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嗎?
梅卉慢慢蹲了下去。原來……心,還是有知覺的,還是會痛。
「梅子,你怎麼了?」看著梅卉毫無預警的捂著胸口蹲了下去,蘇朗慌了神。他忙蹲下,一隻手從梅卉腋下穿過去,輕輕扶著梅卉,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怎麼了?你別嚇我!」
「蘇朗。」靠在蘇朗的肩上,梅卉忍住痛開口。
這是她第一次叫蘇朗的名字,蘇朗的心,一陣悸動。
「什麼?」
「對高考,你有把握嗎?」輕輕的,柔柔的聲音穿過雨絲,飄進蘇朗心底。
「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閃電落過,遠遠看過去,黑色的傘下,兩個相擁的身影,一個是黑色,一個是白色。
「偶爾,也會聽到有人提起你。他們都說你很強。說你可能會被寫進校史。」劇烈的痛,讓梅卉幾乎不能呼吸,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梅子,不要再說了。不要!」蘇朗聽著梅卉抽了口冷氣,他的心一陣刺痛,把梅卉更緊的擁進懷裡。
「可是,這段時間,高考前最重要的時候,你不覺得,你浪費了太多時間嗎?」強忍住痛,閉上眼睛,緊緊咬著下唇,梅卉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蘇朗。「你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不要……讓我自責。」
蘇朗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梅卉艱難的起身,踉踉蹌蹌的走了。大雨不斷落在她的發上,她的衣上。
蘇朗的手,一直停在空中,久久沒有落下,久久。
那一晚,蘇朗的同學,還有等他的周銘,沒有一個人見過蘇朗。第二天有起早的同學,在操場上看見蘇朗,面色蒼白,帶著血絲的雙眼,他在操場上,待了整整一夜。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也沒有人知道那晚蘇朗和梅卉曾見過。
「蘇朗……」周銘逮了一個無人注意的時候,坐在蘇朗身邊。
「什麼事?」蘇朗沒有停下手中的筆。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看著蘇朗依然沒有停筆的意思,周銘索性抽掉蘇朗手中的筆。拉起他就向走廊走。
「你做什麼?」蘇朗甩開了周銘的手,坐在那裡沒有動。
「蘇朗,從那個沒人知道你在哪的晚上開始,你變了。」
那個晚上……蘇朗的眼裡的光芒瞬間暗了下去,卻又很快的閃動:「周銘,你不是希望我和你好好的比最後一次嗎?」
「你是說……你現在要以最好的狀態,面對高考?」周銘緩緩的問。
「是。對手是你呢。我可是很期待你被我遠遠甩下時的表情。」蘇朗輕輕笑了起來。陽光而帥氣。
「……」不知為什麼,周銘就是覺得蘇朗有些不對,這幾天,他再也沒有站在過走廊看樓下。他看不出來。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現在真的在努力以最好的狀態應對考試。也許,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吧。
「那好。十天後,我們一決高下。」
周銘的掌,在空中和蘇朗的掌相遇,清脆的擊掌聲在教室響起。
「一決高下。」
文理分班並且已經會考之後的期末考,很簡單。兩天半的時間,五門高考需要進行的科目。語文。物理。數學。化學。英語。一切安排都和高考一樣。叫囂了許久的高考改革據說不會在三兩年內開始,但是估計梅卉的弟弟會趕上吧。
文理科前五十名的同學,各自進入兩個多媒體教室單獨考試。其餘的學生,按照年級組排名,分考場進行考試。
第一天。上午語文,下午物理。關注著梅卉的人都悄悄鬆了一口氣。她沒有再玩什麼一個小時交卷的遊戲,也沒有再刻意的計算分值或是故意做錯題。就連藉故看她考卷的監考老師都放下了心。她的水平,在這個教室裡,依然是上等。
一切,似乎高興的太早了點。
考完物理,梅卉打了個電話回家,準備告訴家人考完試就回家了。但是,她聽到的,是媽媽沙啞的敷衍。她於是明白,幾個月前的風波,並沒有停息。並且……也許會繼續下去。
晚上,梅卉沒有去上自習。她在住的地方,收拾出一個空間,手臂、大腿、小腿、還有腰腹全部綁上鉛塊。立臥撐、腹肌衝拳、定點空中彈踢……整整四個小時,或許更多。直到精疲力盡,只有手指可以動彈的時候,梅卉才停下。沒有眼淚,她的汗水,濕透了衣衫。這晚,是她幾個月來睡的最安穩的一晚,沒有噩夢,一覺到天明。
數學。九點開考。梅卉甚至比監考老師還晚到教室。8:55分,剛準備發試卷的時候,梅卉飄進教室,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白色連身長裙,直到腳踝。這是梅卉第一次在學校穿上這樣的長裙。長髮沒有紮起,隨便的飄在身後。第一次,所有人發現,梅卉……有種讓人憐惜的柔弱。
梅冰秋……坐在第一位的汪漠卻在心底歎了口氣。你,又發生什麼狀況了嗎??
