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北記得曾經聽人說過,黎明之前,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聽這話的時候,還得遙想當年和同學到海邊旅遊順便看日出時,十月的天很冷了,特別是早晨,家庭旅館沒有準確的日出預報表,她和同學四點多就守候在海邊一座小山上,當時那個冷,而且天空星月無光,那個黑,都讓她發誓再不看第二次日出。
看看時辰,距離那個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明明還有一個多時辰,但是不知為什麼,再次潛入這些天輕車熟路的紫禁城時,莫西北還是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並且第一次覺得,這偌大的皇宮內院,彷彿都被籠罩到了一個密不透光的罩子裡,那種黑,幾乎讓人伸手不見五指似的。
「皇帝住的地方果然是大呀。」身旁,楚俊風忽然出聲,雖然細弱蚊蠅,但是附近恰巧一隊值夜的侍衛經過,莫西北趕緊回頭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目光卻觸到了他的笑臉。
「夜探皇宮,被抓到就死定了,還笑。」她瞪瞪眼,嘴唇動動,無聲的來了一句,不過被楚俊風這小小的一打擾,方才沉甸甸壓在心頭的因為這黑暗帶來的陰影,也消散開了
楚俊風沒有接茬,只是笑笑,然後一偏頭,示意莫西北帶路,繼續走。
夜間皇宮的宿衛森嚴,不過那是看針對什麼人說。兩個人在皇宮一座宮殿又一座宮殿的屋頂上飛掠,動作比鳥更輕盈,落地毫無聲息。
只是,莫西北很快就想到了,自己一直覺得不對的地方是什麼。剛剛他們走過的地方,是西六宮的一排宮殿,這裡主要住著皇帝的妃嬪們,就算皇帝即位時間短,並沒有冊封多少人,但是這些宮殿以往也都是有人住的,而且每座宮殿中,住的人都不少。但是今天,無論經過哪裡,都聽不到一點聲,難道人都睡熟到,除了輕微的喘氣,連身子也不翻一下的地步嗎,好奇怪。
於是,莫西北衝楚俊風打了個手勢,兩個人悄悄躍下屋頂,開門的技術活,莫西北乖乖退後,他們也是隨便進了一間耳房,裡面幾個小太監睡得東倒西歪,手裡還有沒喝完的酒,桌上的小菜也剩了不少,整個人有些像是吃著東西突然睡過去的。楚俊風輕輕探了探他們的呼吸,又把手搭了搭其中一個人的脈搏,才輕聲對莫西北說,「都活著,感覺上是中了迷藥。」
莫西北點頭,兩個人躍過宮牆,轉而又跳進一座宮殿,這裡的情況和方纔的差不多,不過宮女們都已經入睡了,頭並頭趟在一起,呼吸比平常稍稍緩慢,莫西北隨手推了推她們,卻沒有一個人醒來。
「要同時放倒這麼多人,這一夜的工作量實在是不小呢。」莫西北歎氣,讓這麼多人都是一夜的沉睡,對方投入的人力不小,不過這活如果她來做,這迷藥她肯定是下在食物中,只是要什麼計量,才能讓人在飯後正常的做事,到正常入睡的時辰才沉沉入眠,這就很有講究了,如果不是對藥研究極其精深的高手,份量一定很難掌控。
「所有人都像死了一樣睡著,看來他們確實動手了,去皇帝的寢宮吧。」楚俊風也是苦笑,這樣的下藥手筆,莫西北或許不知道,但是他卻再明白不過了,放眼天下,有這樣能耐的,除了有神醫之稱的劉海陽之外,再不做第二人想了。
有一瞬間,他很想退縮,一走了之,不去想也不去看,就讓即將發生的一切和他全無關係才好,只是這世上的事,又豈是他不想不看,就能當作沒有發生的?
過去他一直以為,田心要的僅僅是超越自己,然後享受功名富貴,但是到了今時今日,他也不得不承認,是自己太小看田心了,如果田心要的僅僅是那些,他早該收手才是,只是他非但沒有收手,還請出了那人。不,如果他看錯了田心,那麼,他是不是也看錯了那人,是不是眼前的這一切,才本來是他們想要的東西?
「愣著幹什麼,走呀。」莫西北同樣心思百轉,走了幾步回頭,卻發現楚俊風仍舊站在原地,「還是,你想到了什麼?」
「西北,」楚俊風苦笑,「如果我對你說,這次的事情比你能想像的更加危險,你會怎麼做?」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了。」莫西北的回答模稜兩可,這夜實在太黑了,雖然只有幾步的距離,但是他卻看不清她的臉。「生生死死,無外乎是兩個結局,不去試試怎麼知道。」黑暗中,莫西北的聲音並不停頓。
「嗯,生生死死,生又何歡死又何懼,我們走吧。」楚俊風的心一陣的痛,他悄然抬手在嘴邊蹭過,幾步趕上莫西北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