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皇后從椅子上飛快站了起來。
寶菊答道,「外頭的人確實是這麼回的。」
皇后呆呆地站了會兒,又坐下,「那夜赫將軍有沒有怎麼樣。」
「他躲在遠遠的地方,看到將軍給雲舒扎傷口。又說,雲舒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不然的話,不會連他這麼輕易的一刀都躲不了。」
皇后的思緒沉浸在夜赫幫雲舒包紮傷口的畫面上。胸口彷彿有什麼堵著,她過了好久好久方才平靜,「知道了。讓他不要再妄動了,省得到時候惹出大麻煩。」
「是。」寶菊行了禮,行步出去。
皇后拿起已經繡了大半的梅花白綾絹子來。夜赫……想到他,心裡還是隱隱的憂傷。儘管做了皇后,當了一國之母,又有什麼用呢,不開心不快樂,要處心積慮地保住她的位置,還要不擇手段地去殺死威脅她未來地位的人。
如果不是入得這個深宮,她的性格或許還該和這朵梅花一般,笑傲雪霜。可是,六宮之主,已經讓她的內心充滿黑暗。
如果當時她嫁的人是夜赫……彷彿要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胡思亂想一般,皇后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氣。只有她知道,她心裡隱隱約約,還是對他存有特殊情感的。所以聽到他替雲舒包紮傷口的時候,內心湧上的,是極苦極酸澀的滋味。
第一次對雲舒下手竟然就遇上了夜赫,這讓她更加地忐忑不安。夜赫喚醒了她體內的良知,生怕讓他知道這麼多年,她的手上已經沾滿血腥,他會因為這樣而藐視鄙視她。
心內想事情,手下不妨,一針扎破了手指,深紅的血跡浮將上來。她將手指放入口中吸了幾下,便站起來往外走,寶蘭跟在身後道,「皇后,您要去哪裡?」
皇后也不答,一徑地去了。他一定會去明鏡殿的。果不其然,她飛快地在往明鏡殿的路上飛走,將到達的時候,看到夜赫過來了。他想必已經見過皇上。
皇后的心禁不住的緊張。夜赫卻是遠遠地就看見她了,也不避諱,到至跟前,才行禮,「參見皇后。」
「免禮。」皇后的胸口不停地起伏,「夜赫哥——夜將軍。」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聽說剛剛夜將軍路上遇到刺客了,你可還好?」
「不是我遇上,只是一個弱小的宮女遇上了而已。」夜赫的聲音平淡地波瀾不驚。
「哦。」皇后點點頭,「小太監們傳是你遇上了,我還以你受傷了,忙趕來看看。」
「皇后有心了。」
「我——」在他面前,她不是什麼皇后,也不想當皇后!此時縱有萬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當年還未告別,她便忙忙地便嫁入宮中來了,這麼多年也沒再見過他,也不知道他當時究竟是什麼心情。是否曾經和她一樣,傷感失落?!
夜赫面無表情地道,「皇后多保重吧,在後宮之中竟有這樣的刺客,你們以後也要多加小心了。屬下告辭。」說罷抱了抱拳,便走了。
皇后想叫住他,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好。現在她是什麼身份,叫他停住,又有什麼用呢?
雲知樹坐在屋子裡,雲夫人在旁邊默默地出神。良久,歎了口氣道,「也不知道舒兒到那裡究竟怎麼樣了。」
「程力傳回消息,說舒兒挺好的,」雲知樹道,「你就別擔心了。」
「怎麼能不擔心呢,到異國的深宮去,萬一那兒的皇帝一時不爽,就下令把從北魏跟去的宮女都殺了,那可怎麼是好!」
雲知樹懊惱地抓抓頭髮,「夫人,你想的也忒多了點!越國皇帝也是親征過戰場的,雖為敵國之君,卻不是那等奸詐小人。」
雲夫人想是上了年紀了,奇怪的想法念頭層出不窮。不是擔心這個就是擔心那個。「什麼時候才能見得上舒兒一面就好了。」
「哎——」雲知樹也歎氣。何時才能見面,他也沒底。現在雖在秘密地佈署部隊,準備趁著越軍也是在實力最薄弱的時候反擊。但是能否成功,卻還不知道!這一計劃是飛蛾撲火,若是不成,只怕北魏也亡了,越國再不會接受他們成為附屬國。
所以,一切還要從他們在越宮之中入手。如果韓霽死,國內尚搶位不休,他們趁著這個機會殺將進去,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想到夜赫,他的臉色變了變。只怕除了韓霽,夜赫也是個巨大的威脅。
就在這時,院子裡傳來一陣辟撲的聲音,雲知樹出去看看,果然是信鴿來了,從它腳上剝下白色的信條,粗略看了看,便燒掉。
雲夫人問道,「情況怎麼樣?」
「公主有身孕了。」
「啊……」雲夫人叫道,「那可怎麼是好。舒兒只怕會動搖吧。」
「為了國家,難免要犧牲一些。」雲知樹道,「舒兒這孩子打從認真開始學武以來,成熟懂事不少。我想她明白曉以大義的道理的。」
「只是這樣一個重擔負於弱小女子的肩上,舒兒太可憐了。」雲夫人不滿地道。
「舒兒為人聰明伶俐,應變能力強,所以才會選定了她。」雲知樹神色黯然,「如果可以,我又何嘗不想把她從越宮接回來呢。可是現在說什麼也沒用。若不先動,北魏遲早一天也會淪限,越國怎會甘心北魏永遠是附屬國呢。此時一搏,可能還比未來要好。」
雲夫人便不說話了。國破家亡,是他們最不想看到的——
夜赫坐在竹雅茶樓左側靠窗的位子,從這裡看下去,繁華大街,一覽無餘。他清閒地啜著茶,白瓷杯子裡面,淡淡青綠,裊裊清煙。
他看了看天色,估算著時辰。見無事可做,忽的想起什麼,便掏出懷中的絹子來。方方的帕子,淺淺的綠。在右下角繡著幾枝深綠色的文竹,繡功可見不凡。
那夜與韓霽一同到明鏡殿,路上因為他袖中的一個錦囊掉到地上,便蹲下去撿。不曾想錦囊的旁邊,就是這方錦帕。也不知道是誰的。直至前兩日救了雲舒,看到她衣衫上也繡著淺綠的竹,才知道這帕子是她的。
當真是惠質蘭心的一個女子,惶惑無助的模樣,讓他的心猛得一顫。隨即自嘲地勾勾唇角,將帕子又放入懷中。忽的看到他所等的人,忙招手叫道,「魏兄弟,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