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
烈火。
耀眼之光。
令人口乾舌燥。
似是感情,也被這烈火點燃,不論人,還是這空氣,都顯得狂躁不安。
通山祖師白眼中倒影著火光,哈哈大笑起來:「麒麟派的掌教,還是赤江子那小兒嗎?竟然調教出這樣的弟子,年紀輕輕便化罡成功,還一身的麒麟臭味!」
「麒麟血脈!」
其他長老聽到這話,猛然醒悟,就是化罡後期也不會達到這麼純潔烈火,顯然是赤江子以麒麟血為引,替這弟子洗了身子。
一滴麒麟血,便能讓修士修為大增,但是一身麒麟血,沒有麒麟親自應允改造體質是不可能接受得了的。
麒麟派那兩隻麒麟不比一般神獸,乃是太古生靈,與十條洪荒古龍一個級別,麒麟派也只是供奉,連掌教都無法命令麒麟點頭。
如今項燭的修為與幾位長老不相上下,但是憑著一身麒麟血脈,卻是只能令他人汗顏。
「山!」
不知誰家弟子大叫一聲,只見那座被屠秋推回的大山,正朝這邊飛來。
而且還在緩緩下墜!
項燭沉默不語,二話不說單槍匹馬便朝通山祖師殺去。
他是想在這重山壓城之前解決對手!
通山祖師本是一副狂喜表情,但是見到這團烈火之中冒出一樣事物,臉色頓時大變。
「離火寶鑒!!」
地煞靈器!
一道通天火柱,從天而降,從地而生,以通山祖師為中心,連接在了一起!
這火柱紅芒大盛,最後鮮艷地如同血花殘陽,天際房屋,都是這一抹鮮紅顏色。
奪日光芒!
通山祖師被這火柱困住,身上陰氣出身便碎,知道這是燃靈陽火,口中一吹,在火中打出洞來,便要朝外鑽去。
忽地一道道白色火絲從火柱中飛了出來,無數白絲纏繞住通山祖師,嘶嘶皮肉作響,冒出了陣陣白煙。
「彫蟲小技!」通山祖師身子一晃,帶著爭念道人的半截身子消失在白絲之間。
再出現之時,已經是坐在雲端!
「壓天!」
他大手一揮,只見四周雲團瞬間便黑,聚成了一隻大手朝下壓來,而這手掌中,更有一張骷髏鬼面,張牙舞爪!
通紅火柱在這一掌下壓時縮短消失,項燭大喝一聲,離火寶鑒出手,頂在了這大手上。
那大手的黑雲蒸騰化氣,可是也硬生生地朝下壓來。
「項燭,我來助你!」
程智應了一聲,木行真氣脫手而出,遇火便著,離火寶鑒頓時在手掌之下噴出火苗。
「我也來助你!」
應天長隻身一人便敢朝通山祖師殺去,這些長老原本對這人的狂妄抱有不滿,但是頭頂的山已經飛得很近,不是那賭氣的時候了。
「破!」
離火寶鑒在幾位長老援助之時,一聲狂吼從寶鑒中傳出,緊接著一隻麒麟從撕破黑雲飛了上去。
這頭麒麟並不是真正麒麟,只是火之虛影,但是威力卻也十分之強,從吼聲傳出,到麒麟衝到通山祖師的面前,也不過是眨眼時間而已!
通山祖師被這麒麟撞地在空中搖晃幾圈,勉強站定了身影,伸出手打出十幾團黑球,阻住了這只麒麟的再次攻勢。
一陣陰影罩住天際,那座山已經飛到了他們頭頂。
搬山決這門神通,雖然知道的門派頗多,但大大小小也只能數出來幾個而已,在場的八個門派也只有通山派知道,但是爭念道人已經沒了知覺,其他弟子不僅氣力幾乎耗盡,更是沒有一個獲得過窺視通山神通的資格。
幾位長老卻是根本沒有見到這山一般,使自家法寶朝通山祖師攻去。
通山祖師窮途末路,此時正是殺他的最好時機!
這些高手的打鬥到了巔峰,已經在各派弟子以及其他修士眼中化作了一團光芒閃耀,靠眼睛根本看不清這些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些人見山到來,而那些高手卻沒人出手阻止,不由一個個面露恐懼,這山太大了,以他們的修為沒有一絲逃脫的可能!
那高聳入雲的山峰,以及數百里方圓的盤基,足足能夠壓垮三個來仙郡!
是一起去頂這山,還是砸了它?
一隻螞蟻如何能想到怎麼將大象舉起來?
