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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四十三章 椒漿瑤席雲中君 文 / 七月飛凰

    宴會開始了,身著淡橙色chun衣的使女們跣足趨步,端著各色食盤、香匣、金甌、小鼎在窗外往來不歇。

    節目很豐富,既有我們耍百戲的,也有歌舞坊的舞女獻演。雕花木窗的縫隙裡,燕譽廳內所有的聲音都可以傳過來。有男人打趣的說話聲,有女子愛俏的笑聲,還有各種樂器彈奏的聲音。廳堂內弄劍、跳丸、倒立、耍大雀、頂竿、五案、七盤、魚龍漫延一個個節目演出過去。可是,貴人們似乎並不在意我們的表演,即使是在逗人大笑的說唱表演中,也常常能聽到觥籌交錯的聲音。

    到了力士玄魚機表演「扛鼎」的節目時,總算是興起了第一個高潮。大家為他的表演熱烈鼓掌,甚至還有幾個人在那邊蠢蠢欲動也要下場較量一番。尚武的年代中,大力士的表演總能贏得眾望所歸的掌聲。玄力士也得到了許多的賞賜,心情愉快地回到了圍趣堂。

    輪到我們出場了,我跟在小吱身側向那個宴客大廳走去。

    按照規矩,我跣足而行,地面上鋪滿珍貴的氆毯,氆毯上茱萸紋丹鳳紋富麗堂皇,羊毛的質地十分柔軟,將我的腳心摩擦地很舒服。地上半人高的青銅鍍金蓮形紋燈飾上,油燭點得如同無數夜明珠,照徹全場。深紅色的薄紗蟬翼絲幕將整個大廳隔成既相通又duli的數十個小空間,大廳外的涼風吹來,深紅色薄絲便會如同天女的仙袂飄飄悠悠,掩映著達官貴族的步搖與高冠,好一派歌舞昇平的奢靡景象。

    當我踏進這個場子的時候,裡面的貴族們大約正說到什麼有趣的事情,笑成一片,男子玉珮響晃,女子簪環搖動,廳裡充滿了歡樂欣喜的氣氛。我透過面紗仔細將客人一個個看過,果然沒有他的身影,雖然也有思想準備,我還是感到了一種無計可消的失落。

    大約我左顧右盼有些失儀,小吱輕輕扯一扯我的衣袖。

    我醒悟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只得拋開心中的空落,很敬業地專著起全副精神,將身上的銀鈴搖晃出水流一般的輕響,如山泉出澗,如輕雲入岫,如春雨滴簷,如珠玉落盤,全身上下每一分動作,每一款擺動都是精心設計而又宛若天成。

    就如同馬車邊的百樂門眾人一樣,達官貴人們忽然全安靜了。

    青銅酒爵停止了飲酒的傾倒,雙魚玉珮定住了搖動的身形,金絲釵環沒有了語笑晏晏的款擺,諾大的廳堂裡,只剩下了我的銀鈴玉珠孤單而無奈地搖動著,如鳳鳴,如龍吟,如琴奏,如瑟鼓。

    這片安靜之中,我的腳踏上了特製的絲索。

    兩名力士同時發力,將絲索緩緩拉直,我在空中逐漸上升,失重的感覺讓我產生了飄然yu仙,魂靈出竅的感覺。伴隨著遠處金簫的穿堂度水,小吱的歌喉清亮而出,如深山中遠渺的仙音。「倉冥遼闊,景曜光起。竊翹翹西顧兮,若雲開霧列。嘈嘈兮珠飛玉濺,切切兮鳳鳴鸞回……」

    美麗的仙境在我面前打開,這裡青冥浩蕩不見底,這裡日月照耀金銀台。鳳鳥仙鸞輕吟淺唱著從我身邊掠過。我揮開手臂若飛若止,懸懸絲索帶動我的沐風之姿。

    小吱的歌聲如同引領人們走入仙境的使者:「……盤山壘壘兮纏辟蘿,清泉濯濯兮歸北溟。芍山之澤,香籠薰煙,龜伏之壽,服玩珍奇……」而我,化身天界的仙子,一顰一笑,一柔一動,道似無情卻有情。銀玲玉珠在空中響成一片,絲帶在索上隨袂飛轉。我忘卻煩惱,忘卻塵世,雙眼面前,只有小吱歌聲中的遙遠仙境。

    箜篌流淌而來,和聲一片中,小吱的歌聲漸漸激昂:「……水集集而高衍,舟冥冥以伏深。雖藻紈之可思,竟隆傑而飛文。匪榆曳之嬛柔,具靈矯之爛眇。水氣酷而上芳,嚴威沆以窈窕……」山高水長,天廣雲厚,我只是天際飄來的一點浮塵,用自己渺小的全副xing靈去解讀那遠去的情懷。

