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難怪你要教那些孩子認字,真是閒著了。」慕非難哼了一聲,翻身躺下,兩眼一閉,居然沒有要求漱口或是吃一顆虎子摘回來的野果子。
莫西北對他的反應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位慕公子的脾氣不好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也懶得理會,外面,虎子和幾個同村的孩子早在雨下等著了,人人手裡捧個沙盤子,等著繼續認字。
其實教古代的小孩子認字,對於莫西北來說,是一個挑戰,她沒有正經上過古代的學堂,不知道該如何給小孩子啟蒙,三字經千字文,她只記得一鱗半爪,詩詞記得多一些,不過山裡孩子連字都不認識,講解也是白講解,是以,一、二、三、四這些基本的數字教完後,她只能開始教孩子們學寫自己的名字。
「我看你別教孩子認字了,教了也是誤人子弟。」第五日,慕非難的傷已經癒合得不錯了,天也放晴,他難得的下床走動,瞧見虎子虔誠地蹲在地上,反覆的寫自己的名字,大搖其頭。
「我也覺得自己不是當先生的材料,都不知道該教他們什麼好。」莫西北點頭。「倒不是你的問題,只是你能在這裡呆幾天,能教他們認幾個字,到時候你一走了之,倒白給了這些孩子希望。」慕非難卻這樣說。
「有希望總比沒有的好,帝王將相寧有種乎,誰知道將來這山溝裡,能不能出一位大人物呢。」慕非難的話提醒了莫西北,原本是為了打發山間無聊的日子。不過既然這些孩子都如此勤奮好學,若是在這裡辦一所鄉間學堂,雖然虧錢。但是應該不錯。
「外面的世界未必比這裡好,守著這山這水。雖然日子清苦,卻很單純,你又何必把他們往紅塵俗世中帶呢?」慕非難看了看虎子,又看了看自己住了幾日地小茅舍,目光裡居然有一種嚮往。那種神情,莫西北發現自己居然一眼就讀懂了,那嚮往,是對眼前這種平靜的純粹希求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說得對,不要去想著隨便改變別人地命運,」於是她點頭說,「只是我都不敢想像,你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就當你是恭維我了。」慕非難也點頭。轉身又回到屋中,去靜養他地傷口了。
「虎子、虎子!」片刻後,一個村童阿東跑來招呼虎子玩耍。只是神態和平時不大一樣,很有些興奮得難以言喻之感。直嚷著要他快點過去。一起玩官兵捉賊的遊戲。
莫西北也不以為意,不過惦記著瞧瞧出村的山路怎麼樣了。就也跟在後頭,出了村
一群孩子都聚在村口不遠處的小土坡上,瞧見虎子來,就神秘兮兮的招呼他過去看,莫西北覺得有趣,也走過來對為首地小孩子說,「阿冬,有什麼寶貝,也讓我看看好不好?」
這幾天,阿東也跟著莫西北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這時雖然不情願,但也不好藏著,只囑咐說,「給你看也行,但是千萬別告訴那些大人。」說著,轉身哧溜溜爬上了土坡旁的大樹,片刻後,自樹上一個廢棄的鳥巢裡摸出了一樣東西,又費力的抱了爬下來。
莫西北目力遠遠超過這些孩子,所以,阿東從鳥巢裡抽出那東西的時候,她已經看得清楚真切,心裡一時翻起千層風浪,等到阿東把東西舉到她眼前時,反應反而很平淡了。阿東見莫西北不起勁,心裡很失落,他撿到這個東西時本來以為可以在官兵捉賊的遊戲裡大出風頭,可是他年紀還小,這東西又沉重,隨身根本無法佩戴,此時見城裡人莫西北也不感興趣,不免大大的失望,好在周圍的孩子都很羨慕,人人爭著要來摸上一摸,這才讓他才覺得心裡舒坦了一些。
「阿東!」傍晚,炊煙升起,孩子們嬉笑著結束了一天地遊戲回家,莫西北卻攔住了正跑著回家的阿東。
「先生,什麼事?」阿東不解的撓撓頭,問她。
「那把刀,你是在什麼地方撿到地?」莫西北蹲下身,看著孩子的眼睛。
「你怎麼知道是我撿到地?」阿東問。
「我自然知道,阿東,告訴先生,那刀是在什麼地方撿到地?」莫西北微笑,「我看你拿不動那刀,這樣吧,如果你告訴我,我就給你刻一把小木刀好不好?」「真的?」阿東地眼睛亮了,「今天雨停了,我到山坳那邊找果子,結果看見一塊泥地裡有什麼發亮,過去一挖,就挖到了那把刀,很漂亮,對不對?」
「這樣……」莫西北想了想說,「阿東,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就把小木刀給你,那把刀是凶器,並不適合你,以後還是少拿出來的好。」
「知道了先生,」阿東點頭,走了幾步又回頭,有些不肯定的問,「我明天一定能有小木刀嗎?」
「一定!」莫西北點頭,心裡七上八下的,她早就想過,如果自己和慕非難摔下山崖卻能平安無事,沒道理慕容松濤做不到,如果他摔下來卻沒有受傷,那麼,他隨身攜帶的刀怎麼會被埋在土中?
