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忽哨,原本分散的侍衛迅速圍成一個嚴密的圈,唰地一聲同時拔刀出鞘,朝地上躺著的那個人形物齊齊逼近。另有幾個侍衛護住了馳回的李蘊。
那人很安分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慢慢升出兩隻手高舉過頭頂。
陳千跳下馬,奔過去一把抓起地上那團東西,粗魯地拂開披散的亂髮,露出一張滿是黃土的髒臉。一雙秀氣的眼睛靈活地四處轉動,好似在尋找什麼人。雖然看不清長相,衣服也髒得不成樣子,但還是能看得出這是個身材纖瘦的女子。
當她看到騎著大馬冷漠地掃視過來的人時,她彷彿見到了這世上最想見的人。揚手高呼「朱雀!」
朱雀聞聲差點滾下馬背,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你怎麼會在這兒?」那女人嘿嘿傻笑著不吭聲。
陳千奇道「你還真認識她?」朱雀沒好氣地答道「這人你也認識的,就是那個慕容山莊的二小姐。」陳千仔細打量,果然不錯,正是剛剛辭別的慕容羽纖。他趕緊鬆開手,很不高興地埋怨「你搞什麼鬼,我還以為是刺客。」
慕容羽纖偷偷看朱雀的臉色不算太難看,大著膽子道「我想跟你們一起走,不過叔父不答應,我只好趁人不備偷偷躲在車轅下。」真不小,什麼不好學偏學你姐姐離家出走。」朱雀忍不住出言嘰嘲,這兩姐妹真不愧是姐妹,兩人的行為都是一根筋。
慕容羽纖神經比她姐姐大條多了,對朱雀的言外之意恍若不覺。滿不在乎。「那有什麼,我就想跟你在一塊。」
朱雀被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噎得說不出話來,氣得轉身就走。慕容羽纖小聲驚呼,緊緊跟著他。邊跑邊叫「朱雀你別生氣啊!」旁觀的人都笑起來,氣氛頓時從緊張變為鬆弛,陳千手一揮,侍衛們又回到了剛剛那種鬆散地隊形,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ap,.海棠這時才知道。榮王這隊貼身侍衛相當精幹,外鬆內緊,訓練有素。
李蘊凌空打了個響鞭,遠遠朝海棠溫柔地笑笑,正要過來說話,半空中「撲喇喇」飛來一隻鴿子,在空中盤旋了一圈,便筆直地飛向陳千。陳千解開鴿腿上綁著的一個圓筒,取出密信。呈給李蘊。
李蘊接過看了幾眼,面色便即大變,他往海棠的方向看了看。把信往懷裡一塞,縱聲高叫「啟程!」說著用力一抽馬鞭。當先領路。陳千自然緊跟上去護衛。海棠無意間瞄了一眼,見兩人俱是神情肅然。似乎有大事發生。不過這些都是人家地事,她也無心過問。
海棠的坐車也跟著開始移動,朱雀揪著慕容羽纖過來問海棠怎麼辦。海棠笑著打量慕容羽纖,剛剛弄了點水洗淨了臉,許多水流下來落在衣裳上,搞得五花斑斕地和只泥猴沒兩樣。慕容羽纖見海棠掃來掃去,頗有戲謔之意,她搶在前面,大大方方地道「反正我已經來了,你們要是趕我走,我還是要跟著來。所以也別費事趕我了,我已經打定主意了。」說著聳聳鼻子,抬手不住揉後腦,嘴裡唉喲唉喲小聲叫喚。原來她剛剛失手從車轅上掉落,不慎後腦磕到了一小塊石子,腫起了老大一個包。
朱雀恨恨望她,厭煩地道「淨給人添麻煩!」慕容羽纖滿臉的陽光剎時收了,緊緊咬著嘴唇一聲不吭,秀麗的眼眸漸漸浮起一片水潤。她倔強地抬高了臉,努力睜大眼,不讓水意匯聚流下。海棠見了不忍,輕聲責備朱雀「對女孩子說話要溫柔些,你別以為人家喜歡你就可以任你欺負!」
第一次與慕容羽纖相見時,她差點被慕容羽纖一鞭抽花了臉,對這姑娘的刁蠻著實反感,見她對朱雀一見鍾情卻屢屢被拒她是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情就當看大戲。但相處地時間長了,卻覺得這姑娘心眼直沒心計,而且脾氣極為爽直,她說喜歡就貼心貼肺的對人好,不管朱雀對她有多麼冷淡也沒有一絲不快。就像今天這樣,眼巴巴地追出來,說什麼怕慕容博文不同意,說穿了就是怕朱雀不讓她跟。人家好歹也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不顧安危地蜷縮在車轅底下吃灰土,這容易嗎?
