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維恆的雪落無聲老夫早已領教過,這次就加上年兄的風擺荷葉一起來吧。」施坤臉上儘是狂放之態:「徐方那幾手早就聽膩了,難道你們兩位還怕我分不清楚嗎?」
年六指和許維恆同時冷哼一聲,他們兩人搖骰都有獨特手法,與徐方的三音絕響各有千秋,就算沒有雜音干擾都不一定有人能聽准,賭魔施坤居然如此狂妄要同聽十盅。
「好,既然鴻運閣仙元太多,咱們也別客氣了。」年六指回身看向鴻震瀾,見到他臉上也帶著一絲驚訝忍不住呵呵大笑:「鴻震瀾,看樣子你也是剛剛知道這事兒?」
賭魔施坤二十年前憑著出神入化的耳力橫掃五玄博坊,向來不猜大小只辨點數,所到之處各大博坊都是奉為貴客,仙晶任其取用,不敢有絲毫怠慢。
直到與全圍堂許維恆一戰時,賭魔猜錯了一點後便銷聲匿跡,五玄各博坊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想不到他十幾年後居然出現在鴻運閣,開口便要挑戰十人,其中還包括五玄上最厲害的兩名博戲高手。
「施兄行事驚世駭俗,不枉賭魔之名。」鴻震瀾臉上片刻就恢復了平靜:「既然施兄有這個把握,鴻某自然悉聽尊便,區區十枚仙元而已,諸位還怕後兩局鴻運閣拿不出來嗎?」
雖然覺得有些勝之不武,關係到自家生意年許兩人也顧不得太多顏面:「好,諸位朋友,咱們就一起開始吧。」
小刀聽賭魔施坤話裡的意思,當年他敗給許維恆之事好像還有些隱情。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便他對這名蒙著雙眼的狂傲老者有些同情,依然得隨著眾人一起搖動骰盅。
年六指身子輕晃真如風中荷葉,兩手左右交替互接骰盅,動作快如閃電,卻連旁邊的人都聽不到骰盅內發出一絲聲音。
許維恆隨手將骰盅高高扔起接住,無論骰盅在空中如何翻滾盅蓋也不脫落,任憑他高拋落下,骰盅內同樣悄無聲息。
十幾家博坊選出三名手法最好的東家上場,他們與玄木域四名老東家亦是手法靈巧花樣百出,嘩啦嘩啦的搖骰聲混雜一起,根本就聽不出到底是誰的骰盅在發出聲響。
小刀是最後一個行動,他單手執盅快速振動,搖骰之聲初時密如雨點,到了後來漸漸連成一體,竟然頗有徐方那三音絕響的風範。
「哈哈哈……你小子這手法學得還蠻快啊?」賭魔施坤不但沒有凝神傾聽眾人骰音,反而對著小刀的方向稱讚起來:「假以時日,五玄又可多一名博中高手。」
年六指率先將手中骰盅放回台上,許維恆緊隨其後,其餘幾人也紛紛停下,最後就剩下了小刀自己還搖得起勁兒。
小心翼翼將骰盅放在檯面,小刀發現大家的眼光都望著自己:「對不住,我頭一次試這個,確實慢了一些。」
「小兄弟何必客氣,如果這真是你頭一次搖骰,我們這些老傢伙就該無地自容了。」年六指伸手一讓:「既然搖完了,就請小兄弟先說個點數吧。」
賭魔剛才搖盅時手法並無任何花樣,年六指與許維恆都覺得十拿九穩,鑒於小刀在第一場已經表現出超凡的猜骰能力,兩人就耐心等著讓他先來。
小刀魂識籠罩之下,檯面每個骰盅內的點數都是清晰無比。為了穩妥起見他還特意反覆辨認幾次,這才緩緩開口:「我猜這位前輩盅內是十六點。」
年六指和許維恆對視一眼微微頜首,他們兩人早聽出這個點數,有了小刀的確認後更是心中篤定:「好,我和這位小兄弟一樣,也猜是十六點。」
有他們三人猜點在前,後面七名博坊東家自然也跟著報了十六點。等到他們一一報完點數,賭魔這才伸手比劃幾下:「到我了吧?最後這小子搖了個十七點,你們其餘人全部一樣,都是十八點。」
此時情勢已經明朗,就連搖了十七點的小刀也要比賭魔多上一點,年六指心中得意:「鴻震瀾,早知這樣你還開什麼盛會,直接把仙元送到我們府上不是更好?」
他們料定賭魔是想讓大家猜錯才故意拋出個十六點,因為搖盅比點不似上一場的竹筒擲骰,除了小刀之外,這些人都能輕鬆搖出三個六來。玄木域幾位老東家更是鬆了口氣,贏了這一局,下面就算賭魔拋出兩個十八點大家也是穩賺不賠。
十人紛紛揭開盅蓋,點數果然與賭魔所說一般無二。這時賭魔卻突然揚聲笑道:「許維恆,不如就讓你來替我開這骰盅,好好數數里面到底是幾點。」
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許維恆鎮定心神探出兩指提起那只盅蓋頓時變了臉色,就連身體也微微抖動起來:「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一定是你做了手腳。」
骰盅內三顆骰子都是六點向上,加起來正好十八點,這樣一來,這局他們十人全部猜錯,不管自己投出多少點都已經無濟於事。
「呀哈哈哈……」一陣尖厲笑聲從廳中響起,賭魔施坤縱聲狂叫:「許維恆,你也有今天?可還記得你當年說過的話嗎?」
「只要沒有證據,那一切都以大家眼見為實。」賭魔面帶猙獰語聲漸轉陰冷:「許維恆,放下骰盅後我連碰都沒碰過,揭盅都讓你來,你倒是說說,我如何動的手腳?」
