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了。」
我來了。
女子的心奇跡般的平靜下來。
她來了。
很多年前,那個傍晚的陽光裡,那雙彷彿盛滿了全世界的陽光的眸子,帶著淡淡甜甜的笑。
女子慢慢轉過身。
午後的陽光灑滿她的全身,在她的長髮上舞動。
那張清麗的容顏,似乎這些年沒有改變過。
歲月對她,特別的寬容。
光滑的皮膚,一丁點細小的皺紋都沒有;長長黑黑的發,輕輕的束在身後;身材還是那麼標準,沒有一點變形。
看看自己,眼角的皺紋,微凸的小腹,手臂內側的贅肉……
可是……
現在,是該想這些的時候嗎?
小卉,你不再含著笑的眸子……充滿了哀傷……
恨我嗎?
所以,我來見你。
小卉,我太瞭解你。只要我來見你,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你,太善良,善良的……注定要被我利用,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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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直開到山莊度假屋的門口。
林黛沒有等待別人為自己打開車門,自己推開車門,沒有理會行李,一個人怒氣沖沖的衝進了度假屋、隨便找了一個樓上的臥室,衝了進去。
「砰!」
巨大的關門聲讓剩下所有的人面面相覷。
「……」
另外的四個人盯著蘇朗,蘇朗輕輕一聳肩,轉而看著臨波。
「你和林總……」蘇朗皺眉,「出什麼問題了嗎?」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笨蛋。
這話問得很有問題。
難道……
蘇朗到現在還不知道林黛的心意嗎?
還是……
真正的事實是臨波和林黛是一對卻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臨波苦笑,作了一個「待會再給你們解釋」的手勢,率先向度假屋走去,大包小包的行李連同林黛的一起搬了進去。
「難道,你不進去看看她嗎?」
蘇朗皺起了眉頭。如果是自己,是絕對不會這樣看著梅子生氣的離開……不過話又說回來,梅子幾時這樣的使過性子、耍過脾氣?
臨波的笑容更苦——既然誤會了,就一直誤會下去吧。兩天的時間,應該足夠讓蘇朗明白自己究竟錯過了或者沒有看清楚怎樣的真相——是的,真相。
「沒關係,待會哄哄她就好了——還是你有什麼好的經驗可以借鑒?」
蘇朗有些無辜的看著幾個人突然變得有些銳利的眼神:「她不是一個喜歡生氣的人。所以很抱歉,我沒有任何的經驗。」
幾個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從來不生氣的人嗎?這樣好的脾氣……
即便是林黛,因為身份、因為從小到大一直被眾人捧在手心,也難免會有一些小脾氣。
看來……
這個不知道姓什名誰的女子,很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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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視線,緩緩從面前的人群中掃過,最後,她的視線落在最前面的女子身上。
「常林。」清冷的聲音,不再輕柔。帶著淡淡的冷漠。
常林的心一窒。
身後的人,她本不想帶,可是,所有人都不放心她獨自一人外出。
畢竟,現在她的身份,已不是普通人,而是……常家的主事者。
常家的……主事者……
可為什麼,她連直視小卉眼睛的勇氣都沒有?!
「對不起。」她說。
從接到她的電話開始,她就知道事情露餡了。
這一刻,她是……殺害她父母的……肇事者。
那場無意的車禍……
她很幸運的沒有受傷。
那對夫妻,卻雙雙在她眼前逝去。
那麼多年了,她早已不記得曾經熱情招待過自己,把自己當作親生女兒一樣對待的叔叔阿姨的模樣。
後續的事情,也一直交給身邊的人打理。直到……
「對了,車禍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那次晚宴,在書房,她的丈夫漫不經心的問起。
「死者有一子一女。兒子還在讀書,女兒在外面工作。沒什麼,最多三天,就可以擺平了。」
「噢,賠多少?」
「樹哥您說笑吧?這種人家,是他們不守交通法規,過錯方是他們的。」那個機靈的下屬,很聰明。
「哈哈……」
「對了,說起來,那對夫妻和樹哥還是本家呢!」
「嗯?」
「男的也姓童,女的姓梅。他們的兒女已經回來了。我見到他們的女兒了,嘖,真有氣質,很漂亮。」
「那你可以去追啊。」周圍人哄笑。
「一把年紀了,雖然看著很年輕……」
童?梅?這個姓氏……真得很熟悉,熟悉到她不願意去驗證……
「他們的女兒是不是叫梅卉?」她突然問。
