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耀庸五六歲那年,他母親生下了最後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孔耀庸的小弟。
孔耀庸他小弟出生時足有七斤多,在當時算是大點的嬰兒了。手腳、脖子和身材長長的,胖乎乎的。大大的腦袋,寬闊的面額,黑黑的頭髮,忽閃著一對大大的眼睛,長得很福態的樣子,很招人喜歡。
孔耀庸他父母都十分喜歡孔耀庸的小弟。最小的父母最痛。
孔耀庸父親抱著孔耀庸他小弟,逢人就看著孔耀庸他小弟,咧嘴笑著說:「看我這兒子頭大面目寬,肯定很聰明,長大一定能做大官」。
孔耀庸的母親抱著小弟出門,嬸嬸媳婦們圍上來逗孔耀庸他小弟玩。「笑一個」,「再笑一個」。孔耀庸他母親笑得合不攏嘴。
孔耀庸也很喜歡他小弟。
從外面玩回來,都要搶著抱一抱他小弟。
孔耀庸他父母到隊裡上班,下地幹活去了,孔耀庸就在家幫著帶他小弟。
孔耀庸抱著他小弟在家中院子玩。抱的時間長了累了,就把他小弟很小心的、輕輕放到床上,看他小弟手腳在空中亂舞,左右翻身,好不容易翻過身,剛學會往前爬了,孔耀庸感到很好玩,很高興。
家裡太悶,孔耀庸抱他小弟又到院子裡去玩。把他小弟放到地上,看他往前爬,孔耀庸學著他小弟的樣子,也爬在地上,假裝和他小弟並排比賽,故意慢慢地爬,逗著他小弟。
孔耀庸他母親下班回家,聽見他小弟不停的啼哭,進門就趕忙撇下手中的鋤頭,從孔耀庸懷裡抱走了他小弟,又是擦臉又是喂nǎi,他小弟閉眼只是大哭。孔耀庸母親摸摸他小弟的額頭,緊張的說:「不好,發燒了」。就急匆匆抱著孔耀庸小弟去看病。
村上鄰莊七隊有個赤腳醫生,本家姓孔的,名叫孔天。孔天露著一嘴的大呲牙,有雙金魚一樣鼓著的大白眼。憑著一點半瓶水的醫術,走路昂首挺胸,搖頭晃腦,講著半土半洋既不是當地話又不是普通話的「二轉子」話音,說話有些神氣,很高傲的樣子。
孔耀庸他小弟又是發高燒又拉肚。孔天大夫也許沒有搞清楚,孔耀庸小弟究競得的什麼病,只是不大想說話,先是開藥給孔耀庸小弟吃,不見好轉就開始打針,再不行了就吊瓶子,折騰了三四天,孔大夫把「三板斧」全使上了也不管用,這下孔天大夫急了,告訴孔耀庸他家快把孩子往鄉上醫院送。
過了四五天,孔耀庸看見,他的母親從鄉上回來,下車後在親房大嫂和幾個嬸嬸陪同攙扶下,低著頭有氣無力的慢慢走進他家,人都進來了,孔耀庸他就納悶了,他小弟呢,怎麼不見他小弟了。只是看見他母親在人們的簇擁中,坐在房中炕旮旯裡,圍著被子滿面淚水的失聲抽泣,大家都極力勸說著孔耀庸他母親。
看到這一切,孔耀庸慢慢猜測和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可愛的小弟只因一個很小的疾病,就被病魔死神和庸醫慘忍的奪走了生命。孔耀庸他迷茫,他心痛,孔耀庸不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不相信親愛的小弟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他們。在孔耀庸他這樣小的時候,第一次親身飽嘗了人世間生離死別的滋味。心裡受到的極大打擊,把他推向了早熟之路。
孔耀庸他母親一病不起,茶飯不思,終日哭泣,病了兩年多心情才慢慢緩解開來。
孔耀庸他父親因這事舊病帶發,鬧騰了一年多。孔耀庸他父親每次碰見孔天大夫,就攔著孔天大夫的去路說:「你耽擱死了我兒子,我這輩子恨死你了,跟你沒完」,邊罵邊還想動手打孔天大夫。再怎麼樣,孔耀庸他小弟的生命已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