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七,行走江湖,初見不平之事,一怒之下滅人滿門!」青衣平淡揮手。
杜野的面前忽然之間出現了一個場景,或者,不如說他本身就處於這場景之中。就像是融入了其中,可以感覺到風感覺到沙,但卻觸碰不到任何物體。
他恍然大悟,這恐怕便是青衣的記憶和感官,只不過,這些留在他的記憶中,所以他可以提取那些感官感覺。
少年青衣怒馬鮮衣,奔馳於官道,沙塵滾滾捲成一條長龍。疾馳百里,來到一間莊園之外,縱身下馬,提著一柄鑲嵌著寶石的寶劍,怒氣勃發。
莊園前,兩個家丁正待張口呵斥,少年青衣微微揚手,寶劍出鞘,一記破空龍吟,家丁如被無形巨劍削到,兩顆腦袋高高的飛起。
少年青衣酷酷的凌空一抓,將首級提在手中,提劍一揚,轟然一聲悶響,結實的大門炸成無數碎片,仰天厲嘯,聲音竟震得房頂上的瓦片抖動不已。
瞧到這裡,杜野已是顧不得再去想別的,此刻他便彷彿已是化身為少年青衣,出劍剎那的感覺,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中。
那是一種很……很,杜野突然察覺到,自己所學的詞彙竟是難以形容那份奇特的感覺。如果非要尋一個詞來描寫,這就是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
但杜野知道青衣留下這個給自己,絕不是要學習他的氣勢,而是要學他的招學他的武道。
他還來不及細細思量,門中亦是湧來無數人,少年青衣冷冷的,眼中藏著深深的怒火。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而如此憤怒。
少年青衣,亦絕沒有向任何人解釋,他只是縱身躍起,橫劍一斬。無數人的屍首倒下,剩下的則是勉力能與之相鬥的人。
「哧……」少年青衣劍眉上揚,凶厲之光再度閃現,手腕抖動,億萬朵絢爛而美麗到極點的鮮花綻放在空氣中。
美麗的而又短暫的,但是,這些花卻更加是凶險的。每一朵的綻放,必定帶起了猩紅的血花,這是杜野所見過最詭異的事。
「怎麼會?怎麼會?」杜野喃喃自語,按照現代的說法,少年青衣這一招,根本就是劍氣傷人。
而且,遠遠比想像中,比杜野所知道的劍氣還要精妙了百倍以上。雖然他本身沒有見過,但實在難以想像如此年幼的青衣竟然可以輕易的使出天性霸道的劍氣。
少年青衣胸中怒火似稍微降下一些,卻仍舊凶橫霸道,橫劍狂掃之下,所到之處,房屋和假山統統都被恐怖的劍氣夷為平地。
「好漂亮的花!」少年青衣突然停手下來,從路邊摘下一朵嬌艷欲滴的鮮花,輕柔的嗅了一下,滿是溫柔與稚氣,全無先前的凜然殺氣,直教人誤會這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鮮花將青衣的臉龐襯映得白皙而俊俏,哪裡像是殺人盈野的兇徒,更像是一個正滿腔甜蜜,溫柔體貼待情人的少年郎。
心神完全沉溺其中的少年青衣,竟全然沒有察覺到一道極為可怕的劍光向自己掃來。
「不好!快閃!」杜野心神為這招所攝,竟不假思索大喊出聲。
待到少年青衣察覺之時,劍光亦不是任何人能躲避得開的了。
嗡……
劍光抵及少年青衣,猛然之間,青衣身體爆發出萬丈星光,像星星一般閃耀,又如同太陽一般的刺目。
杜野魂魄幾乎在這剎那有種震盪痛楚到極點的錯覺,有一種魂魄散去的感覺——這就是少年青衣當時的感覺嗎?