附近這些人最少都是陰陽境界的修為,已至大成境界的年六指和許維恆沉浸此道數十年,盅內骰子停下後就算輕輕晃動一下也會被他們立刻發覺,更何況現在換了一面上來。
兩人沉默片刻相對歎息,回身對著鴻震瀾一禮:「鴻東家,我們認賭服輸,下面二局就不用再比了。」鴻震瀾笑著點頭:「兩位不必灰心,如今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幾名博坊老東家對著檯面上的骰盅呆呆發楞,他們也能聽出盅內點數,不料揭開後就成了十八點。
小刀覺得心中一片冰冷,這些人單靠耳力不敢確定,他可仗著魂識感知的清清楚楚。盅內骰子明明是兩個六點一個四點,怎麼能突然變了點數。
他呆呆站著不動,幾位老東家也沒心思去招呼他,一個個強作笑顏對著鴻震瀾躬身施禮,默默接受了自家生意被人奪去一半的事實。
小刀一動不動站在台前,腦中金光全數散開,將賭魔出現後的情景一幕幕回想出來。自他搖骰開始,直到許維恆揭開骰盅,每一個細節都不錯過。
從識海之內的畫面可以清晰看到,許維恆伸手之前盅內骰子一直都是十六點未變。直到他手指沾上盅蓋的一剎那,那顆四點的骰子突然無聲無息變成了六點。
整個過程小刀看了不下十次,還是無法分辨賭魔到底用什麼手法改變了骰子點數,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那就是大家猜點數時,盅內千真萬確就是十六點。
「施前輩,我覺得這一局有些不妥。」小刀對著賭魔出聲發問:「盅內明明就是十六點,難道這樣也能算公平嗎?」
「呵呵哈哈……博戲之中,從來就沒有公平二字。」賭魔緩緩扯下臉上黑布,雙手撫在眼前輕揉:「老夫受人欺騙名聲掃地,自蒙雙眼苦練十幾年,有誰去給我討過公平?」
「雖然老夫猜不出你的手段,卻知道你判斷盅內點數一定不是憑著雙耳,還有你那學了就會的古怪本事,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公平嗎?」
賭魔瞇著還不太適應廳內亮光的雙眼打量小刀:「黑臉小子,老夫從許維恆身上學到一個道理,骰盅揭開便是眼見為實。至於骰盅之內,無論用過什麼手段,只要不被人察覺,那你就是最後的贏家。」
小刀腦中一片凌亂,賭魔說的話確實有些道理,不過這樣輸了實在心有不甘,他的仙晶都是這些天贏來的倒還罷了,卻總覺得對不住一路上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四位老東家。
心滿意足的鴻震瀾提高了聲音叫道:「諸位貴客,雖然比試提前結束,鴻福盛會卻還沒完,這些天就請諸位敞開胸懷在城中盡情玩樂,每晚在鴻運樓我們擺好酒宴奉上,還有美女相伴。」
哄笑聲中大家正要下樓,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嘹亮聲音:「各位請等等,這場比試還沒有完。」小刀站在台前面對賭魔問道:「施前輩,是不是應該還有兩局?」
「哦?你還想接著來?」一雪前恥的賭魔重見天日心情正好,看到小刀的嚴肅模樣忍不住調笑:「老夫不明白,你還有什麼東西可以下注嗎?」
小刀迎著幾位老東家的驚詫目光望去:「我還有幾部風火麒麟,如果信任小刀,就請四位押上另一半生意,讓我再試一回。」他又看向年六指許維恆等人:「不知諸位能否協助晚輩再來一局?」
「把一半生意押在你身上?真當我們瘋了嗎?」十幾位博坊東家紛紛搖頭,年六指和許維恆也陰著臉沒有答話。一直行事小心謹慎的崔老東家遲疑著問了句:「張少俠,你有多大把握?」
「九成。」小刀剛說完人群中就是噓聲一片,連年六指和許維恆兩人都敗在賭魔手裡,憑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怎敢說出這等狂言,明擺著就是他輸急了還想碰碰運氣。
看到他臉上堅定神情,崔老東家沉思片刻卻踏步近前:「好,我運寶堂就賭了這一次。」後面三位老東家也是胸中熾熱豪情湧動:「一起來,大不了咱們四個結伴兒回家種田。」
小刀以客人身份提出比試,鴻運閣當然不能拒絕。可算上他的幾部風火麒麟,又加了四位老東家每家一半生意,與檯面上一共十枚仙元的賭注還是相差甚遠。
「餘下五枚仙元,由玄水宮承擔。」淡淡說出這句輕柔話語的水靈兒目光平靜看向滿臉驚訝的鴻震瀾:「不知鴻閣主能否信得過我?」
「並非鴻某不相信貴派實力,無論哪門哪派在鴻運閣最多只能抵出一枚仙元,還請少宮主海涵……」鴻震瀾話音未落,花夢月走到水靈兒身旁:「鴻閣主,我水月一族隨張小刀押一枚仙元。」
「加上我一個。」那邊忘天語聲豪邁的大叫道:「黑臉兄弟,你陪我喝酒,我陪你押注,咱們倆這回扯平了。」
墨風獨特的尖銳嗓音從人群中清晰傳來:「墨家跟你押一枚仙元,就當是還了那一百顆仙晶的人情。」
正當其餘人為小刀居然得到這些實力門派的支持深感驚訝之際,寂靜大廳內響起一個含著笑意的歡快叫聲:「誰也別跟我爭,最後這枚仙元一定讓我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