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小刀見到袁伯身前有頭有尾,足有四五丈長的巨大軀體頓時吃了一驚,可是魂識探過卻沒有發覺一絲生機:「袁伯,這是具獸屍嗎?」
袁伯回頭看著小刀擺手示意他不要走近,又轉回去雙手不停點戳划動,在空中閃閃發光畫出了一道玄奧符紋:「凝靈聚氣,勾魂引魄,諸脈貫通,身為吾用……起……」
他雙手食指輕彈,那道閃著隱隱灰光的符紋「咻」一聲沒入了地上獸屍頭顱。接著袁伯雙膝彎曲身體微微顫抖,像是已經用上了全身力氣:「起……起啊。」
後面的小刀目瞪口呆,憑他現在的見識當然能看出袁伯是位精通符術的道者,既然可以這麼快就凝氣成符,修為至少也是陰陽境界。
在小鎮這十幾年,小刀沒少到袁伯家裡去玩,因為他特別喜歡騎著一隻會走的木馬在院子裡繞圈兒,此刻回想起來,才醒悟自己兒時那件玩物正是一具簡陋的機關獸。
面前袁伯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看來終究還是不成……」見他轉過身,小刀立刻興奮叫道:「袁伯,原來您這麼厲害,難道您是御屍宗的人嗎?」
臉上掛滿沮喪,袁伯對著小刀緩緩搖頭:「我有什麼厲害,忙活了幾年還是徒勞無功。」他垂首重重歎息一聲:「難道真如大哥所說,融魂機關不可能實現?」
「蠍龍獸的軀體既然可以數年未腐,不朽符紋應該起了作用,怎麼融入御魂符還不行呢?」見袁伯再次陷入沉思喃喃自語,小刀也沒打擾他,心存疑惑散開魂識掃視著地上獸屍。
這具側躺的巨大屍體到處劃滿了細密花紋,一些傷口上翻開的皮肉都已精心縫合併攏,從粗壯軀幹延伸到四肢尾部的幾處大片符紋裡,小刀能覺察到其中一些與風火麒麟體內十分相似。
「五六年沒見吧,你個頭長高了不少。」袁伯苦思良久還是沒有頭緒,對著老老實實等在一旁的小刀展顏苦笑:「在外面果然大有長進,竟然連御屍宗的符法都能看出來了。」
「你不認識這東西嗎?說起來當年還是你找到的。」聽了袁伯的話,小刀這才想起昔日舊事:「原來就是它啊,當時我要是知道它有這麼大個兒,一定早嚇跑了。」
「小時候我就覺得那木馬很好玩,袁伯,怎麼你們御屍宗的人也會造機關獸嗎?」袁伯回想起他騎在木馬背上大呼小叫的樣子笑了笑:「剛才那道符法雖是御屍一脈流傳下來,我卻不是御屍宗的人。」
看到小刀臉上濃濃好奇,袁伯就接著說了下去:「說起來五玄上第一隻機關獸的雛形還是我和十幾位家中兄弟聯手造出,但在商議如何讓機關術再進一步之時,我們的想法就開始有了分歧。」
「二哥他們打算照著最初樣子再加上些符紋,最終可以達到與活物不相上下。可是我和六弟卻認為機關獸終是金木所構,縱有晶石配以符紋也只能形似卻無神韻。若想讓機關獸如活物般靈巧還得依靠魂法……」
袁伯見小刀眼中神色有異皺眉問道:「你居然連魂法也聽過?」小刀猶豫著點了點頭:「聽過,應該還算會一點點……」
隨口答應一聲,袁伯並沒在意繼續說道:「大家分開按著自己的法子嘗試,我和六弟尋到御屍宗一脈的煉魂閣研習融魂符法,本來我們對符術也不算外行,一年後已是小有所成。」
「六弟天資聰穎,對幾門融魂符術都有獨到見解。」袁伯臉上追憶漸漸變成傷感:「怎知學至半途他卻改變了最初想法,竟然從融魂符紋中悟了一門邪法出來……」
「御魂符法被他變成了控魂魔符,不管什麼人只要中符立刻魂飛魄散,屍身還會為他所用。煉魂閣中十餘位長老都被他所害,周圍城鎮中也有上千人遭殃……」
袁伯眼中現出深深痛苦:「我如何苦勸他也不聽,後來他所控屍身中已有數十名陰陽修者,附近幾個門派都被他輕易掃平。」
「這場浩劫傳遍了五玄各處,就連天外青天派出的修者都無法敵住他那控屍大陣,終於驚動劍尊出手滅盡群屍,六弟也被斬殺在鎮邪崖下。」
袁伯臉上都是懊悔:「若非當初執意融魂,那些無辜之人和六弟怎會如此下場。我實在無顏再回家中,這才遠避世事住在這邊陲小鎮。當日我看到你所說這具蠍龍獸屍又動了心思,怎奈歷經數年始終未能如願,實在是天意啊。」
小刀見他這般難過連忙轉開話題:「袁伯,我在赫連家贏了一部風火麒麟,裡面許多符紋和這東西身上刻的很像,放了仙晶就可以跑起來,等你跟我回靈逍再好好看看。」
一提到機關之事,袁伯果然立刻來了精神:「就是個燃晶符陣,赫連家的東西還能有什麼了不起?」他指著旁邊獸屍道:「在這蠍龍獸頭尾四肢身體上有我新參悟出的七星符陣,只要它能活動起來,什麼機關獸都得靠邊站。」
