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雲見ri。
撥開烏雲見太陽。
這個正月……天氣果然好的不可思議。
這個正月,大家彼此都沒有見面。回學校的日期,是在學校的時候就定下的——他們定的是往返票,省去了很多麻煩。
畢竟,春運時的恐怖,大家都見識了。
正月以後的日子,梅卉哪也沒去,誰也沒見,甚至連電話都沒有打一個。
她實在……是一個很懶的人。
日子,似乎已經過成了習慣。
每天早上去姥姥家,或是去某個親戚長輩家裡;下午他們會開起幾個牌局——麻將,或是撲克;晚上則是繼續。
煙霧繚繞。
鼎沸的爭吵聲,即使在別的房間,也聽得清清楚楚。
梅卉突然覺得很孤單。
大家都趁著難得的假期陪著自己的家人,可是,有幾個人的家人卻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這個上面?
梅卉發現,她越來越難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和弟弟說了一聲,她一個人走出了家門,走上了大壩。
這個壩子,有段時間,她是常客。
可是現在,看看,原來的小樹林,原來的護城河……存在不了多久了。聽說,以後會成為一條從縣城連接其他城市和鄉鎮的主幹道,應該是夏天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
一切都會改變吧。
一個人慢慢走在小樹林。
遠遠望去,有些綠色。
有些樹木,已經發了芽。
春天了呢。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透過沒有葉子的樹杈照在梅卉身上。
沒有車聲,沒有人聲。沒有風聲,沒有鳥鳴。
時間,似乎在這裡凝固了。
「梅?」毫無預警的男中音在耳邊響起,梅卉第一時間向前衝了幾米,直到脫離了來人的範圍之內,然後這才慢慢轉身。
一個陌生的男人。
普通的身材,普通的容貌,普通得即使你看過他很久,但是丟到人群中,你仍然找不出來他。
可是。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沒有驚動她的前提下,來到了她的身邊。這是連嚴宇也做不到的事情。
「啪啪!」男人微笑著鼓掌。
「反應挺快嘛。」
「你是誰?」梅卉微微瞇起眼,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她所能對付的。
「聽說,你是唯一一個被『死神』當作對手來訓練的人?」
梅卉的眉頭,緊緊鎖住。
「你……究竟是誰?」
「打贏我,」他笑,「打贏我我就告訴你。」
他動了。
身手很流暢很簡潔,流暢簡潔的讓梅卉發毛。
暗自把牙根咬緊,不管他是誰,她都再也無路可退!
他的腿踢出來的高度,尚不到他的腰,可是梅卉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
這……
是一個真正的高手!
退,再退。
梅卉連連後退,避開他的鋒芒。
小樹林裡並不寬敞,雖然長時間沒有下雨,路面是乾的,但是這種土路仍然是高低不平。
再這樣退下去,自己只會被絆倒!
梅卉的眼神,慕然變得堅毅無比。
在男人再次把他的右腿抬起的時候,梅卉出腿了!
她的左腿像上足了勁的彈簧,踹向男人的大腿腿根處!
男人的眼睛中流出一絲讚賞,但是他的腿沒有停,反而增加了力道!
眨眼間,兩人短兵相接!
梅卉連連後退,最後絆倒了樹根,摔倒在地上。
轉身,男人的腿撤到了身後,站成起手式。
「把你腿上的東西去下來吧。」看著倒在地上的梅卉,他的眼神幽深,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梅卉沒有說話,緊緊咬著下唇,她把褲腳捲了起來,二十公斤的鉛塊,被她解下扔到了地上。
慢慢從地上爬起,提起膝蓋,在空中虛踢了幾下,放下腿,她站成和男子一樣的起手式。
「對,就是這樣。」男人笑了,然後梅卉發現,男人變了!
如果說,剛才的男人就是一個最平常不過的普通人,而在這一刻,似乎他的背已經挺直,整個人高了一截,眼睛裡是火熱的戰意和不容錯解的霸氣!
和剛才那個平凡的男人相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這個人……
容不得梅卉多想,男人再次出手了!
他的腿鞭子一樣抽向梅卉,梅卉躲無可躲,向後滑了半步,生生錯開男人的腿,然後還沒有轉移的重心再次落到前腳掌,整個人貼著男人的腿向前衝去!
弓腰躲過男人的拳,梅卉的右腿狠狠踹向男人作為支撐的左腿!
力道之大,這是梅卉第一次全力以赴!
痛!
收回右腳,梅卉繼續向前衝,拉開與男人之間的距離。
這個人……
他的肌肉難道都是石頭做的嗎?他若無其事,可是自己的腳,像是踹到了鋼板!
男人轉身,同時跟來的還有一個擒拿手,生生扣向梅卉的喉嚨!