少年青衣轟然一聲被砸飛數十丈遠,一路灑血,杜野亦是哇一下張口吐出鮮血。
一個美髯中年傲然立於先前少年青衣所站立的地方,手中提著一柄閃爍耀眼光芒的劍,朗聲大笑不止:「一介蟊賊,也敢到我霸劍山莊撒野,不自量力。」
瓦礫堆中,一個披頭散髮的少年勉強支立著身體站起來,握著寶劍的右手又緊了三分,左手溫柔的呵護著那花瓣碎裂成汁的殘花,眼中含淚:「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少年青衣蹲下身子,在地上刨出一個淺淺的土坑,將殘花緩緩的放入坑中,再掩土埋起。這一番如待情人的動作下來,直教杜野瞧得毛骨悚然,這少年青衣越看越像心理變態。
少年青衣直著腰,凝望著遠處的霸劍,眼簾低垂:「放心,我一定為你報仇!」
「還沒死?」霸劍有理由驚訝,因為他自信先前那一劍,尋常高手都決計難以活下來。但是,這少年不但活了下來,而且還活得很滋潤,想著先前那一劍被萬丈劍氣卸下大半力量,似想起了什麼,失聲驚道:「你是天生劍體!」
「不錯!我是天生劍體!」少年青衣的語氣凝固得幾乎結冰。
霸劍微微一驚,隨即長笑不已:「你便是天生劍體,那便又如何,再給你二十年,我不是你的對手。但現在,你卻不是我的對手!接我一招……」
少年青衣冷冷道:「你也接我一招……」
杜野血脈怒賁,只盼欣賞到更高等級的戰鬥。但是,就在這剎那,畫面忽然靜止,然後淡淡的散去,如同彩虹般消失不見。
青衣淡淡道:「接下來的戰鬥,你現在還承受不住。」頓了頓:「你可領悟其中的手段?」
不待杜野開口,青衣便悵然一笑:「你仔細思量我出手之前之時有何不同,一定要細心感覺,每次戰鬥,我只會給你一次觀摩機會。是否領悟,全憑天分。」
「什麼是天生劍體?」杜野記下了心頭的感覺,想起一事連忙問,才意識到青衣根本答不了。
青衣淡然揮手:「你去吧,莫要怠慢了內功修煉。」
這輕輕的一拂,杜野卻有種魂魄歸位的錯覺,剎那間,身體的感覺回來了,那種巨大的經脈萎縮痛苦也湧上心頭。好在這一會的時間,內力運轉已然完成,痛苦稍稍減輕了不少。
休息片刻,待得痛苦消退,杜野凝神思索著先前所見的一切,委實太過離奇誇張了。
僅僅十七歲的青衣,便能與霸劍相鬥。雖然杜野不清楚霸劍到底是什麼人物,在當年到底什麼樣的地位,有多麼強大。但是,只憑這莊園之大之豪華,亦可猜出一二。
那時的青衣便如此強大,到了後來,青衣一定更強。但像這樣的人,又怎會輕易的死在戰鬥中?
而且,十七歲的青衣年少氣盛,行事手段狠辣無情,與後來溫和平淡的青衣幾乎不像同一個人,這裡面又有什麼故事?杜野,突然有些期待了,或許,下一次觀戰可以再得知一二。
胡思亂想片刻,他很快收攏心神,凝神回憶著先前深深印在他腦海裡的感覺。
少年青衣使最初那幾招,杜野捕獲的感覺就是,那像是劍氣,但似乎又不同。杜野從師傅那裡得知,現實裡的劍氣極為霸道,每一劍都極耗內力,每一劍使出都可算得上是以本傷人,拼的是內力深淺,拼的是技巧。
但是少年青衣使的招,前幾招就罷了,尤其是那招萬千劍氣,極為巧妙。杜野覺得,現實裡一定沒人玩得出,不然,那就意味著超強的遠程殺傷力。
青衣使招之前,像是有一種能量直接從外界,確切的說,是從天地之間直接浸入他的身體中。然而,他的身體似乎經過轉化,或者還是提煉等之後,能量變成了類似內功之類的東西,再從手中流出,從劍身吐出。
或者,可以現代一點的解釋為,閃電被吸收之後,經過一種機器的轉化,從直流電變成交流電,可以ziyou運用。這大概就是杜野的理解,其實,理解這一點不難。
問題就在於,到底是怎樣才能夠獲得天地之間的能量呢?