「啊!」想著這些時,莫西北正拿著一塊木頭用力的削著,她看清風居的夥計做過木頭刀劍給小孩子玩,一塊木頭到了夥計手上不過聊聊數下就有模有樣,沒想到自己做來,卻怎麼看怎麼彆扭,被刺紮了幾次手,這會不過稍一走神,左手的手指就被右手的匕首劃中,十指連心,直痛得她渾身一顫。
「你跟自己的手有仇呀!」血珠子連成串的從傷口中湧出,莫西北舉起手指,本想放在嘴邊舔舔,但是一想到自己正在削木頭,手指髒髒的,又覺得下不去口,遲疑間,有人已經自身後一把抓起自己受傷的左手,直接拉到嘴邊,輕輕吮了一下手指的傷口。
手指上火熱的傷口觸到來人微涼的嘴唇、溫熱的舌頭,一種奇怪的麻癢感覺,順著指尖、手臂,直入心口,莫西北下意識的抽手想躲,只是,左手卻被人牢牢握住。
「髒!」好容易擠出口的字眼,聽在自己的耳中,都有一種軟弱嬌柔的感覺,莫西北只覺得一陣惡寒,只得借站起身的動作來掩飾這一刻的不自然。
「再用幾分力,手指就直接削掉了,還嫌別人髒。」慕非難用力吮了一下那傷處,覺得並不解恨,於是重重的咬了一口。
「你——疼!」莫西北跺腳,好容易拔出手指,恨到「你屬狗嗎?還咬人。」
「哼!」慕非難冷道,「誰讓你嫌我髒。」
「大哥,我有說是嫌你髒嗎?」莫西北哭笑不得,伸開十指給他看,果然,十個指頭都黑黑的,「我是說,我的手很髒。」瞧見慕非難臉色驟變,莫西北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提醒過你了,晚上吃不下飯,也別算在我頭上。」
「你——」慕非難瞪眼,半晌瞧見莫西北笑得開心,眉眼彎彎,臉頰紅紅,火也就發不出來,只得伸手揀起地上奇形怪狀的木頭問,「你到底在做什麼,能把手弄成這樣?」
「我想削一把木頭刀。」莫西北說著,走到水盆旁洗了洗手,拿出手帕把受傷的手指裹住。
「真夠笨了,這麼簡單的東西都能弄傷手。」慕非難嘲笑她。
「你聰明,你來做。」莫西北當然不服氣,順便也激慕非難,他要是能做不是更省事。
「激將法?我不上當,會也不給你做。」慕非難把木頭一扔,匡噹一聲,然後得意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是五十步笑百步,走吧、走吧,別耽誤我的功夫,一會天就黑了。」莫西北重新坐下,揀起木頭和匕首,卻又被慕非難劈手奪走。
「你幹什麼?」她問。
「好心救救你的手指,」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