「不是。」雖然有些好奇,下屬依然認真地回答,「也姓梅,叫梅冰秋。很奇怪的名字。姐弟倆的名字都很奇怪,弟弟叫……」
「童心。」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吐出那麼兩個字。常林癱倒在沙發上。
老公發現她的異樣,不動聲色的把所有人打發出去:「林,怎麼了?」
「還記得我和你說起的梅卉嗎?她,就是梅冰秋。」
童樹呆住了。
做為過錯方,他們賠了五十萬。
做為過錯方,常林安排了一個手下抵罪,坐了牢。
以為一切是神不知鬼不覺,因為梅卉從上大學開始,就已經離開了家。這麼多年了,當初錯綜複雜的關係,錯綜複雜的人,也已經成為過去。所以,她絲毫沒有擔心過。直到……
她接到那個電話。
從電話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她就心神不定。
那個陌生的手機號碼,像是催命符。
「喂?」
電話剛一接通,那個熟悉輕柔的聲音在耳邊剛剛響起,她就知道電話是誰打來的,她也知道,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只是……
她很瞭解梅卉。
也許梅卉夠冷,也許梅卉夠狠,但是……
梅卉太過於善良。
對自己記憶裡的人,她永遠做不到傷害。
她是那種寧願傷害自己,也要保護自己要保護的人的那種女孩。
也因此……她,並不可怕。
「我要見你。10月2號,我會在。」
沒有寒暄,沒有質問,只有那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你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的。」
為什麼就這樣肯定?是誰……告訴了她什麼嗎?告訴了她這一切,告訴了她自己做了什麼,告訴了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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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就是這樣。」
臨波的臥室裡,五個人正襟危坐,臨波說完,長長舒了一口氣,端起手邊的杯子,一口氣喝乾。
「也就是說……」康威摸索著下巴,仔細的尋找說辭,「其實一直到目前為止,蘇朗……並不知道林黛對他的心意?」
「驕傲如林黛,你們覺得,她會讓蘇朗知道嗎?」一向少言少語的元修破例的開口,卻一針見血的點出了問題的死穴。
「你的意思?」亨雷沉思。
「如果沒有把握蘇朗也喜歡她,我想,」幾年的磨礪之後的歐陽楊,早已不是當初怯生生的初生牛犢了,「林黛不會開口。」
「那麼,問題的關鍵,還是在蘇朗嘍?」康威總結。
「我倒是對那個女孩很感興趣。」亨雷冷冷一笑,「能把林黛都比下去的女孩,我真得很是好奇呢。」
把衣服很快的換了下來,林黛挑了一身淺藍的短裙換上,亭亭玉立。
下了樓,才發現整個大廳安靜的有些怪異。
「奇怪,人都到哪去了?」想起剛才自己有些失禮的舉動,林黛吐了吐舌頭,轉身上了天台。
有些奇怪,天台上,居然有著一個自己非常熟悉、但是現在卻不想看見的身影。
「嗨,心情好點了嗎?」聽到樓梯口傳來的動靜,蘇朗回頭,給了林黛一個微笑。
心情?還不是因為你嘛!
林黛硬著頭皮走了過來,在蘇朗身邊坐下。
「讓你見笑了。」
蘇朗盯著林黛,直到林黛被看得心裡發毛——他……不會發現自己的心意了吧?
「怎……怎麼了?」
「介意我問一個問題嗎?」蘇朗移過視線,卻說了一句讓林黛更加鬱悶的話。
「什麼?」林黛的心,怦怦直跳。
「女孩子……很喜歡掩飾自己的心情嗎?」
砰!砰砰!
「為……為什麼……這樣問?」
「我向她求婚了。」蘇朗微微一笑,「可是,我卻一點把握也沒有。」
求……求婚?!
一記悶雷,重重的擊在林黛的腦門,整個人腳不著地的在空中飄啊飄。
「為什麼?」林黛聽到一個聲音在回答,可是,那是自己的聲音嗎?「你們……不是一向很好嗎?」
「她很duli,也很柔弱;很堅強,卻也堅強得讓人心疼。」第一次,蘇朗在外人面前談論梅冰秋。
「從我第一眼見到她,我就知道這輩子,我都沒有辦法把自己的視線移開。」
「哦……」林黛的聲音,有些飄忽,「那麼,她一定很好很漂亮吧?」
蘇朗微微一笑:「我想,讓我愛上她的原因,就是很多年前,那個在微風中,伸出雙手去擁抱陽光的身影。」
擁抱……陽光?
「一直覺得,平平淡淡才是真。好好珍惜眼前的人吧。」蘇朗說完,轉身離開。
珍惜……眼前的人?
林黛不明白蘇朗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她明白了蘇朗破天荒談自己女朋友的原因——因為自己的異常吧,他……在擔心自己吧。
「不管了!」臨波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我一定會把蘇朗解決掉!用盡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