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北大獲全勝,上前笑嘻嘻的給柳如塵道了個看起來非常誠懇的歉,一時卻暼見一直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楚俊風,心裡又懊惱起來,暗罵眼前這個傢伙狡詐奸猾,非常可惡。
回到慕容山莊時,劉一舟早被人抬了回來,就放在大廳當中,他身上兩處劍上看起來也都平平無奇,不能分辨是什麼門派的路數,而大廳之上,能在劉一舟不知不覺間出劍傷他的人雖然不是特別多,但為數也實在不少,眾說紛紜是不可避免,這一吵,就足足折騰到了天亮。比武還要繼續,慕容松濤於是站了出來,表示自己一定盡力調查,給大家一個交代,請大家回去休息片刻,準備今日的比試,此話一出,有心的人馬上退走,全力鬧事的人都是渾水摸魚的主,見人一少,生怕顯出自己,也都走了,片刻之後,也只剩少林派的人還在廳上。
莫西北是最早離開的人,她心裡疑惑良多,只是沒有找到一個正確的思考方向,大廳裡人多嘴雜,直吵得她頭痛,不過因為慕容松濤沒發話,她也不好就離開,是以,一聽說可以回去休息,就第一個轉身回了住處。
和外面相比,這裡很安靜,初升的太陽將院子裡的所有物事都鍍了金邊,莫西北隨手推門,房門虛掩著,她記得自己走的時候,房間是關好門的,當然,後來出了事情,自然是有人來找自己,也許是那是便沒關好門,她這樣想著,一步走了進來,然後猛然旋身,指尖在自己的咽喉處一夾,堪勘夾住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容容姑娘,劍是用來傷人的,不是用來玩的,大清早上,這樣的玩笑可不好笑。」莫西北用手指推了推劍尖,眼神一挑,鋒芒一閃,示意門口忽然跳出,正怒視自己的容容收劍。
「沒有人和你開玩笑,你還沒和我家小姐成親,就學著人家去秦樓楚館風流快活,小姐忍得,我們卻忍不得。」容容理直氣壯,不肯退讓。
「你也說你們小姐忍得,小姐都認了,你算什麼人,要來管別人的事情?」莫西北眉毛一挑,手不再客氣,容容甚至沒看清莫西北的動作,只覺得眼前一花,手裡的劍已經匡噹一聲掉在地上,而莫西北已經進到了屋內。
床邊,慕容連雲垂淚而坐,楚楚憐人,這時聽見動靜也抬起頭,見容容跺腳撅嘴,劍掉在地上,一時,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只看著莫西北說:「莫大哥這麼討厭我嗎?既然討厭我,又何必來打擂台,何必答應娶我?」
「連雲,這是從哪裡說起呢?」莫西北用力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頭痛,奈何自己闖的禍總要自己解決,心裡權衡了一下,也知道此時最好是息事寧人,於是幾步走過去坐在慕容連雲身邊,柔聲勸慰,「你聽說了昨晚我去喝酒的事情了,不過是喝酒,又不是我一個人,怎麼就哭了呢」。
「李輕塵是個美人吧,所以你整夜都不回來。」慕容連雲原本止了哭聲,一聽這話,復又哭了起來。
「隔著屏風,沒看到人怎樣,不過再美,又怎麼比得過連雲你呢?」莫西北心裡好笑,嘴上卻趕緊挑好聽的說來。
「你都沒看見她?」慕容連雲果然又停了淚,抬眼看莫西北。
「岳父後來帶了許多人去,誰沒看見我和楚兄在外間喝酒,那叫什麼塵的姑娘在裡間彈琴,好連雲,我是什麼出身你也是知道的,你說,天下的青樓,有幾間比得過我的畫舫,天下青樓的美人,又有多少比得過我畫舫上的姑娘,說句你可能會生氣的話,你未來的相公也是見過些市面的人,你說,我會為了個什麼塵的姑娘,就連什麼都不管了,就連你和岳父大人的面子也不要了嗎?」莫西北在心裡長歎,哄人真是麻煩,幸好自己也是女人,知道女人生氣的時候,怎麼哄才比較有效。
「理都讓你說了,那你去那種地方,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一聲,你知道夜裡聽說出了事情,找你又不在我多擔心,後來又聽說爹在那裡找到你,你知道我多難堪,你——」說著,一陣委屈上來,慕容連雲的淚便又湧了出來,莫西北只得拍拍她的肩道,「再哭眼睛就腫了,那可就不漂亮了,你看,早知道你會這樣了,才不想多說,明明就沒什麼,讓你這一哭,倒好像我怎麼樣了一樣,你說,以後你嫁了我,我恐怕都不敢過問畫舫的生意了,那咱麼可少了大筆賺銀子的買賣了,到時候養不起你可怎麼辦?」