朱雀面色鐵青,陰沉得彷彿籠著雷雨前的黑雲,他冷冷道「我沒要她喜歡我。如果受不了,就馬上滾!」說著不管大家的反應,翻身上馬,狠狠抽了幾鞭,頓時跑得遠遠的。海棠連忙對金枝使個眼色,金枝縱馬追上前不遠不近地墜著。
慕容羽纖忍到現在的眼淚終於掉下來。海棠同情地拉她上車,她終於受不了,撲到海棠懷裡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為什麼我對他這麼好,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我長得不夠漂亮還是家世不好啊?」她滿心委屈,就算朱雀是官家的人,畢竟也是個隨從,她慕容家在江湖上鼎鼎有名孚有聲望,配朱雀還是足足有餘的。
她哭得氣喘吁吁極是淒涼,讓海棠和碧蔓地眼眶也慢慢紅了起來。海棠輕輕撫著她背,喃喃道「有你這麼喜歡朱雀,那真是他前世修來的福份慕容羽纖抽著拉住海棠的手「海棠,你是他主子,你把我許給他好不好?」海棠苦笑「這個,不太妥吧?」看朱雀剛剛地神情不像做偽,他似乎是真的不喜歡慕容羽纖。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就算自己是朱雀地主子,也總不能逼著他去喜歡人吧?
慕容羽纖自己也知道這事提得傻氣,絕望地哭倒「我也不求他什麼,只要他認真地看我一眼,對我笑一笑,我也滿足了。」麼好地,值得你這樣對他?」碧蔓看慕容羽纖的傷心模樣,不由又憐又恨。以前還覺得朱雀斯文有禮,多才多藝,現在才知道他竟然能這麼冷酷地傷害一個少女。道他有什麼好,只是就這麼喜歡了我也沒法子啊!」慕容羽纖迷惘地睜大已經被淚水浸潤得紅腫地雙眼,「我一見到他就想對他好,我也控制不了。」強扭的瓜不甜,人家這樣傷你,我替你不值啊!」值,若是早知道喜歡他是這樣的結果,我一定不會喜歡他。」午後的日光透出竹簾稀稀疏疏地射進來,斑駁地映在慕容羽纖臉上,光影明滅不定地游移,顯得那臉份外地怯生生,不由要讓人憐惜。沒人告訴我,我已經喜歡了,你們教教我該怎麼做?」
無論付出多少,那人全當沒看到;無論怎樣盡心伺候,那人全當理所當然;無論怎麼屈意奉承,那人都是冷言冷語。縱使她的神經夠堅韌,她的臉皮夠厚實,少女的心也禁不住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摧折。
海棠不知該說什麼,自己的感情也是一團亂,哪有資格去指點別人。喜歡的姑娘了嗎?還是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犯了他的忌諱?」慕容羽纖懷著一線希望低聲問道,若真是前者,再痛苦也能死了心,若是後者,她就改,她什麼都可以遷就他,只要他願意接受。
海棠搜腸刮肚也沒想出朱雀平時和哪位姑娘特別接近,看著慕容羽纖希冀的目光,她有些不確定地道「我沒覺察到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碧蔓你說是吧?」碧蔓很肯定地點頭「那麼多年來,我從沒有見他和任何一個姑娘有任何親近的舉止。」
海棠開玩笑地補充「我在家時還經常取笑他不是男人。」
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朱雀從不近女色,莫非他喜歡的根本不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