通山祖師被眾人打得節節敗退,就在那火麒麟的吐息將他全身黑氣吹散之際,忽然嘿地一笑,口中吐出一枚黑球,砸在這麒麟身上。
火麒麟頓時如同被至寒的冰水澆滅,在黑球來到之時崩滅成漫天火光,而這黑球的氣勢仍是不減,朝眾人砸了過去。
只是被稍微蹭了一下,一直打打秋風的尺華派長老慘叫一聲,從天空墜了下去。
這黑球的真正目標,既是項燭!
要不是這個人的出現,這幾位長老說不定就成了他成鬼血祭的祭品!
那黑球來得太快,項燭嘴巴微張,便被這球打了個正著。
碰!
這人化作七道火光,散了!
「項燭!」
諸位長老大驚,這個剛剛嶄露頭角的天才,竟然如同流星一般,短暫地就消失了!
通山祖師哈哈大笑一聲,將黑球吸了回來,但他的笑容,卻更是短暫!
他感覺到了背後的危險!
「七神不知炎,看來這招也是你沒見過的。」
通山祖師緩緩低下頭,看到一隻烈火手掌從胸口穿了過去,而爭念道人也是這般模樣。
項燭雙手穿了屍鬼兩身胸膛。冷笑一聲,背後展開一道火光,一隻猙獰的火焰巨人從背後鑽出,雙手一拍,便將這屍鬼捂在兩手之間。
眾人大喜之際,項燭身後那火焰巨人鬆開手掌,兩手之間什麼也沒有。
跑了!
竟然能夠跑了!
他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他不知是用什麼神通,竟然能在我火下逃生,但是經了我一擊,再也成不了氣候。」
「嘿,給他那一下也足夠了!料他再也興不起來風浪!」曹玉彤苦笑一聲,說道,「麒麟派的火光,真是每次都能讓人大開眼界啊。」
她目光一冷,心中暗道:這火光,實在晃眼,麒麟派的實力有多強?希望我派,不會被這烈火晃瞎了雙眼,一個年輕弟子,化罡圓滿的修為,加上離火寶鑒這等法寶,看來麒麟派並不只是要整個十秀的位子,而是要十秀的頭把交椅!
就在此時,那山,也到了!
巨大的山底已經砸向了來仙郡,項燭眉頭一皺,似是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巨山來臨一般。
「天有古木,支撐天地不墜,日月不落,撐天巨木!」
程智大叫一聲,只聽隆隆作響,四方大地猛地裂開,鑽出四隻巨大木樁!
碰!
一陣岩石碎土,在這撞擊之下落了下來。
經歷了許久的鬥法,程智的真氣已經近乎空虛,這個神通也無法支撐太久,四根木樁隱約傳來吱呀之聲。
任賓賀躺在地上,全身蓋滿了厚土,咳了兩聲,說道:「項燭,你還愣著幹什麼!呼呼,趕緊把這大石頭弄走,哈,哈!」
項燭點了點頭,看了看離頭頂只有幾米之遙的山底,朝眾人抱拳說道:「望眾長老助我一臂之力!」
幾位長老應了一聲,這個年輕人,從開始時站在一旁的看客,轉眼間就變成能主導他們這些長輩的中心支柱了。
橫山松程智額頭上留下一滴冷汗,心中暗道:難道,真的是我們老了嗎?
當他眼光瞥到在台上一步步爬行的任賓賀時,連忙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想要老成那個樣子,還早著呢。」
項燭伸出雙手,在面前劃了個十字,這大山東南西北四角,便出現四道火光,緩緩連成十字,在他的頭頂凝聚在一起。
這個小子究竟有多少神通?淵源門的吳長老神情嚴肅,莫不是赤江子將門派神通都教給了他不成?