「就你油嘴滑舌。」慕容連雲聽得莫西北口口聲聲哄著自己,又說兩人婚後的生活,心下已然歡喜非常,自然也就再哭不出來,想起自己方纔的舉動,就與尋常夫人吃醋撒潑一般,也就扭捏起來了。
「好了,可別在哭了,我折騰了這一夜,實在也乏了,連雲,我睡一會,你若沒事,就在這裡陪我吧。」莫西北翻身上床,一頭紮到枕頭上,順手也拍了拍旁邊空出的半邊床,招呼慕容連雲。
「想得美!」慕容連雲臉一紅,反而猛的從床邊跳了開,莫西北神思困頓,愣了愣才想到了慕容連雲跳開的原因,想到自己如今女扮男裝弄假成真,一時好笑。
「你還笑,我走了。」慕容連雲自然不知道莫西北為什麼發笑,還只道是他有心調笑自己,又羞又微惱,就準備轉身回房去,才一開門,就見管家慕容修匆匆進了院子。
「修伯,你怎麼來了?」慕容連雲順口問道。
「小姐在呀,是老爺,請姑爺過去,說是有事要商議。」慕容修見到小姐,停住了腳步,「姑爺在嗎?」
「他在,累了,剛剛睡下,爹有什麼事情非要他去商議?」慕容連雲微微側頭,看了看屋內,放輕了聲音。
「還不是少林劉少俠的事情,老爺毫無頭緒,也煩惱,少林派那些人還不肯甘休,一直在大廳不走,老爺說姑爺反應快口才好,看能不能去勸勸他們,這事情複雜,也不是一時能解決的,還是先休息一下,容咱們調查調查再說。」慕容修歎氣,也向屋內探了探頭,「小姐,還是叫姑爺待會再歇吧。」
慕容連雲復又回頭看了看床上呼吸均勻,顯然是睡著了的人,心裡雖然有十分的不捨,終究還是輕緩的折回身,輕輕的推了推莫西北,「大哥,爹叫你呢。」
莫西北其實也並未真正入睡,雖然她困得即使站著也能睡著,但是,一想到慕容連雲對自己這癡心一片,饒是她沒心沒肺慣了的人,也是抓心腦幹只覺得苦惱萬分,這時累極,人的腦子反而轉得飛快,這時聽了慕容連雲叫喚,也不好推脫,連忙就趴了起來。
慕容松濤仍站在大廳,遠遠見了莫西北過來,就輕輕招手,示意她過去說話。
「岳父,您叫我來是……」到了近前施禮完畢,莫西北輕聲問。
「也沒什麼,北兒,這幾日看你說話辦事,雖年輕卻見識不凡,今天少林派的朋友們因了劉少俠的事情心裡都傷痛,你也替我勸勸他們。」慕容松濤以指按了按額頭,顯出微微的疲憊。
「岳父,昨夜孩兒貪杯,並不知事情始末……」莫西北歎氣,她尋思的一路,也不知道劉一舟為什麼會在深夜出現在北邙山,這其中究竟牽扯了多少江湖上的恩怨紛爭,她全然不瞭解,要怎麼勸解呢?
「這……這不難。」慕容松濤一抬手,制止了莫西北進一步的推脫之詞,轉而對少林方丈道「大師,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您能不能再和眾位師傅一起回憶一下,劉少俠死得不明不白,這其中是否有什麼關鍵的細節,是咱們沒有想到或是忽略掉的?」
「昨夜……」方丈大師沉吟了半晌說,「昨夜和平時並沒有兩樣,因為一舟今天原本準備上擂台比試,晚飯過後,他和他那些師兄弟們一起做完晚課,就回房間準備去了。」
「劉師兄昨天晚上睡前也很正常,我曾經送茶進過他的房間,當時是亥時吧,師兄剛剛在屋裡練習了內功,屋子裡一切也正常。」一個眉眼憨厚的小沙彌說,方丈大師也解釋,這次出來,眾人的飲食起居都是幾個小沙彌照料,方才說話的,正式照料劉一舟和幾個俗家弟子的人。
「那請問,是哪位最早發現劉少俠離開了房間的呢?」這是莫西北最關心的事情,昨天夜裡,她一直反覆想的就是,殺劉一舟的人當時就應該在左近,她不敢自詡武功有多麼高明,但是當時她同楚俊風從兩個方向衝進樹林,能在他們中間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神不知鬼不覺的閃身離開的人,恐怕天下之大,也沒有幾個。同時,莫西北也在想,劉一舟死在樹林,楚俊風相約自己到邙山腳下見面,這些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細心安排?而這一切,眼看著,也只能從劉一舟身上,找到些可能解答疑問的線索了。
「是我發現的。」莫西北話音一落,就有一個少林俗家弟子站了出來,「我發現的,昨天晚上睡前,貪涼喝多了水,我和一鳴師兄夜裡都起夜,接著發現劉師兄的房門開著,開始以為他也起夜呢,可是到了……到了茅房也沒見他,等我們回去,他的房門還是開著,我們忍不住進去看,卻發現床上並沒有睡過的痕跡,劉師兄該是出去很久了。」