聽了幾句小刀也被勾起了興致:「袁伯,我覺得你這個一定能行,不如咱們現在就來試試。」他說完袁伯連連搖頭:「不行,沒有御魂符這東西就是一個死物,要是剖開它肚子刻上一堆符陣,與那些機關獸又有什麼區別?」
小刀看到這蠍龍獸時就有種莫名其妙的親近,總感覺自己腦海中有什麼東西與它息息相關。他邁步站到蠍龍獸正面,學著剛才袁伯的樣子雙手比劃起來,沒幾下就凝出了數道符光。
「哎?別說,你這符還真有點意思。」小刀雙手彈出後地上蠍龍獸雖然沒有反應,袁伯倒是有些意外:「這裡不對,你再跟我學一遍。」
小刀早把自己來這裡是帶袁伯回去的事兒忘個乾淨,他興致勃勃凝神注目,學著袁伯的手勢連連練習了數次,不一會兒凝出的符紋已有幾分神似。
「好小子,我還真是小看你了,當年三弟學這御魂符只用了七天,煉魂閣那幾位……」說到這裡袁伯悻悻住口歎息一聲:「算了,咱們還是走吧。」
小刀默不出聲重新站在蠍龍獸屍前方,雙手劃出一條條符光,正要凝形時他識海內似是突然迸出一縷微光,在空中那道符紋上染了些金色。
誦出幾句符訣後小刀雙手一彈,金色符紋驟然印在蠍龍獸頭頂。與袁伯凝出的符紋相比,這道符紋並沒有立刻消失,幽幽閃光片刻才緩緩消融。
見此情景一老一少都屏住呼吸等了許久,小刀連「起」字都忘了說。可是半晌後見地上依然沒有動靜,兩人只得相對歎息:「還是不行,袁伯,您和我去靈逍吧,我爹他們都掂著您呢。」
「好吧,不過我剛才與你所說的事兒一定不要……」袁伯話還沒說完就悚然住口,因為他和小刀同時感到地面似是輕輕震動了一下,
「哧……」樹林中響起一個沉悶粗濁的呼氣聲,那只巨大蠍龍獸頭下地面被一股強勁氣流吹激得碎葉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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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都是廢物,居然連一群畜生都擋不住,每年的大筆仙晶還不如餵狗……」高大白玉殿堂內,一名長鬚飄灑的白袍文雅老者不顧風度破口大罵,台階下面兩位垂手而立的老者卻不敢有半點怒色。
「文二先生莫怪,這次獸潮實在太過兇猛,若非我兩人見機的快,怕是連這個消息都傳不回來……」聽到兩位老者的解釋,文無惘臉上更是一片鐵青:「那文某還得多謝二位了?」
兩位老者又氣又愧面紅耳赤不敢搭話,文無惘呼呼喘著粗氣吹得頜下長鬚抖起在殿上來回走動:「十五座城池,幾百名陰陽修者,還要搭上幾十萬條人命。自有獸潮以來,我天外青天還沒有這般狼狽過。」
「兩位一路勞頓也受累了,還是先回去歇息吧。」一個清朗聲音從殿側響起,接著一名錦袍公子緩緩走到文無惘身旁:「爹,您先不要生氣,眼下還是想想對策才好。」
文無惘聽到自己兒子的話漸漸收起怒容:「你們兩個下去吧,這件事絕不要亂說,否則……哼。」兩名老者連忙答應一聲,如釋重負快步退下。
「跟我來。」文無惘沉思片刻轉身從殿後出去,文登榮隨他順著一條白玉鋪就的蜿蜒小徑行出十數里,穿過一大片蔥翠樹叢,沿著林邊小溪來到一處遍是芬芳野花的低矮山丘。
山坡上靜靜矗立著幾間竹屋,悄無聲息不見一個人影。剛才氣勢非凡的文無惘行至門前態度已是畢恭畢敬:「啟稟首座,獸潮重現,邊境十五城盡數失守……」
竹門無聲而開,一個溫和聲音從裡面傳出:「進來說話。」文無惘與文登榮兩人垂首斂息,輕輕邁步先後走入。
屋內竹椅上坐著一名身著粗布白袍的俊朗男子,滿頭烏黑長髮披散在肩上,雙眼中似是有一層潤澤水氣,身周也有淡淡白霧繚繞,看起來他整個人超凡脫俗如神仙一般。
「登榮賢侄越發英武了,什麼時候結上一門親事,我這個師叔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這名俊朗男子看起來並不比文登榮年紀大多少,他卻走近跪地行禮:「登榮見過成首座。」
聽文無惘詳細說了獸潮之事,天外青天首座成無尚臉上依舊風清雲淡:「無妨,十五城既失,我天外青天也算盡到了職責。獸潮所向還有許多門派城鎮,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