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城緊臨江邊,是北芪國除天都城以外最繁華的城市之一,以胡畔和未希的眼光來看,這裡可以算做是北芪國的「魚米之鄉」。與天都城不同的是,天都城貴族多,應天城商人多。
北芪國最大的湖——鏡湖,就在應天城裡,沿湖儘是高檔的酒樓、商舖、妓館之類,極盡奢靡。他們一行七人一進應天城就直奔鏡湖,未希和胡畔對傳說中美味至極的鏡湖魚垂涎已久了。
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船上管弦江面淥,滿城飛絮滾輕塵,忙殺看花人。
儘管兩個女孩嘴饞心急,幾個人還是下了馬,牽著馬緩緩步行,這湖邊的景致實在不適合策馬而行。他們卻不知自己一路賞景,周圍的人也在欣賞他們。七個人中四個超級美男子和一個大美女,還有兩個俏麗可愛的少女,此等盛景在見慣世面的應天城人眼中也是相當罕見的。
「哇哇,拋繡球!選老公嗎?」未希發出沒見過世面的驚歎。
路邊一座三層小樓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樓上正有姑娘在拋繡球。
蕭夜楓笑道「你看仔細了,外圈那些都是看熱鬧的,裡圈是要花銀子才能進的。不過是青樓招攬生意的手段而已。」
「哥哥為什麼這麼清楚?難道曾經接過繡球?」未希笑嘻嘻。
蕭夜楓白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
正走著,前方忽然傳來一陣狗叫聲,在這鶯聲燕語、絲竹聲聲的鏡湖邊忽然響起這麼突兀、這麼煞風景的聲音,幾個人都聽得怔了怔。「這狗叫得好大聲……附近有狗肉館嗎?」胡畔奇怪地問。
「狗肉館?」程無咎納悶地看她一眼「你家鄉那邊吃狗肉?」他的眼神分明在說你的家鄉到底在什麼地方?怎麼如此野蠻.^^^.竟然連狗肉都吃。
胡畔扁了扁嘴嘴角,這就是文化差異嗎……
未希忽然笑嘻嘻說了句「不是文化差異,有可能是代溝!」
胡畔吃驚地望著她「你看得出我在想什麼?」
未希自己也吃驚不小。她剛才像是很自然就知道胡畔心裡在想什麼了,雖然只是那麼一瞬間。只靈驗這麼一次,可是……
綠蘿專注地看著她們,簡單地猜心術,也是通靈術中的一個分支,未希真的會通靈術麼?
漸漸走近了傳來狗叫聲地地方。那裡是湖邊一座酒樓門前,已經圍了很多人,人群中有幾個人正破口大罵,周圍看熱鬧的就笑嘻嘻地勸。那狗叫地聲音極大,像跟那幾個人對罵一般,聽起來只覺得滑稽萬分。
「江南果然有趣,人跟狗吵架,哈哈……」蕭夜楓抖開他那把一直不離身的、胡畔題詩的折扇。不過一手牽馬一手搖折扇,看起來有些怪異就是。
程無咎緩緩糾正道「應天城在江北。」
蕭夜楓也不在意自己說錯了話。那人群裡忽然傳來的清脆語聲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那是一個象新鮮水梨般甜脆地聲音「楓楓,乖,不要跟人吵架。」那只瘋狂吵架的狗聽了這句話立即噤聲。連正罵人的兩個人似乎也愣住了,酒樓前頓時一片肅靜。
「楓楓啊……」蕭聲笑起來。看了蕭夜楓一眼。
蕭夜楓抿緊了嘴唇。雖然還不知道究竟是哪個fe字,可是跟一隻亂叫的狗同名。還是感覺很不愉快。他夾著這股不愉快的強大氣勢走近人群,周圍的人看見他便都不由得讓到一旁。
幾個人跟在開路的蕭夜楓身後,連人帶馬一齊佔據了大片地方,那兩個在圈子裡跟狗對罵的人也吃驚地回頭望著他們。