奮筆疾書。三個小時的考試時間,一個半小時,梅卉做完了所有的題目。用十五分鐘把試卷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之後,梅卉起身:「老師,我交卷。」
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裡,梅卉把試卷交給老師,輕輕走出教室。如鬼魅般飄逸。
課間休息。蘇朗從洗手間出來,他的臉上滿是水滴。這幾天,他在調整作息時間,力求把興奮點調整到高考的時間點。最初,這樣的效果並不好。晚上提前休息後反而很晚都睡不著,弄得現在很睏,他只有不斷的用冷水、風油精之類的東西刺激自己。
「天哪!那個長髮那麼飄逸的女生是誰啊?」
「還那麼長的白色長裙!我們學校,有人會穿這種風格的衣服嗎?!」
……
突如其來的議論扯回了蘇朗的思緒。他有些好笑的看著面前激動的一群人,實在很明白:不是那個女孩讓所有人驚訝,而是高考的壓力讓他們發狂。
那個白色的身影……蘇朗瞟見那個身影,是那麼的孤單而熟悉。是她。他的腳步沒有停,逕自穿過人群,走進教室。
他……果然和梅冰秋有關。周銘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難道他沒有在意,考試,還有一個小時才結束嗎?梅冰秋,再次肆無忌憚。
「什麼?她又提前一個多小時交卷!」白宙一顫。從梅卉身上,他感受到一種氣息,那種……毀滅的氣息。是的,毀滅。
「沒什麼好驚訝的啊。」洛洛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冰秋最強的就是數學啊。這種程度的題目對她來說,即使不是滿分,應該也不會差多少吧。」
「自大!」李量冷哼。今天的數學,不是很難,但是題目出的很有水平,是能拉開差距的題目。能考到135分以上的,他不認為會有人。
「李量,你似乎忘了,過去的兩年裡,數學單科獎學金的得主一直都是一個人。」汪漠老神在在的說。也因此,他有擔憂,但卻不明顯。
汪漠這麼一說,不僅李量想了起來,就連周圍所有的人都想了起來:一直以來,數學最好的,不是年級第一的汪漠,而是這個飄逸的女子——梅冰秋。
化學,依然在發卷的前一秒踏進教室,提前45分鐘,整整一節課的時間交卷。
英語,還是在發卷的前一秒踏進教室,提前了50分鐘交卷。
瘋掉了。連續三場考試,她都是這個多媒體教室,匯聚了整個年級的精英的考場裡,第一個交卷的人。就連一向不服氣的李量,也不再叫囂著要和汪漠比速度。畢竟,和速度相比,更重要的,是成績,是分數。
所有的學生,都獲得通知,考完試之後,回教室開會。在多媒體教室的門口,汪江終於堵到了梅卉。
看著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梅卉,汪江無奈的歎了口氣,把梅卉帶進了教師休息室。
休息室裡,空無一人。
「坐下吧。」汪江一邊打量著梅卉,一邊對她說。梅卉老老實實的在汪江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白色純棉t恤,黑色短裙在膝蓋上的長度,長髮紮成高高的馬尾,和昨天的梅卉……判若兩人。
「梅冰秋,你究竟是怎麼了?」汪江第一次覺得頭有些痛。
「老師……」梅卉猶豫了一下。「我很好。」
「梅冰秋,所有的科目裡,你最喜歡的是什麼?」汪江決定換個方式。
梅卉驚訝的抬頭看著老師。雖然不明白老師為什麼這樣問自己,她依然老實的回答:「數學。」
「那麼,你知道數學最好的學校,是哪所嗎?」
「z大?」梅卉試探的問。嚴宇的學校,是全國數的著的學校,尤其是以強大的學術和科研占強。
「不。」汪江搖頭。以梅冰秋現在的成績,上z大應該不成問題吧,所以……「是b大。」
「b大?」那所全國排名第二的學校?比z大還要強上一些的。
「是。除去人們所常知的文科優勢以外,這所學校的數學在全國排第一。」
「可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梅卉不明白。
「既然覺得數學是你最喜歡的,那麼,就努力吧。」汪江說完,起身打開門,走出了休息室。留下梅卉一個人呆呆的坐著。
心,猛然間又痛了起來,比以前每次痛的都更加劇烈,更加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