    「……聽墜危之落葉,既萍浮而無涯。渺遠思而揮弦,輕流雲而斷流。長殤之舉,葉轉飄零。殆將惑疑,蒼茫微墮!……」

    離別的哀楚湧上心頭,是他的歌聲蕭索,還是這縹緲無依的懸索之舞帶給我的這種感覺?水袖高高拋起,又低低落下,人若天涯飄塵,無處著定。

    高處不勝寒,這就是天界仙宮的感覺嗎?嫦娥奔月,碧海青天中她與他都是處處寂寞。一樣的相思,落在兩處,淡淡閒愁,漠漠人生。

    可是,我還尚未與他見上這最後的一面,就要開始這般的離索嗎?

    一曲舞畢,我翻身跳下絲索,數分真氣將裙衫飄帶都盪開去,在空中締造出一朵人為的花朵,落在平陽公主的面前。疊疊白絲如冉冉而開的花瓣,在我身邊層層落定。串串碎鈴,吟哦落停,只有幾個小小銀鈴兒還在輕輕丁冬。

    舞,就這樣跳完了,我心中暗想。

    掌聲響起。

    高高在上的公主開口了:「這就是你們百樂門的壓軸戲?」班主祁柏恭敬地站在一邊:「是。」公主道:「你過來。」我看著是叫我,便走了過去跪下,把自己有意弄粗糙的眉眼對準她。

    平陽公主專為皇上搜羅美人,當今的皇后衛子夫就曾是她府上的歌女。她那雙看慣美人的慧目在我面前一掃而過,不露痕跡地轉向小吱:「那個唱歌的孩子也過來。」小吱走了上去,垂手下跪,平陽公主仔細端詳了他一下:「確實不錯。」她的下顎微微一抬:「你去給客人們敬酒。」表演上佳的伶人可以為貴族獻酒,我已無心要這敬酒的差事,隔著面紗落寞地跪在一邊。

    小吱豈知我現在心頭的翻轉,他跪著道:「小的自小有手足之殘,生怕拿不住酒壺,掃了公主和各位王公大人的興。敝妹雖然生得粗陋,這些事情上一向靈慧,不如讓她替小的一回。公主若覺得小的口齒發脫還能勉強入耳,舍妹進酒的時候,小的自當竭盡全力,再為諸位大人唱上一曲,以助公主雅興。」

    他說話的樣子大方得體,絲毫也不因為自己的殘疾與身份的低下而有絲毫的自慚。

    公主目中流出欣賞的表情:「你喜歡唱歌?」

    「是,」小吱微笑,「唱喜歡的歌,讓別人也喜歡。」

    平陽公主看著他頗為愉悅,笑對旁人道:「倒是個伶俐的孩子,可惜是個男孩,否則……」小吱低頭不語,他是屬於那種比較纖薄帶著幾分女兒氣的男子。坊間雖然流傳皇上有龍陽之好,但是小吱不屬於皇上看得上的類型。比如前幾年被王太后處死的那個男寵韓嫣,雖然有個女裡女氣的名字,可也絕對不是娘娘腔,能騎也善she,著實是個好男兒。

    平陽公主吩咐我道:「那就你去吧。」我心中黯然,又不能出口回絕,只得「諾」了一聲,隨著吩咐,起身去拿那只通體晶瑩的玉壺,燈光中隱約可見裡面有大半壺清澈的酒水。

    走出幾步,聽到小吱洒然擊響手中的玉板,口齒如同落在明盤中的玉珠,每一個音都清潤動人:「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ri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我明白小吱的好意,他用了《越人歌》的故事,希望我能夠如那船上的越女一般,因這一曲而與那所謂的「王子」結上緣分。他可知道,我在意的人其實根本不在此處。

    我手執玉壺,一處處跪席斟酒,耳邊傳來的是客人們的互相吹捧打趣之詞。我們今天其實來得不是時候,男子不太多,有也是以一些年輕閒貴之人居多。聽說衛大將軍不招攬門客,在座的大多是一些皇族中的皇親貴戚,幾乎只能算一場簡薄的家宴。一個個青春華麗,大多難辨身份。

    我在香粉脂濃間專注穿梭,不敢有絲毫怠慢,也不能有絲毫怠慢。

    再敬幾個,我的這份因表演出色而得到的「恩寵」便可終止了。心中剛有一些鬆脫,但聽得,甬道深處,金罄擊響,送來一聲高高的傳叫:

    「驃騎將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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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假,出去玩了。今天恢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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