐,才稍稍過上了安定的日子。
小月兒望著小姐的房門,輕輕說:「放心吧,小姐,小月兒就是死,也會保得你的安全……」
小月兒呆呆坐在床上,想著前幾天太后身邊的錦兒叫自己前去壽景宮的情景……
高貴華麗的容顏露出溫柔的笑容,如玉般的手指輕輕撫了撫跪在地上小月兒的頭:「你們小姐畢竟年輕,有時候做事不管不顧的,你這個作奴才的呢,就經常要提點一下,別讓她做出什麼有辱皇室的事來……」
「小姐不會的,太后娘娘……」
那笑容如漣漪般擴散開來:「真是個小孩子,怎麼懂得皇室中人的種種苦處,以後呢,你經常在我這裡走動走動,對你們小姐也好……」
小月兒思緒飄了回來,為什麼,幾天前從壽景宮回來之後,就不停的做這個夢……
滿天的火光,看不見面孔的人影,刀光劍影中,這些人影一個個的倒下,黑暗中,有一個的聲音輕輕說道:「一個不留……」
躲在暗處的自己卻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作為一名常在,宮中地位還是比較低的,還是應該當值的,再怎麼樣囂張,也要去玉妃那裡報一下到,梅如雪帶著小月兒來到了紫春宮,一進紫春宮,就看見玉妃坐在小池塘邊上餵魚,皓腕玉手,廣袖紅妝,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如觀音般慈和柔美。
看到梅如雪來到她的身邊,玉妃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妹妹好幾天沒來了,怎麼今天有空過來?」
梅如雪臉上微微有點發紅,畢竟,自己名義上還要在她這裡當值呢!
梅如雪把眼光投向池塘中,魚兒在水面跳躍著,爭搶著投入的餌食,一條魚兒卻跳得太高,如箭一般的衝向玉妃的手指,梅如雪心中忽一跳,警鈴大作,那是……
梅如雪手腕急轉,拉開玉妃的手,手指連彈,想將那魚兒彈開,魚兒跳躍著沉入水底,水面漣漪擴大,水花四濺,一條人如大魚般從水中躍起,向梅如雪刺了過去……
梅如雪忙側身讓開,左手中指連點,劍氣如箭般射向那人……
那人蒙面的眼中露出驚懼之色——六脈神劍,怎麼可能?只有男子才能練成的六脈神劍卻被一個女人使了出來?莫非,這人是男扮女裝?
攖桃小嘴,楊柳細腰,絕不可能……
蒙面之人忽有點懷疑自己的眼光……正想上前,繼續未完之刺殺。
梅如雪展開一個微笑,面露古怪之色,示意蒙面人看看自己下面,一個男人竟穿著花花綠綠的底褲,蒙面人向下望去,長褲脫落,褲帶飄飛——幸好衣服夠長,擋住了。
蒙面人眼內露出一絲尷尬,忙彎腰提起褲子,系得緊緊的(暗自慶幸梅如雪沒有趁機偷襲),眼角一掃,卻看見小月兒躲在花從之中發抖——
使一招長虹貫日攻向梅如雪,在半空之中卻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擰轉身形奔向花叢中。
等梅如雪醒悟過來,那蒙面人的長劍已架在了小月兒的脖子上……
「別殺她,我讓放你走……」梅如雪急道。
那蒙面人笑笑,聲音撕啞,破若銅鑼:「我可不相信你……」左手一揮,手中長劍已從小月兒脖子上劃過……
梅如雪大怒,指中劍氣射出,「撲撲」連聲,那蒙面人胸前血如柱湧,卻飛起身來,在空中扭了幾扭,翻入花叢中消失了……
梅如雪忙走過去扶住小月兒,小月兒脖子上血如泉湧,小月兒望著小姐惶急的面容,伸手撫了撫小姐:「小姐,對不起,小月兒不能服侍你啦,小月兒從來沒有背叛過你……」
梅如雪抱著小月兒,一陣風起,白色的丁香花兒旋轉著飄落,落在小月兒的臉上,是那麼的蒼白而又美麗……
可是,小月兒脖子上的血卻如泉一般湧出……
梅如雪左手按住她的傷口,靈力運起,卻發覺傷口沒有一點癒合的跡象——半神也不能從閻王手中奪人,更何況——是只留下少少靈力的半神人。
小月兒抓住梅如雪的手,眼中露出朦朧笑意:「小姐,我看見了,看見父母來接我了,他們牽著哥哥,哥哥,我都長大了,你為什麼還是這麼小?」
她的眼望向虛空,靜靜的空中,大雁悄無聲息的飛過。
梅如雪淚如雨下,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連一個無辜的孩子你們都要傷害?上天為什麼對這個孩子如此的不公平,她還沒享受成家立室的快樂,還沒有在陽光下笑幾天,就要奪去她的生命?人的生命難道真的是這麼的渺小,這麼的——卑賤?
小月兒柔弱的手指撫了撫小姐的臉頰:「小姐,不要哭,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好像又聞到了天羅花兒的香味,爹娘死的那晚……」
頭一低,那若有若無的話語飄散在空氣之中。
梅如雪抱著小月兒小小的屍身,那樣的柔弱,輕盈,還帶著微微暖意,面上還帶著微微笑意,但血已經流盡,魂魄已然飄散,她的心中第一次泛起滔天恨意,既然如此,就讓我同你們鬥一鬥吧,你們這些魑魅魍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