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弓輕轉,絃線就要在小刀脖子上繞上一匝之際,持弓修者手上一沉,似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他低頭一看,一根黑色的棍子正別在弓身上,順著黑色棍子望上去,正是小刀堅定的右手。
「這小子居然還能動?」持弓修者剛剛生出這個念頭,他面前緊緊貼著的小刀與焦建中之間,一片星星點點的刀光破繭乍出,一條條一道道如無數流星曳尾交織在一起,如一個光球般撲面而來。
尖叫聲卡在喉嚨裡,持弓修者用力後躍,手中巨弓揮在身前抵擋。他剛退出一步,弓弦已是寸寸斷落,再退一步,手中巨弓如風中落葉散在空中。
渾身是血的小刀不顧身上撕扯般的劇痛,奮力從樹幹與焦建中的屍身中如游魚般擠出,「大羅三十六天斬」「乾坤刀法」一式式疊連揮砍,化成各式光弧光圈緊緊噬住猝不及防的持弓修者。
一點點鮮血隨著兩人的步伐飛濺出來,持弓修者弦斷弓毀,退步剛要拔出腰間短刀抵擋,雙手便已被斬中,呼痛聲未出口,臂上身上胸上連同臉上已是連連中刀。
待光球散盡,持弓修者全身上下佈滿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可怖傷口,喉中呵呵幾聲倒地,身上皮肉翻捲的他至死也不明白,被數只箭穿胸而過釘在樹上的小刀怎麼可能還有如此戰力。
地上灑著的鮮血也有不少來自小刀身上。持弓修者剛一倒地,拼出全身力氣的小刀也同樣支持不住,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著,半晌才覺胸中透過氣來。
躺在地上的小刀身上數團淤黑,脅下也有兩處皮肉被鋒利箭簇扯開。總算胸前膻中之處絲絲透入的暖流讓他飛快的恢復著元氣,漸漸有了可以坐起的力氣。
平緩著身上紊亂的氣息,驚魂方定的小刀緩緩站起。如果說焦建中讓他的生命受到了危脅,那這名持弓修者已經讓他體驗到了死亡的滋味。
惡夢般飛來的黑色羽箭確實讓小刀避無可避,低頭看著胸前幾處已在漸漸消散的黑色淤血,小刀也不明白為什麼幾支奪命之箭只是撞得自己透不過氣,卻沒有透體而入。
小刀拖著腳步走到被數支羽箭釘在樹上站立不倒的焦建中身前,見他一身灰衣已被鮮血染成黑色,仔細察看之下發現他胸前雖透出十支羽箭,卻只有三支釘在樹幹上。
餘下七隻箭都射在他緊緊抱著的包袱之上,並沒能穿透過來。小刀這才明白就是這個包袱救了自己一命。
從焦建中手上取下包袱,小刀打開一看大失所望,原以為裡面是如蝠王軟甲一樣的東西,結果卻只是兩件普通衣物,拿在手上端詳了半天,小刀也沒看出有什麼奧妙。
小刀的上衣與蝠王軟甲早被焦建中扯爛,連番苦戰在地上又滾又坐,僅餘的一條褲子也是髒破不堪,他舉著兩件暗青色的衣褲比了比,心裡有了主意。
將腰上布條扯落,小刀快手快腳把兩件衣物穿在身上,束緊了腰帶之後,小刀抬手踢腿幾下,覺得很是合體。焦建中自神針閣花大價錢訂製的兩件衣物,穿都未穿一次就這樣白白拱手送了人。
地上包袱中還有一個黃色絲囊,小刀撿起打開眼前晶光閃爍,內裡有或大或小的十餘塊仙晶,小刀無瑕細看放入懷中。
持弓修者渾身血肉模糊,小刀也沒有心思翻撿他身上東西,他將焦建中的屍身從樹幹上取下,就近在樹根下挖了一個坑,將兩人草草埋了。
做完這一切,小刀要離開時才發現,經過這一路奔逃,自己早已找不到熟悉的路。他抬頭辨別方向,見ri頭已經西斜,只得勉強朝著自己記憶中靈逍的位置行去。
這一天之中,小刀已是數次險死還生。他一邊尋找回去的道路,一邊散開神識,萬分小心的探查著身周的情況。可是感覺已行出數里,還是沒能找到一條像樣兒的路。
不時抬頭看著天色,小刀終於沒了耐心,他加快腳步,飛快的從一棵棵樹木間穿行,盼著在天黑前能夠衝出這片樹林。
他不停不歇的跑了半個時辰,天色已經漆黑下來。可是這片樹林好像漫無邊際,任小刀怎麼加快速度,前面都是看不到頭的枝枝葉葉。
小刀剛想停下來歇息一下,短短一天已體會數次的危險感覺又已襲來,他也被磨練出了經驗,逆著方向一個錯步跳開。一條粗大的灰色籐蔓霍然從他剛剛的位置掠過,悄無聲息沒入叢林。
「怎麼到哪裡都有敵人?」小刀心中一聲哀呼,他腦中魂識並未發現來人蹤跡,只得加快腳步向前衝去,盼著找個開闊點的地方不致太過被動。
奔出數步小刀便再次遇到襲擊,數根尺長尖刺無聲無息從地上升起,小刀及時發現側身繞開。木刺剛過便是一塊圓木從空而降,剛躲過圓木,地上一塊面盆大小的石頭已迎面砸來。