這個石頭一樣的男人……
梅卉後仰,躲開男人的手,側翻,讓男人即使變扣為抓也不能奈她如何,同時她的右腿撩起,砸向男人的後腦。
聽到風聲,男人的腦袋一偏,梅卉的右腿落下,劈叉,向前弓身,整個人幾乎是從男人的腋下鑽了出去。
是一名軍人!
那麼快就找來了嗎?
腦後傳來了風聲,梅卉閉無可閉!
「你是戰士!」
梅卉閉上了眼睛,她賭這一次!
風聲,在她的頭頂靜止。
「你果然很聰明,梅。」
梅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剛才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戰鬥,已經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在與這樣的戰士的戰鬥中,堅持一分鐘,本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但是,她做到了。她以自己為榮。
「這麼快就找到我了嗎?」
「我們需要確定一些事情。」他轉到梅卉的面前,索性席地而坐,看著梅卉狼狽的喘息。這個時候,他又像最初出現在她面前那樣平凡。
他說的是「我們」。
梅卉瞭然。
「你們所知道的,都是真的。」
「我們知道些什麼呢?」看著面前這個氣喘吁吁的小姑娘,真得很不簡單。一個普通人,竟然可以在自己毫不留情的時候堅持一分鐘並且毫髮無損。她值得他另眼相看。
「應該說,你們還有什麼不知道呢?」
有潔癖的梅卉,還是不習慣距離一個人這麼近,更不習慣這樣直接坐在地面上,掙扎著爬起來,拍去衣服上的浮土,梅卉把先前取下的鉛塊,再次綁回自己的腿上。
「就這樣相信他嗎?別忘了,他可是設計過『死神』。」
「我一直相信,」梅卉盯著眼前這個重新變回看起來很普通,事實上卻比死神要恐怖百倍的男人,「只要心裡還有祖國,只要還會被感動的人,就不會是一個壞人。」
男人啞然。
這樣單純的想法,他以前從未聽過。
然而……
她錯了嗎?
誰能說她錯了?
「另外……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男人暗自提高了警惕。
沒有理會男人突然間繃緊的神經,梅卉起身走到河邊的台階上,坐下來曬太陽。
「龍王漂白的事情,是我建議的。」
「……」男人倏的站起來。
他們可以查到梅卉,是因為兩年前的那個夏天,也因為梅卉曾經去過龍王的大院。
可是,梅卉和龍王在一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三個人知道:梅卉,龍王,阿豹。
因為害怕打草驚蛇,所以他們一直沒有對龍王和阿豹進行最直接的調查。
那麼,梅卉所說的話,是真的嗎?她用什麼說服了龍王?黑道霸主,即使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情,也有很多少爭先恐後,唯恐自己落了先機。
而這個小丫頭,究竟用什麼方式,說服了龍王?
……當然,前提條件是,她說的都是真的,而龍王,也真的被說服了。
……話又說回來,龍王究竟有沒有被說服??
男人突然覺得頭開始痛了起來。
「你們這些大人,做事情,一定要那麼複雜嗎?」
「什麼?」男人下意識的回答。
「能夠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當然要比晚上十二點以後站在街頭喊這個時間以後我做主好;能夠舒舒服服的過日子,當然要比提心吊膽、過了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明天要好。」
「就這麼簡單?」
「你不是普通人,」梅卉輕輕一笑,「所以,你不瞭解普通人。」
恍然……大悟。
「那麼……死神呢?」
「死神?嚴格的說來,其實我是他的徒弟,雖然他一直希望我可以作他的對手。」
陪家人從親戚家拜年出來,那種被跟蹤著的感覺就沒有消失過。
而且……
他們是刻意讓他知道的。
這樣也好。他也不想讓家人知道。
「爸、媽,我和朋友約好了下午一起出去玩玩。你們先回家吧。」
繞開人多的地方,繞開鎮子上最繁華的街道,嚴宇專門揀沒有人煙的地方走。
在一處遠離了公路的田野裡,嚴宇站定。
沒有人煙,沒有車輛經過。
「可真是……大膽呢。」一聲戲虐從身後傳來,嚴宇想也未想,俯身一個跟頭,躲開了身後的拳頭。
「不錯,反映滿快的嘛。」
來人的聲音低沉,卻總是帶著淡淡的戲虐,讓他聽了很是火大。
「你是誰?」
「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卻知道你是誰啊,死神。」
嚴宇的拳頭,緊緊攥在了一起。
「噢,對了,忘了告訴你,我的同伴去找……梅了。」
「該死!」嚴宇低低咒罵了一聲,衝了上去。
一年多在黑社會的日子,讓他的身手更加的敏捷,要更加的實用。
無論拳還是腿,他從來不會出全力,七分的力氣打出去,剩下的三分用在加速上,一時之間,他竟然和來人打的不分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