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內,忐忑不安地匆匆用過晚膳,尚寢司的宮女變來為我準備梳洗,以備等下的侍侵。由於是皇帝欽點的召幸,宮中上下顯得格外重視,所有人的臉上都掛滿了掩飾不住的笑意。珠兒更是緊張的臉色都有些蒼白,只是興奮地為我挑揀著新制的宮裝。
尚寢司的宮女一共十二人,每人身穿綠色寬袍宮裝,頭挽高髻,為首的尚寢司女史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女官,身穿深綠色宮裝官袍,神色沉靜莊重,一雙懾人的鳳目小心地低垂著,顯得分外地沉肅,使人不覺地緊張起來。
看到我有些緊張的微微顫抖的樣子,那女史輕輕躬身笑道:「才人不必緊張,皇上在端華宮配太后用過晚膳,在宏安殿批閱奏章,大約戌時末才會趕來,才人晚上若是沒有用好,不妨叫些點心,免得晚上無法侍奉皇帝。」
我聞言,心中微微放鬆不少,不覺想了想,點頭道:「先用些點心,再沐浴吧。」
女史聞言,端莊地躬身一禮,緩緩退入外殿,我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回身向侍立在內殿門口的珠兒吩咐道:「珠兒進來,陪我說說話吧。」
珠兒聞言,輕輕來到我身前,低笑道:「小姐有什麼話快說吧,等下奴婢就進不了內殿了。」
宮中侍侵,有專門的尚寢司宮女負責,便是太監內侍也是不得進內殿服侍的,珠兒她們更是只能在外殿等候傳召,絕不能隨意走動的。
看我神色複雜,珠兒忍不住上前拉了拉我的手,低聲道:「小姐,是福不是禍,還是放寬心,無論怎樣,小姐這樣的人才宮中並無幾人能夠相及,只要今日放寬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聞言心中當真有些感歎,珠兒能在這樣的時候想到這麼多,實在難得,不覺點頭道:「你去把我進宮是隨身的香囊拿進來就下去吧。今日無需你們服侍,難得休息,早些下去吧。」
珠兒輕輕點頭道:「小姐放寬心,奴婢去把東西拿來。」
說畢,便要轉身向外殿走去。卻不防一名尚寢司宮女匆匆地進來躬身道:「啟稟才人,皇上口諭,今日政務不多,聖駕半個時辰後便可駕幸,請才人盡早準備。」
我聞言猛地一呆,這也太意外了,想不到竟提前了一個多時辰,不禁有些反應不過來。看我呆呆地發怔,那名女史已經進來躬身道:「才人,香湯已經備好,請才人沐浴更衣,修整儀容。」
我聞言,想到ri間那凌厲的目光,心中便有些忐忑,只是事到眼前,只能一步步往前走,其實自從進宮的那天起便已經沒有了退路,只是我一直不肯面對罷了。如今我已經被那無形的巨手推到了風口浪尖,無論福禍,只能往前走下去了!
想到這裡,不覺苦笑一聲,起身跟在那女史身後,向設在花格後的坐湯處走去。宮內沐浴統稱「坐湯」,一般宮中洗浴並無規定,只是視個人喜好。只是在侍侵之前,是必須要以香湯淨身的。
轉到花格後,宮內的內侍已經全部退出殿外,四名身穿絳se宮裝的司浴宮女已經侍立在花格內,看我進來,同時迎上來,跪倒在地,齊聲道:「請才人坐湯。」
地上放著一個木胎鑲銀的大澡盆,澡盆內已經注滿了熱水,旁邊兩名司浴宮女捧著巾帕、香露、澡豆。另外兩名司浴宮女則上來體我除去身上的衣物。
我緩緩泡在溫熱的香湯中熱氣氤氳中,只覺一直緊繃的神經總算放鬆了下來,連日來的重重陰影總算被我拋在了腦後,帶著淡淡香氣的熱水中,我忽然想到進宮前母親的反覆叮囑:「身入宮中一定要小心謹慎,不可多招是非……」
心中不覺苦笑起來,五年冷宮,我是何等的小心翼翼,卻還是逃脫不了被別人擺佈的命運,若果真是這樣,又為何不能積極地面對?與其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為何不能借勢而行?既然已經進了這深宮,又歷經生死,想不到自己經是如此愚鈍。早已進了這是非之地,想要躲開是非豈非可笑?
想到這裡,心中不覺恍然大悟,登時覺得一切通透起來,一直糾纏在心中的不安也一掃而光,既然已如這是非之中,眼下便只能順勢而為了!
思忖之間,只聽旁邊的司浴宮女低聲道:「請才人起身,擦拭。」說畢,兩名宮女已經捧著香帕、澡豆上前服侍了。
我定了定神,放鬆心情,任她們替我擦拭,因為聖駕提前了一個時辰,沐浴也只能勉強匆洗過,即便如此,也用去了半個時稱,急得那些在外面服侍的尚寢司的女官眉頭深鎖,不時小心地向花格內張望著。
換上絲質的貼身內衣,總算沐浴結束,兩名尚寢司的宮女立刻上來替我換上侍寢時的大紅金絲曳地宮緞長袍,將剛剛出浴的肌膚襯得愈發細如凝脂,溫潤可愛。那體我更衣的女官忍不住微微笑道:「才人貴體,必能的陛下青眼。」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轉身在妝台前坐下,任那女官為我挽起長髮。那女官一邊為我綰髮,一邊小心地問道:「不知才人要綰什麼樣的髮髻?」
我想了想,點頭道:「我的宮女珠兒就在殿外,還是命她來吧。」
那女官雖然不願,但是我現在確是即將承寵,她也不敢十分放肆,只是皺眉道:「才人此舉不符宮中規制,但是眼下事有意外,只好從權,還請才人替下官們擔待一二。」
我淡淡的笑道:「此事是我自行作主的,自然與你們無關。」
那女官這才躬身一禮,緩緩地退出了內殿。不多時,便聽到珠兒那熟悉的腳步聲匆匆而來,舉目望去,果然看到珠兒正急急地趕到內殿。看到我,神色登時一鬆,緊趕半步,來到我身邊,跪在地上叩頭道:「珠兒服侍才人。」
我瞥了一眼殿內的一眾斂眉垂首的尚寢司女官,若無其事地點頭道:「並沒什麼,你來幫我綰髮。」
珠兒乖巧地來到我身邊,拿起象牙梳,小心地道:「不知才人要梳什麼髮髻?」
我點頭道:「就用雙鬟髻吧。」
珠兒點了點頭,一邊小心地替我梳好髮髻,一邊低聲道:「小姐,東西拿來了,可要用些?」
我想了想,半晌才下定決心地點頭道:「少用些,別太濃烈,免得被人看破。」
珠兒聞言,飛快地從袖中取出一個精巧的瓷瓶,將裡面的香露點了幾滴在我的額前、耳後,以及胸前。這種香露乃是百花精髓釀成,香氣馥郁雅致,只在耳鬢廝摩時才可聞到,更可以增加受孕的機會。雖然這種東西雖然宮中不禁,但是這花露卻是進宮時,ru母所贈,是來自異邦之物,極其珍貴,算得上是我的唯一的秘密了。
剛用完香露,珠兒還沒有來得及為我上妝,便聽殿外傳來了一陣內侍那特有的尖細的通報聲:「陛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