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時不時就會去看看古長老在不在,主要是掂著學刀,也存著再遇白衣少女莫素顏的念頭。可惜一個多月過去了,廳堂中始終沒有這兩人的身影。
老沙每天送牲畜送得越來越起勁兒,自從小刀在古長老那兒學了數種細膩手法,按倒牲畜到收拾完畢所用時間已經越來越短。那些後廚弟子雖然都有進步,十幾個一齊動手,最後小刀一人收拾的牲畜還比他們加起來要多。更何況牲畜還都是小刀一人綁上掛起。
每天多餘的肉小刀都醃好晾乾放進大缸中存起來,他把小院廚房中一處爐灶的大鍋拿走,抱了一口大缸放入灶中。每天都烤上一缸乾肉拿到養閒堂和後廚分給大家吃。
有了上次醃菜的教訓,幾位長老毫不推辭的拿過品嚐。這些乾肉看上去黑乎乎不起眼,拿到手中**的沒個肉樣兒,嚼上幾下卻是滿口香味,既有肉的鮮美,又多了柔韌的咬頭。各位長老吃得是讚不絕口。
長老們都喜歡,更別提後廚那些弟子,他們每個人都裝上幾塊,沒事就拿出來嚼個不停。胖師傅嘗了嘗乾肉條的味道以後也是每天嘴裡忙個不停,沒空兒再指責他們。
當日小刀背了幾十口缸上山的行為被大家看做是窮瘋了。如今吃了人的嘴短,眾人眼中的小刀都越發的順眼,也覺得他背那麼多破缸上山還是有些道理。
小刀每次給胖師傅的乾肉都比別人的多,一來因為胖師傅能吃,二來他總是想旁推側擊的打聽白衣少女的情況。
這天他終於鼓起勇氣,趁著邊上沒人,猶猶豫豫的問道:「胖師傅,你帶我去學刀那天,門口遇到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叫莫素顏?」
胖師傅隨意答應一聲:「是啊。」
小刀連忙追問:「那位姑娘是咱們靈逍的嗎?」
「廢話,不是靈逍的能遇到你?」胖師傅看了看小刀:「你那眼睛象粘在人家姑娘臉上一樣,你以為我沒看到?」
小刀一下被戳穿了心思,臉上有些燥熱。胖師傅拉著他到了門外:「小刀,見到漂亮姑娘看直了眼兒,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可是我跟你說,看了就看了,不要有別的心思。省得給自己找麻煩。」
小刀不好意思的小聲說:「我也沒別的心思,就是隨便問問。」
「小子,你胖師傅活了幾十歲,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你那點心思瞞不過我。」胖師傅滿臉的洞察世情。
他伸出兩隻手指在自己頭頂上比了比:「如今那莫師兄,一雙眼睛就長在這裡,說話的音兒都從鼻子裡出來,總覺得自己比別人高上一等。他那姑娘雖然模樣不錯,性情也和他差不太多。」
小刀有些不懂:「胖師傅的意思是莫長老看不起別人?」
「你就不用管這些了,總之聽我的,不要再胡思亂想,好好幹活兒,你要是幫老沙他們辦好這次的事兒,等你長大一些,他們部落裡年輕姑娘有的是,隨著你選。」胖師傅笑著又拍了拍小刀,轉身回了後廚。
這次短暫的談話雖然沒有就此絕了小刀想見莫素顏的念頭,也讓他清醒了一些,想起這些年小鎮上那些少女見到自己就遠遠繞開的情景,小刀知道再想太多確實是自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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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幾天小刀被一個新的問題所困擾,他放在外面缸裡的乾肉總是莫名其妙的少上幾條。開始小刀以為是自己記錯了,可是ri復一ri,總是在同一口缸裡少了兩條。
這天小刀又數了數,確信自己沒有數錯,缸裡排列整齊的肉條又少了。養閒堂這個小廚房根本就沒有人會來,除了自己每天上上下下,就沒看過這條山道上有過別人。
他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這也為小刀上靈逍以來一直很是平靜的生活帶來了一絲新意,他在心裡打定主意要把這件事情搞清楚。
於是他每天還是照常去山下殺牲畜,照常背回菜和鹽,照常給幾位長老送飯,出去時把院門關好,在門縫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夾上一根草葉之類的,看看是否有人趁自己做這些活兒偷偷進去。
每次殺完牲畜送完飯回來他也不去林間綠地或湖邊,躲進自己的小屋裡,從窗縫靜靜的看著那些大缸。
這樣過了兩天,鬼影也沒見著半個,每次回來門上夾的草葉完好,乾肉卻還是照樣每天少兩條。
小刀很是奇怪,終於忍不住在送飯時和盛金說了說這件事。盛金聽完大頭一晃:「難道你以為是我們偷了你的肉?」
小刀連連搖手:「各位要多吃的話我會送來,怎麼會懷疑幾位長老,只是我實在想不明白。這才想問問是怎麼一回事兒。」
盛金想了想:「也是,幾條乾肉沒有人會偷,既然不是人,那就一定是什麼野獸下的手,門戶不動,那一定是躍牆來的,而且想必是你去做活兒送飯之時來的。」
小刀恍然大悟:「那它為什麼每次只拿兩條?次次都一樣?」
