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那思府上一間客房內,幾人圍在床邊,神色凝重。
「平遙,宸兒她怎麼樣了?」景凜眉頭緊鎖,目光一直不離閉目躺在床上的香宸。
平遙也難得地皺起了眉「我們出去說吧。」說完,她撐著腰站起身,赤那思忙上前攙扶,三人輕聲步出了房外。
來到院中,三人圍著石桌坐下。才一落座,景凜便急著問「怎麼樣?」
「赤那思……」平遙對赤那思使了個眼色,赤那思隨即明白,叮囑了她一聲讓她小心身體後,便默默離開。
待赤那思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時,平遙方才緩緩開口「王爺,你和香宸……」
「嗯?」見平遙露出了少有的凝重模樣,景凜一顆心提到了胸口。
「香宸她……有身孕了……」
「?!」景凜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半晌之後,方才露出了滿臉的驚喜,可還未等那笑蔓延到眼底,平遙的話卻又瞬間把他打入地獄。
「可是,這個孩子不能要……」
「為何?」景凜雙拳緊握,腦中驚雷滾滾。
「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來說,若要這個孩子,無疑是要了她的命……可是,若拿掉孩子,對她的身體也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她……身體太虛弱了。舊傷未癒,又添新傷,積勞成疾,她每次受傷之後又都沒有好好休息,而她又喜歡把所有的事都悶在心裡,這樣一來,更是又得了心病……久而久之。身體自然便垮了……」平遙紅著眼圈,斷斷續續地總算說完了,可景凜卻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坐在原地一動一不會動。
舊傷未癒,積勞成疾……他想起了她當初才進王府時因站在書房外淋雨而病得稀里糊塗。還有她墜崖時造成的腦中淤血,還有她淋了大雨不休息卻一直彈琴而導致受傷,還有為了尋他而在滂沱大雨中四處奔走,還有……他已經無法再想,自她和自己在一起之後。好像一直都在受傷,說愛她,卻沒能阻止這些傷害,悔恨蔓延心頭。
「王爺,這個時候自責沒有用。」平遙哽咽著,出聲勸慰「你得拿個主意。」
「嗯?」景凜抬眼看著她,眼圈泛紅。
「乘胎兒現在還未成形,得先拿掉……但是拿掉之後,對她的身體也會是個重創……你好好想想。不過要越快越好,還有這事不能告訴她,否則。她的病會更重。」
「若拿掉胎兒,她以後會好起來麼?」
他不問還好。一問。平遙地眼淚便奪眶而出「饒是我師父在這兒,也只能說保她現在不死……以後的事。便要看她自己了……」
景凜只覺胸口撕裂般地疼痛,為何永遠都要面對兩難的選擇?宸兒……我該如何是好?若如斯選擇,你會怪我麼?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景凜不知在石桌旁呆坐了多久,直到平遙端著藥碗出現在他面前時,才回過神來。
看著那碗黑乎乎地藥,景凜只覺心彷彿在滴血,若當日沒有和她歡愛,怎會有今日之事?若……當日心再恨一點,把她推開,又怎會有今日之事?她和自己在一起,果然只有無盡的災難……「王爺……」平遙只喚得出一聲,已經乾涸地眼眶再次濕潤「你若狠不下心,就由我去吧……」
「不……我來……」景凜接過了藥,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抑制住顫抖,沒讓那藥碗摔掉。
當藥碗見了底的時候,景凜捂著血流如注的額頭,泣不成聲。
彷彿,睡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直到一個溫柔的吻,把她喚醒。
香宸吃力地睜開了眼睛,吻她地,自然是景凜。
「王子你好啊。」香宸笑得很虛弱。
「……」景凜看著她,說不出話,雖極力抑制,但在看到她清澈的眸中充滿柔情地看著自己時,悲傷傾瀉而出,整個胸腔快要爆炸。
「這是怎麼了?」她看到了他額頭包紮著的白布,還有上面的點點血漬。
「沒事。」他握住了她試圖扶上他額頭的手,放到腮邊輕輕摩挲「和赤那思喝酒喝醉了,撞到牆上了。」
「哦。和他喝酒啊,不是喝花酒就好。」她一笑,山花爛漫。
「你若不快點醒來,我就真的去喝花酒啦。」他回她一個笑。
「那麼,為了不讓你去喝花酒……」她自認嫵媚的笑了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吻上了他的唇。
極其輕柔地吻,淚水,濕了兩人的臉頰。
「為什麼哭了?」她捧著他的臉問。
「沒有……」他把臉往上一揚。
竊笑「有什麼好害臊地?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我不會笑你的。」
「還說不笑,你都笑了。」他撫上了她地臉頰,擦去了滴在她上地淚水。
「我不笑了。」她再次拉下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沾著淚水地睫。
她的吻,似乎用盡了全力,似乎想把這個吻永遠鐫刻在兩人心底。恍惚間,她伸手去解他的衣扣,他猛然驚醒,握住了她的手。她不解地看著他。
「現在不行。」他柔聲道。
「為什麼?」
「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說,到時候,可別怪我不讓你下床。」他嘴角勾起了一抹魅人的笑。
她聽了,蒼白的臉頰泛起了紅暈,看得他晃了神。
「你先歇著,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有。」
微笑。
替她掩好被子,匆匆出了房門。
門合上的那一刻,她臉上的微笑驀地散去,胸腔裡衝出一股氣流,猛地咳了起來,忙扯過絲帕摀住。劇烈的咳嗽,五臟六腑似火燒一般疼痛,胸口的傷也疼了起來。好久好久,方才漸漸止住,這時才驚覺,口中有股腥甜之味。猛地展開絲帕,白色的絲帕上,赫然暈開了一片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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