這小子經麒麟換血,成就如此多的神通法術,可見麒麟派對他的培養。
不可否認,他便是下一代麒麟派掌教的候選!若是這事情結束後,定要好好跟他拉關係。
幾個人心中都打定了這個想法,在那火焰十字連成的時候,朝十字中心各使法術打了過去,砰然一聲,這座大山竟然被切成四塊,被向上一推的力道下,分別落在了來仙郡外四個方位。
程智的四根木樁助眾人向上推了一下,真氣再也不濟,四根木樁便消失了。
來仙郡郡主一直施法保護著眾多百姓,如今見到事情終於終結,這才吐出了一口氣,然而張眼所見,卻是令他十分頭疼的局面。
來仙郡的三座古城,有兩座都損毀了近八成,尤其是屍鬼降臨時的地方,和項燭使出那火柱之地。
簡直被毀得光禿禿一片,連個凳子椅子都沒留下。
而來仙郡中的百姓,更是死了八成之多,除了邊緣之地尚有些倖存之外,其他百姓都被這鬥法波及,一道零碎的真氣,一道殘缺的罡風,便能要了十人百人的性命。
還有一成百姓,原本已經同許多修士跑到了城外,卻被那四塊切開的山砸中,命中該絕,終是逃不過死字。
來仙郡郡主沖幾位長老抱拳施禮道:「多謝眾位解我來仙郡危機。」
他朝項燭看了一眼,暗地朝其他幾位長老傳音道:「若不是幾位出手,恐怕我來仙郡的封印,就要被那老鬼破開了。」
曹玉彤默默點了點頭,傳音回道:「幸好那老鬼不是朝那封印來的,否則後果實在難料。」
來仙郡之下,有一道封印,除了這些門派中的核心人物,其他人都不知曉,就是那些歷史稍短的小門派,也不知道。
這些長老之所以拼了命也要阻止這屍鬼前往來仙郡,便是有這層原因,否則的話,他們大可以置這些尋常百姓的性命不顧。
至於搬救兵,他們好歹都是有威信的得道之士,這種丟面子的事還不如讓他們死了留個好名。
任賓賀也收到了傳音,扯著嗓子叫道:「要我說,你們什麼時候,哈,哈,來扶一下我這老人家!小彤彤,就是咱倆已經分隔多年,看來你我曾有情的份上……」
曹玉彤撇了下嘴,朝項燭看了一眼,後者立刻領意,同自家門派兄弟一起去攙扶這似要歸天而去的老者。
古駝默不作聲朝來仙郡中心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轉身便走了。
自通山祖師殺到來仙郡的時間,還不到兩柱香的時間,卻讓那些心驚膽顫的看客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們大多用著自己那不入流的法寶,邊跑邊看,因為天空打鬥的氣息太強,所以都只能選擇步行,後悔自己為何不準備幾張神行符,便是奔跑之時,身邊就有人被彈開的罡風切了,有時是一兩個人,有時是七八個人。
這才有人恍然想起,剛剛那逃走的葬仙官。
這人不知是否還活著,估計也被那罡風切了。
屠秋憑著血魄入竅的本事,如今已經全力飛了千里。
不夠,到了這裡還不夠。
那些化罡的修士,雖說肯定與那屍鬼鬥得你死我活,但是也不排除他們有方法追上自己。
飛了兩千里,屠秋的額頭已經滿是血汗,身上竅穴的紅光也漸漸減弱了些,閻火看出屠秋的表情有些不對勁,輕聲問道:「仙官,你沒事吧?」
血魄入竅的方法,乃是用魄力強行刺激身竅,使魂魄元力在刺激之下猛烈運轉生出,就如同屠秋學會孟歌謠之時,用疼痛刺激神經,讓魂力強行滋生的方法如出一轍。
第一次血魄入竅也不過是幾日之前,那時竅穴的疼痛他還能忍住,但是第二次用出來,卻是實在疼痛難耐,就似在每個竅穴都插了一把刀,而隨著血魄的閃動,這把刀便一次次拔出刺入,就是他的意志再堅定,這般疼痛已經是他能忍耐的極限了!
終於,他吐出一口悶氣,全身入竅血魄暗了下來,而身子也隨這血魄的消失,跌落劍上。
腳下是一片草地,他在這草地上滾了許久,仰面躺了下來,全身沾滿了露水草汁。
屠秋胸口起伏許久,問道:「如今距離葬仙之地,還有多遠?多長時間?」
「三千里,半天。」
「那我只能祈禱這仙雛晚些醒覺了。」屠秋嘿笑一聲,恢復了原本心境,問道:「閻火,你如今已經是這般模樣,你可知道有哪個閻火和你一樣的?」
閻火想了一想,說道:「似是沒有。」
「那就糟了。」屠秋皺起了眉頭,說道,「若是被他人知道了,你會不會被玄yin大帝捏死?」
「只要隱藏的好,他人是不會發現的,除非我換了仙官,否則會一直在屠仙官手上。」閻火吧唧吧唧嘴,有些不安地說道,「我也知這個模樣會有麻煩,但是卻不想回到原來那樣子。」
「野獸開了智慧,當然不想回到畜生心思。」
「仙官說我是開智了?」閻火眨眨眼問道。
「你是有心了。」
「有心!」閻火那雙白圈圓瞳轉了一轉,聲音發顫,「我是……有了魂?」
有了魂,便是真正的生靈,這也是這些閻火唯一的心願,夢寐以求的!
「法寶有可能也會開靈,只是靈身聚化,成了靈智而已。」屠秋嘿笑了一聲,「能看到你這般驚慌失措,倒是讓我心情大好,只是我關心的,是你原本的本事還在不在。」
「當然都在!」閻火睜大了雙眼,「仙官,你還不知我現在的本事吧!」
「本事?」
閻火吸了口氣,忽地吐出一陣火焰來!