「當時是什麼時辰?」莫西北追問。
「當時更鼓剛剛響過,該是子初。」被點到的叫一鳴的另一個弟子回憶道,「我和一覽師弟覺得事情蹊蹺,我們雖然是俗家弟子,但是師門管教甚嚴,夜裡無事,弟子嚴禁四處走動,劉師兄入門比我們都早,向來最是自律,斷不會在此時做出違反師門規條的事情,又等了半個時辰,我們見師兄還沒有回來,覺得不能隱瞞,就趕緊向掌門匯報了。」
「那劉少俠平時為人如何,可與人有什麼仇怨?」莫西北用力回想過去看的審案的電視劇,此時,該是盤問證人,被害人生前可有私仇的時候了。
「一舟人很老實,對待同門都和氣,對長輩就不必說了。」少林方丈雙手合十,低眉垂目,神情惋惜不已。
「師兄不大在江湖上走動,我們佛門弟子,平時即便路見不平,也不會在動手時太不留餘地,所以,該也沒有什麼嚴重的江湖恩怨。」陳一鳴道。
「那,又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找到劉少俠屍體的呢?」莫西北頭痛不已,費了這麼半天問下來,完全就沒有一點線索,電視劇裡可不是這樣演的,果然是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的騙人東西。
「城裡到處都找不到,大家分兵四路,出城去找,結果在邙山腳下的樹林裡找到了師兄。」陳一鳴回答的也很乾脆。
「這麼說來,這肯定是場天衣無縫計劃周密的謀殺了,鑒於兇手動機不明,目前毫無證據,本案延後審理。」莫西北覺得心裡有火,抬手一掌拍在身邊的茶几上,「砰」的一聲響嚇了大廳裡眾人一跳,待聽真了她的話,少林派眾人就不必說了,只慕容松濤臉上,都很有些抽搐的表情。
「不好意思,」莫西北也覺得自己這會太煩躁了,在應該睡覺得時候沒睡覺,在應該補眠的時候又不讓補眠,在應該問出些疑點的時候,偏偏一切都合情合理,不發火基本就不符合她的人物性格。不過,當時間、地點、人物、事件都不大對頭的時候,她還是可以再忍耐一會的,於是她趕緊說:「諸位前輩,諸位少俠,諸位師父,劉少俠英年早逝,是很讓人痛心疾首的事情,但是,晚輩認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我們這樣再繼續坐在屋子裡討論,既然他出事前沒有結仇,那麼很可能,兇手是因為覺得劉少俠武功高強,可能會妨礙他爭奪武林盟主的寶座。不瞞大家說,這次晚輩上洛陽來,一路上也曾遭遇不明身份的殺手狙擊,最後連船都被炸毀了。這事雖然沒有張揚,但是相信大家也都聽說了,也許殺害劉少俠的是他們的同夥。所以,晚輩以為,咱們應該先推選出新的武林盟主,同時,加強守衛,也許兇手今明幾天還會行兇也說不定。」
「莫先生說的也不無道理。」半晌,少林方丈終於雙手合十,低眉點了點頭,「武林大會是如今最大的事情,事關天下蒼生武林未來的福祉,一舟的死還要查,但是也不是一時就能有結果的,好在此處離敝派不遠,老衲現在就先派弟子將一舟送回,一切,等武林大會結束再說吧。」
「方丈放心,老朽也一定會盡全力,協助貴派,查找真兇的。」慕容松濤鬆了口氣,其實他也知道,只要提起選新的武林盟主這個話題,少林派有志於此,必然天大的事情也能先放下,只是這次人在他的地面上出事,這話他萬萬不能直說,好在莫西北還算機靈,知道轉移話題。
送少林派的眾人出門後,莫西北滿心想著回去睡覺,卻又被慕容松濤叫住。
「岳父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嗎?」她勉強睜著眼睛問。
「你累了吧,也沒什麼大事,對了,你昨天整晚去喝酒聽曲子,那李輕塵都彈了什麼曲子呀?」慕容松濤問得輕描淡寫。
「那位姑娘架子甚大,整晚就只彈高山流水,我原本還算喜歡這個曲子,不過聽多了,今天覺得有些反胃。」莫西北也回答得很隨意。
「哦!你去休息吧。」慕容松濤沒有再說什麼,腳步微微在原地停了停,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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