盛金一愣:「這個還真說不準,也許是這獸一次只能吃上兩條便飽了。」
小刀無奈的搖了搖頭:「可惜我每天都有事要做,不然一定要看看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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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小刀殺完牲畜回到小院,見院門上的草葉還是沒動,進了院子一數,果然又少了兩條乾肉。小刀習以為常的搖了搖頭,伸手推開房門卻嚇了一跳。
一個人影端然坐在自己床上,小刀仔細一看卻是龐飛揚,忙施了一禮:「龐長老,您怎麼到我這來了?」
龐飛揚和聲說道:「昨日聽你說起丟肉之事,閒著無聊便過來看看,那個偷肉的賊已然捉住,就在那裡。」
說著他用手一指,小刀順著方向看去,只見自己床頭處繫了一根吊肉用的細草繩,繩子的另一頭卻套在一隻猴子脖上。
這隻猴子有二尺來高,渾身深棕色的毛髮,頭部到兩頰各有幾道黑色條紋,兩隻亮亮的眼睛東張西望,可憐兮兮的蜷著身子蹲在床邊。
小刀仔細一看忍不住笑了。這猴子兩隻猴爪背在身後,緊緊各抓著一條乾肉。此刻可說是猴贓並獲。
龐飛揚也是莞爾笑道:「這是黑頰猿猴,靈逍後山有很多,別看它現在個子小,長大了卻是與人同高,這小猴貪嘴,被我擒了也還是不丟開那兩塊乾肉。」
小刀哈哈一笑,走上前去,那猴子一見有人走近,縮進床下,只是被繩繫著脖子也逃不開,連掙幾下,口中雖然急得吱吱輕叫,雙爪還是捨不得放開乾肉。
小刀開懷大笑,上前抱住小猴在它頭上輕輕撫摸,那小猴初時很是驚恐,漸漸發現小刀沒有惡意,這才慢慢平靜下來,
它在小刀懷裡蜷成一團微微發抖,雙爪依然緊握不放。小刀看了忍不住笑道:「真是個貪吃的小傢伙。」
說完伸出手去解開繫在它脖上的繩扣。那小猴甚是乖巧,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小刀解開後抱著小猴望向龐飛揚的位置。
「龐長老,我想放了這小猴兒。」他目光到處卻是一驚,床上已然空無一人,龐飛揚不知何時悄悄離去。
小刀抱著這隻猴兒走到後院,微風輕拂下,眼前一片清新綠色,他心中充滿了祥和的喜悅。輕手輕腳的把黑頰小猴放在地上,撫摸著它的腦袋,低聲說道:「不用怕,想吃肉就來拿吧,這裡多的是。」
然後他緩緩退開幾步,黑頰小猴蹲在地上沒動,見小刀走開幾步,這才試著向外跑了幾步,回身看看,見小刀沒有追來,這才大了膽子拖著乾肉便走。
這只黑頰猴子偷肉的方式果然有些獨到之處,它前爪提著兩塊乾肉走到生滿青籐的牆角下,伸出尾巴纏在一條粗籐枝上,兩隻後**替幾下爬到院牆上,接著卻停下回頭看了看小刀,小刀微笑著揮揮手,黑頰小猴遠遠輕叫了一聲,沿著牆頭跑了幾步,雙足一撐跳了下去,小刀跟出去遠遠看著,只見它拖著乾肉跑的飛快,轉眼間便進了遠遠的樹林。
小刀當晚把飯菜放在龐飛揚身前時,輕聲說道:「龐長老,我把那小猴兒給放了。」
龐飛揚微笑道:「幾塊乾肉而已,不過這黑頰猴傳聞嘴巴很刁,看來你晾的乾肉味道確實不錯。」
盛金從小刀說時就立起耳朵聽著,聽著這裡大聲道:「原來龐師弟你去給小刀捉賊,怎麼,是只小猴?」
劉楓端起面前的湯碗喝了一口,呵呵笑道:「龐師弟當真好興致,可叫我們幾個老傢伙在屋裡納悶了半天。」
龐飛揚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是不說,只是怕萬一空手而回,讓幾位師兄笑話。」
叔九齡雙眼緊閉說話倒不客氣,帶著點抱怨接道:「嘿嘿,你就是那習慣,以前每次出去做事,也都是偷偷的去,連個招呼也不打,我與你的住處相隔不遠,可是我算了算,這幾十年,我見你的次數也不多。」
龐飛揚放下手裡剛剛拿起的筷子,拱了拱手道:「叔師兄見諒,飛揚回首往事,確實冷淡了門中各位師兄。」
叔九齡笑道:「龐師弟,我那是玩笑話,莫說是你,這屋裡的幾個人,平日哪個不是寡言少語。」
盛金聽了把碗一放剛要搭話,叔九齡閉目轉頭朝著他的方向一指:「沒說你。」盛金縮了縮頭不再言語。
劉楓道:「那我等自此開懷吃喝暢談,在這養閒堂裡,再不能冷落了自己。」
幾位長老紛紛點頭,這時劉楓轉向盛金:「你跟著湊什麼熱鬧,叔師弟適才說的寡言之人可不包括你。」
盛金連連點頭:「說的是,當日一進養閒堂我就大失所望,個個都是門裡出了名的悶葫蘆,不得憋屈死我老盛。你們幾個這一輩子說過的話,只怕都沒有我老盛一年說的多。」
冷平原冷冷道:「一個月足夠,你過謙了。」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小刀開始覺得現在的養閒堂有了一點點家的味道。他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仰面躺著呼呼睡覺的胖大身影,眼前這情形讓他懷念起老屠戶的叫罵與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