「藏獒……這是不是藏獒……」未希激動地抓住胡畔「北芪國居然有藏獒!」
那是一隻純黑色的大狗,幾乎跟小牛一般大小,它靜靜地坐著,一雙深色地眼睛凝視著面前的眾人,眼睛裡彷彿閃著幽藍的光。看它現在安靜嚴肅地樣子,很難相信它剛剛還曾狂吠不止。
連蕭夜楓也怔了怔,沒有料到「楓楓」是這樣一隻神氣的大狗,聽它剛才地叫聲,他以為會看到一隻雜毛野狗。
那大狗面前鋪了一幅髒得看不出顏色地粗布,布上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大字租狗葬父。
「居然有人寫字比你還難看……」未希碰了碰胡畔輕聲說。「剛才這裡吵什麼?」蕭夜楓抬眼問那兩個罵人的,他語聲溫和,目光溫柔,人看起來溫文爾雅,可是隨口問出一句話,卻彷彿帶著無形地威攝力。
那兩個人竟不大敢看他的眼睛,垂著眼說「這丫頭跑到我們酒樓裡來,逢人就問要不要租她的破狗……」那狗象聽懂了他的話似的,「破狗」二字剛剛說完,便是一聲低吼。它大叫起來聽著並不如何可怕,喉間的一聲低吼卻嚇得那兩人倒退數步,圍觀的人也不由自主往後退了退。
那人繼續道「我們趕她走,她竟在門口鬧起事來,爺,你看看這酒樓門口成什麼樣子了,叫我們還怎麼做生意……」
「小丫頭?」蕭夜楓有些納悶地嘀咕,他怎麼沒看見這裡有什麼鬧事的小丫頭,目光在那粗布附近轉了轉,一個小小的身影忽然從那隻大狗後面挺了挺彎得像蝦米的身子,終於露出一張髒兮兮的小臉來,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盯著蕭夜楓「你找我?要租狗麼?」
「租狗做什麼?」蕭夜楓看著那張黑乎乎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臉,只覺得這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真是生錯了地方。
「隨便你做什麼,你給銀子,狗就借給你,我拿了銀子回去葬我老爹!」那小丫頭像是嫌他沒啥誠意,身子又彎了回去,索性整個靠在大狗身上,髒兮兮的小腳也翹了起來,還愜意地搖晃著。
人群中有人起哄問了句「小丫頭,租狗葬父真孝順,可你老爹在哪裡呀?」
「自然是在老家種地嘍!」那小丫頭翻了個白眼說。
「你爹還活著?」問話那人吃驚不小。
「我爹活著你吃驚什麼?」小丫頭牙尖嘴利「我提前給他攢棺材本不行麼!」
此言一出,連蕭夜楓都無語了,那兩個罵人的夥計悻悻地扔下一句「原來是個瘋子!」掉頭就走。
「你是沒有回家的路費了麼?」蕭夜楓忽然問那小丫頭,眼中也多了幾分關切。那目光令胡畔想起在鳳棲城裡雨中遇襲後的那一幕,當時他也是這樣望著自己的。這個男人有一顆充滿溫情的心,哪怕是這樣一個瘋瘋顛顛的野丫頭,他也不吝於付出關愛。
小丫頭眼睛一眨一眨地看了蕭夜楓半晌,忽然一翻身從大狗身後跳了出來,幾步爬到蕭夜楓面前,一把抓住他華麗麗的衣擺,髒兮兮的小臉往衣擺裡一埋,居然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用他的衣擺擦眼淚,蕭夜楓的衣擺上頓時添了許多抽像的花紋。
蕭夜楓黑著臉看著這小丫頭,強忍住把她抓起來扔出去的衝動。胡畔和未希都深信,他能夠不動聲色地忍受著這樣的摧殘,絕不是因為愛心氾濫,只是修養太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