該死的,天地能量,要如何吸收?然後又要如何轉化?
只要可以做得到,那就意味著,杜野也許可以像青衣那麼強大。就算遠遠不如,那在現代武林,亦足以自保了。
「倒霉,太倒霉了!」杜野歎了口氣,青衣做事不幹脆利落,留下那麼個手尾,算什麼意思。
其實,要怪,還不如怪當時的科技太過低下。青衣或許是知道如何使招,如何運用這種能量,但是,他未必就能理解或解釋。
從青衣的意思來判斷,修習內功是另一個可行的路子,屬於人之道。這就表示,這兩者之間必定有相通之處。
杜野細細的分析推論,內功在青衣口中是人體內部自成五行,亦就是說自成能量。然後,能量在人體的經脈中運行,需要的時候就運作。這說法,其實蠻可以解釋的。
內力需要人的催動,或者……不需要?譬如說某些護體能力強大的內功就可以被外界觸發。就像先前青衣之所以沒有受傷,大概就是因為天生劍體的防護。
想了想,杜野覺得如果自己真的蠢到等待老天爺大發慈悲賞賜一點能量給自己用,那多半自己的腦袋被驢子踢過。
人又是如何催動內力的?
很簡單,有人攻擊自己,自己想反擊想抵擋。想,然後再提氣。
杜野想不到如何提天地之間的氣,但是——想?
想?想?想?
除了觸發內功和失控的內力外,似乎所有的攻擊模式,當事人都必須要做一件事,首先要想。
「哈哈哈,我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杜野肯定自己小時候一定被彈弓彈到腦袋過,要不然,就是得過腦膜炎,不然怎會想得那麼離譜那麼荒唐。
躺下去,一動不動,半小時後,杜野直挺挺的坐起身,摸摸下巴的鬍渣,眼中閃爍著決然的神色:「想就想,為科學試驗而獻身,亦是值得的。」
雖然分析結果很荒唐,不過,他實在是睡不著,抱著一個大問號睡覺,那可不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他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想,首先應該定義為一種意念,只有意念到了,所以內力才會隨著催動——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起碼他從未聽說過,任何內功在攻擊前要先運轉心法才可以實現攻擊。
意念……這是一個很容易使人走火入魔的詞,杜野覺得這詞很像是特異功能的某種名詞。
意念需要集中精神,集中精神去想,大概就是想天地能量吧。杜野心想,反正錯了自己也不會死。
閉上眼睛默默的集中精神……突然覺得這很困難,集中精神不難,難的是一直想一件事而不走神。
試了幾次,杜野都以失敗收場,吸取了經驗的他對自己說:「再試一次,然後安心睡覺。」
最後這一次,杜野閉上眼睛,緩慢的調節呼吸,節奏漸漸的慢下來,再慢下來。他的心神之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天地能量。
漸漸的,杜野的意識像是處身於一個朦朧環境中,空空的,飄飄的。
空氣流動難以察覺,但杜野卻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感覺到每一次的空氣流動,都隱隱帶著微微震盪,掠過他的皮膚,就如同最細小的刀,從他的身體上割過。
一呼一吸之間,他渾然天成,彷彿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彷彿成為了大自然中,空氣中的一粒微塵。能量,從他的身體裡進進出出……
杜野驟然睜開眼,眼中精光閃現,一躍而起,狂喜萬分:「我懂了,我明白了!」
狂喜之下手舞足蹈之際,一道道淡若無的能量失控的激射出來,正中電腦屏幕……
失望,鬱悶……我要化身為魔了。
沒有上榜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