青白火焰,蒼皇炎與冥火的同化之火!
只是這火焰實在渺小,最多也只能燒個柴火而已。
屠秋瞇起眼睛,問道:「只是這般本事?當時你是如何將那屍鬼趕走的?」
「那本是葬仙官令牌中刻下的鬼界威勢。官爺的令牌當然是代表職責,人間官員,令牌一出,百姓俯首,而我鬼界令牌一出,當然是眾鬼俯首了。」閻火轉而說道,「當時我在令牌中,迷迷糊糊之際,感覺到仙官受難,這才猛地醒了過來,只不過那只屍鬼實在太強,若是讓他完全開智,恐怕令牌中的威,是嚇不倒他的。」
「這麼說,在人間的鬼怪,都是屬於流民暴徒一類的了,也就嚇嚇小鬼還行,就是上次從地獄中逃竄的小鬼們,你也沒有辦法鎮住他們。」屠秋歎了口氣,他本來設想了許久,這閻火能震懾鬼怪對他的用處,但現在看來倒是用處不大了。
閻火呵呵一笑,躊躇說道:「嗯,地獄中的鬼怪,本就不屬於我玄yin大帝領導。」
「哦?那是歸什麼人管?」
「這個,是不好說的。」閻火傻笑一聲,鑽進了葬仙官令牌中,他怕屠秋追問起來,再給他扇一下子。
屠秋躺在草地上,頓時覺得眼皮打架,睡了片刻,只覺得鼻子癢癢,睜眼一看,竟是白自在拿著一根稻草正搔他癢癢。
這葬仙官們,每個都是神出鬼沒的,想找人的時候找不到,不定什麼時候就出現在了你面前。
屠秋哈欠一聲,揉了揉鼻子,木然地盯著面前這年紀輕輕,心更年輕的葬仙官,還以為自己沒有醒來。
白自在仍是那一臉半傻的笑容,問道:「屠兄,你如何就睡在了這裡?還弄得如此狼狽?」
屠秋呼出幾口氣,說道:「只不過被幾頭瘋狗追了會兒。」
「哦?瘋狗?這裡哪有瘋狗?什麼樣的瘋狗能將屠兄追成這般模樣?」
一聲輕哼從他身邊傳出來,冰凌的身影緩緩顯現,說道:「我們老末末,可是如今是百殺稽首榜中的人物哩,第一次降世,不僅修為突破如此之快,更是招惹了一票正道追殺,想我們之前降世,不論是正道邪道,不與他們廢話,都要一個個讓出路來,像他這樣上來便與人打殺,除了一兩個玄yin官中的瘋子,就是他了,嘿,這件事情我可是要在幽鬼大殿渲染一番,讓大家好好笑話笑話。」
白自在看了身邊女孩一眼,咦了一聲,問道:「冰妹子,你什麼時候也來了?」
「別叫我冰妹子!白小弟!」冰凌吐了吐舌頭,「就是你叫我冰妹子,我最不情願。」
屠秋看了看這對活寶,這兩人呆在一起簡直能出一場雙口相聲了。
白自在是好心來看看自己,只可惜不是在來仙郡中出現,不然他也不會用血魄入竅那般痛苦的方法了。
看冰凌的模樣,似是已經到西廂湖轉了一圈,恐怕沒有什麼收穫,眼神看向屠秋十分不善,若是沒有白自在在這裡,恐怕她已經發難了。
白自在搖了搖頭,說道:「如今幽鬼宗大劫,我們做好自己職責便可,這事還要上報給玄yin大帝再做定奪,哎呀,屠兄你怎麼就能這般到處衝撞啊,你那閻火也不知提醒你嗎?」
閻火躲在令牌之中,一絲聲音也不敢露出來,生怕被其他葬仙官發現了端倪,一併上報了,那他的命運還是個未知之數。
屠秋呵呵一笑,說道:「那些人見了面,便要打打殺殺的,我哪裡躲得過,若不是我用血魄入竅的方式,還躲不開他們哩。」
「若是他們都是邪魔歪道,一併斬了便是,可偏偏我們倒成了他們所說的魔道,這也是好笑,若是我找到了那罪魁禍首,定然將他們一個個,嘿咻,殺的一個不剩,哼。」白自在說著,手中還來回比劃,忽地一笑,說道,「屠兄,看來那些人還對你十分掛念哩。」
冰凌朝遠方看了一眼,臉色更是沒好氣,說道:「你們兩個敘舊吧,我走了。」
說罷身子一閃,緩緩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