小刀舞動破仙將石頭擊碎後,各種陷阱更是沒頭沒腦的接踵而至。一會兒不知道哪裡彈出一團火焰,一會兒地面沉下一個深坑,飛刃弩箭更是層出不窮。
讓小刀真正感到驚異的不是這些花樣百出的手法,而是在這麼多的攻擊之後,小刀竟然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身影。這些攻擊都是憑空出現,被他擋開後又奇跡一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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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小刀對戰焦建中與持弓修者的那片林地中,亮起了一團淡淡的火光,一個手舉火折的濃眉年青人四下打量著地上情景微微搖頭,隨後充滿惋惜的喃喃自語。
「來晚了,到底還是來晚了。」他順著地上的血跡慢慢走來,看到地上似有什麼東西就瞇起眼睛,將火折湊近仔細觀察。火光下他眼神雖然嚴肅,卻嘴角上翹生就了一副天生的笑面。
「這是……」年青人伸手抓起幾塊鑲著碎角的木片看了看,丟下後又撿起一條被斬斷的弓弦:「黑羽和摘心兩個碰在一起了?」
站起身來,他高舉火折四下觀看,終於發現了樹上的箭孔:「果然是黑羽,難道摘心把他殺了?怎麼連弓都被人給毀了。」
他看了看地上那堆土墳,皺眉道:「髒就髒吧,怎麼也得看看。」從腰上取下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刃,年青人蹲下身子將浮土翻開。
「這怎麼可能?」看到土墳裡是焦建中和持弓修者的屍體,這年青人大吃一驚:「居然那小子還沒死,他怎麼可能把摘心和黑羽都殺掉?」
不過轉念一想,這年青人臉上掛滿了笑容:「看來我還有機會。」剛要把土墳蓋好,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事,他猛一抖手,火折如箭般釘入身旁樹幹,俯身在焦建中屍身上摸索起來。
「嘿嘿,果然還在。」笑面年青人將焦建中的左臂提起,執短刃一劃,然後伸指從焦建中臂肉中取出一塊閃著金光的令符。
「哈哈……」在鬼氣森森的樹林中,這名年青人對著兩具屍體卻笑得頗為暢快:「真是白白撿來的福氣。」將焦建中屍身放下,他又在持弓修者身上察找起來。
持弓修者身上一片狼籍,可在這年青人不避血污的查找之下,終於在一條腳上找到了一塊同樣的金色令符。他在焦建中身上扯了塊還算乾淨的布下來,將兩塊令符擦得乾乾淨淨。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藉著火光,笑面年青人打量著手上兩塊閃著金光的令符,心滿意足站起身來。然後他轉頭看著對面的黑暗笑道:「出來吧,別躲躲藏藏了。」
他對面的樹林中立時就有人答道:「小子,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居然也是金如意?」一個頭包白巾的老者隨著聲音踏入火光範圍。望向笑面年青人手中令符的眼光中閃過一絲貪婪。
「這位前輩,你怎麼追了這麼久才到。」年青人將兩塊令符在面前晃了晃:「那小子還真有兩下子,居然放倒了兩名金如意。」
頭包白巾的老者打量了一下兩具屍體的情況:「看來你除了腿腳快,眼光卻不怎麼樣,我看是他兩人相爭,沒想到便宜了別人。」
笑面年青人瞇眼道:「就算摘心是死在羽箭之下,黑羽卻是中刀而亡,那小子能殺了黑羽,也不簡單。」他打量著對面的老者道:「前輩總盯著我手裡的如意令符,難道還想分一杯羹?」
沒等老者回答,笑面年青人舉起短刃,輕輕在自己左臂上一劃,隨後將兩塊令符湊到傷口之上。兩塊令符剛剛貼到他的血肉,就像被什麼東西一口咬住,抖動了幾下,沒入年青人的臂內不見。
「呼」的一聲,笑面年青人舒舒服服出了一口長氣,揮動幾下胳膊:「前輩還不離去,難道是想把自己的令符也送了給我嗎?」
老者緩緩伸手將頭上白巾解下,露出油光珵亮的頭皮:「年青人還是不要太張狂的好。」說完他猛然抖手,白巾「啪」的一聲脆響,一道無形勁氣直襲笑面年青人的前胸。
年青人輕輕鬆鬆一個轉步躲開,身形縱起手中短刃精光閃動直刺老者的肩頭,招招一沾即走,都是攻向老者腿肩腕背等不易防守之處。
兩人交手數招都已是險象環生,不知誰的餘勢掃過了樹上的火折,林中頓時一片黑暗,沉寂片刻,氣勁聲,短刃劈空聲,銳器入肉聲,悶哼聲再次響起,接連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