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的通報聲打破了園中持續已久的寧靜,左蒙揚聲讓其進來。許是早已被交待過,侍者進了花園後,並沒有直接上前,而是隔著花圃跪了下來。
「什麼事?」左蒙把玩著手中茶杯問道,
「啟稟大王,暗線傳來消息,熙楚內亂已平,臨熙王挾制了皇帝逼其退位,不久後便會登基稱帝。」侍者的聲音毫無感情,像是在敘述著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
「哦?」左蒙停住了翻轉茶杯的動作,抬眼看了看香宸。呢?有他在,怎會放任臨熙王如此?」左蒙的眼光一直不離香宸,想來他會有此一問,一是幫她問,二則是想看看她的反應。
如果說剛剛的消息,猶如在香宸心底投入了一塊巨石,掀起了軒然大波的話,那麼侍者接下來的話,卻是讓她如墜冰窖,無法動彈。
「稟大王,熙楚凜王戰死。」
戰死……香宸腦中似被雷劈一般,頓時一片空白,她極力地壓制著心底那翻滾的巨浪,但握著的茶杯中,那都抖動不已的茶水,卻毫無掩藏地昭示著她內心的激盪。
不知道過了多久,香宸終於平靜了下來,侍者不知何時已被遣退,園中又只剩下左蒙和她二人。
「嘩……」香宸把茶杯一翻,茶水全數潑到了花圃裡。
「?!」左蒙不解地看著她。
香宸臉上浮現了一絲神秘莫測的笑「冷茶傷身。」
左蒙瞇起了雙眼,凝視了香宸良久,終於忍不住問道「丫頭,對於剛剛的消息,你就沒有什麼感覺?」
「剛剛的消息?您是指臨熙王謀反.**.還是指凜王的死?」香宸明知故問,
「二者皆是。」左蒙道,
「大王其實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吧?」香宸悠悠地問道。
左蒙笑笑「此話怎講?」
「既然大王惜字如金,那麼我就大膽地猜測一番。」香宸淡笑。見左蒙點頭,又接著道「大王一早就得知了這個消息,但卻在召見我地時候,故意讓侍者來通報,目的就是想看看我的反應。不知我地反應。可讓您滿意呢?」
「哈哈哈……」左蒙忽然大笑起來「說實話,有點出乎意料。我本以為你與凜王鶼鰈情深的,可誰知還是樹倒猢猻散那……可憐凜王英明一世啊……」言語間充滿著濃濃地嘲諷。
沒想到香宸卻跟著笑了起來,那笑中參雜著一些讓左蒙也看不懂的東西。
「丫頭,你笑什麼?」左蒙瞇眼問道,
「我在笑您。」香宸笑道,
「哦?怎講?」左蒙白眉一挑,精明的眸中閃過了一絲危險的氣息,獅子就是獅子。即便是老了,依然是只危險的獅子,而不會變成溫馴地綿羊。
香宸卻沒把視線自他臉上移開。抬起了頭,幽幽的目光望向了遙遠的東方「我笑您錯了。我的反應會這樣。完全不是您想像的那樣。而是。我根本不相信凜王已經死了。」
左蒙皺眉「你的意思是我騙你?」
「非也。」香宸轉頭笑望著左蒙,
「那?」左蒙眼中閃現了一絲不解。
「您收到的消息,也許是真的。只不過,我並不相信他已經死了。我這麼說,您能明白麼?」
看著香宸那一臉篤定的模樣,左蒙久久不語,到底是什麼樣地信念著她?
香宸又是一笑「您肯定在想,我為什麼這麼篤定?呵呵,原因其實很簡單。」說到這裡,她故意頓了頓,似是在引左蒙上鉤。
「是何原因?」左蒙果然上鉤。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香宸朝著左蒙嫣然一笑。
左蒙瞭然,對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何其簡單的道理?!
「那臨熙王謀反的事呢?這事可是不用驗證就可知道是千真萬確地,你又何故還如此鎮定?」左蒙再次發難,眼前的這個丫頭,確實讓他看不清,越接近她,就越想瞭解她,可是越瞭解,卻又發現根本一點也不瞭解她,就像是一個魔盒,吸引著你去挖掘它,利用它,可到最後你卻發現,你一點也無法掌控它。
香宸聞言,像是聽到了一個最好笑地笑話那般,兀自笑了起來,笑得左蒙一頭霧水。
「既然我相信凜王未死,那對於臨熙王謀反之事,又何必耿耿於懷?又何必惶恐?又何必自亂陣腳呢?」香宸悠悠笑道。
左蒙心頭一動,蒼老地臉上露出一絲讚賞的笑意,好一個丫頭!可隨即,心底又泛起了一絲酸澀,腦中猛然浮現地,是那個跪在寢殿門口求自己召見她的青色身影,那個為了替她護法而癱軟在殿內喘息的修長身影,那雙看似冷漠但卻無時無刻不關注著她的美麗鳳瞳,那顆默默地為她付出卻極力自製的心。
左蒙在心底暗暗歎了口氣,傻孩子啊,希望你最好不要發現心底對那丫頭的愛,因為她終究不是你能得到的,只是苦了你了,有什麼事比隱忍背負更加痛苦的呢?那是左權王族永也逃不掉的枷鎖啊!
見左蒙一直沉默不語,香宸開口道「大王……」話未說完,卻被他打斷「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丫頭,去做你想做的,讓我看看你的能力。等到你的能力達到了讓我認可的程度的那一天,我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見香宸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左蒙壞壞地笑了笑,道「我這麼說,你能明白麼?」
香宸愕然,但隨後卻了然一笑,怪叔叔果然是怪叔叔,非常人所能理解,而且她相信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地相信著這個和藹的怪叔叔!
走出了左蒙的宮殿,香宸抬頭望了望天,也許是因為左權國地處高原的緣故,這裡的月亮看起來格外的大也格外的明亮,不知熙楚的天空是否也一樣的晴朗呢?心底沒來由地緊了緊,雖然先前在左蒙面前極力地穩住了自己,可是在獨自一人面對這蒼涼的夜時,脆弱又再次跑了出來。望向遙遠的東方,紅唇輕啟,喃喃低語「你說過會來接我的,我們拉過勾的,堂堂男子漢,怎麼能食言而肥?我還沒告訴你我畫在你掌心的圖案是什麼意思呢,你很想知道的,對麼?所以你不會死的,對麼?」
前方傳來的聲響,打斷了她的思念,轉眼望去,一個青色身影立於月色之中,妖嬈的鳳瞳在黑夜中顯得更加魅惑美麗,夜風襲來,衣袂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