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來,楚楓林為了讓他回歸本體,翻遍了收藏的所有書籍,另外又到外面拿回一沓又一沓,堆滿了新蓋的半個房子,但卻仍是找不到辦法,而人卻像是老了十年!本來烏黑的頭髮,現在也有了銀白的光芒。
劉劍心中感動,如果他說話楚楓林能聽到的話,他一定會說:「師傅,算了,不要再為我而辛苦了!」
但現在,這一切他只能默默地看著。
這一天,劉劍像平時一樣躺在自己的身體旁邊,看著楚楓林拿著一本已快要翻爛的書翻來覆去地看,緊縮的眉頭始終不曾舒展過。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一張臉憔悴得讓劉劍心痛!
楚楓林突然把書往地上一丟,仰天長歎:「到底要怎麼辦?意識神念要怎樣才能回體?既然能神遊卻又為何不能歸位?」他一直重複著這幾句話,似乎這樣便能找到答案一般!
劉劍在一旁聽得一陣心酸,一股怒意突然沖胸而起,他跳起來指天大罵:「你這賊老天,你到底想怎麼樣?你奪去我父母在先,又讓我成為無體之魂在後,現在還讓我師傅心神憔悴,變成這般模樣!你到底還想怎樣!你到底還想怎樣!……你想怎樣啊?」說到最後他已經趴在地上泣不成聲了!
整整兩年的時間,他像孤魂野鬼一樣四處飄蕩,無所依托,有家卻不能回。這樣的生活他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雖然現在他可以與自然融為一體,那種感覺的確是很讓人受用,但是,他寂寞啊!他每天看著師傅和玄天玄雲各自忙著自己的事,而他卻什麼也不能做,聽著他們說話,自己卻一句話也插不進去,他覺得自己其實已經死了,根本就不存在於人世間!他像一個旁觀著,靜靜地看著一切卻不能融入其中!冬去chun來,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孤孤單單,淒淒冷冷,這寂寞無聊的日子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永遠也過不完。看著玄天玄雲每天勤練武功,互相切磋探討,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問師傅,能夠簡簡單單地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彼此交流,相處融洽,但是他心中的苦楚又要向誰去訴說?
想到這樣無助淒慘的日子不知道還要延續多久,說不定這一輩子他都只能這樣活著,他就忍不住悲從心來,眼淚無法抑制的流淌而下!
「師傅快來!小劍有反應了!」玄天玄雲本想來劉劍身邊陪他說說話,沒想到始終是一臉甜笑的劉劍竟然淚流滿面,是以驚叫出聲。
話音剛落,楚楓林便已出現在他們身邊,看著眼淚還不斷湧出的劉劍,他激動得滿臉通紅,顫聲道:「小劍,你可是醒了?」見劉劍並無反應,雖然在流淚,但臉上還是掛著笑容,知道他並未清醒,不由又是一陣神傷,臉色也暗淡下來,感應到劉劍的神念就在身邊,他望著虛空柔聲道:「小劍,你別傷心,師傅已經快想出辦法了,你很快就可以回體了,真的……」楚楓林也說不下去了,那話好像是在安慰自己而不是劉劍!
劉劍再也聽不下去,狂吼一聲,風一樣地往谷外跑去,連楚楓林在身後的大叫也全然不顧了。
衝出谷外,他更不停留,連方向也不分辨便急奔而去,一路上還毫無顧忌的大喊大叫來發洩胸中的悶氣!他現在的速度何其快,簡直就是瞬間移動。神念每一次波動就直接橫跨數百里,距離在他來說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他只是想著往前跑,神念便跳躍式前進,此一刻他還身處大山之中,但下一刻他就來到了人聲鼎沸的城市……
如此反反覆覆,他神念感知範圍內的事物以極快的速度在不斷地閃跳變化,他感覺自己的神念漸漸動盪起來,好像快要飛散掉了。那閃跳的畫面就像是一陣風,而他的神念就是一片大海,風起海湧,神念劇烈地波動,引動他所過之處的空間能量也一陣陣湧動,雖然只是一現即沒,但那強大到令人畏懼的無匹能量還是被許多高手感應到了,紛紛抬頭望空,滿臉緊張戒備之色!
終於,劉劍在一不知名的深山中停了下來。他的神念動盪已至潰散邊緣,再不停下來的話,恐怕他真的會徹底的消失掉了。
經過這一陣急行,劉覺得虛弱無比,看了一下四周,密密麻麻全是樹,在他神念感知的五十里方圓內,皆是一片山林,再遠便是一片漆黑,他無法探知。但看那山林的綿延趨勢,似乎還有很大的範圍。
「這是哪裡?」劉劍左看右看,連方向都分辨不出了,「迷路了麼?也罷,那就不回去了,也省得師傅為我勞心費神!」
他正想好好看看這個地方,突然發覺有點不對勁。但那裡不對勁他又說不出來。他忙集中神念,細細地感應,樹木,山石,動物,奇花,異草……各種事物一一浮現腦海。是哪裡不對呢?他的神念觸鬚般緩緩延伸,突然,他只覺意識一片空白,什麼也感應不到,神念急忙回縮,各種景象又清晰浮現腦海。
他知道哪裡不對勁了,在他的神念感應範圍內,有一塊方圓十里的地方他什麼也感應不到!他的神念感應範圍就像一個圓圈,但現在這個圓圈內還有一個圓圈,而他只能感知兩個圓圈所夾的區域!他不由被勾起好奇心,決定要去親自探一探!
然而,他還沒行動,便突然感覺到一個強大得可怕的存在從那無法探知的區域如網一般向他罩了過來!
他大驚出聲:「神遊!」心念一動,人已出現在百里開外,他還不敢停留,強忍神念動盪膨脹的不適感,拚命地瞬移,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有多遠逃多遠!只一瞬間便連閃了五次。
現在劉劍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停下來,那股神念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得讓他忍不住一陣陣戰慄!如若說那神念是天,那他就是軟綿綿的一片小雲朵,如若那神念是地,那他便是隨處可見的一小撮泥巴!彼此之間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太明顯了,他清楚的知道,對方可以在一瞬間讓他死上幾千幾萬次,而且絕對不會費什麼力!雖然他不知對方有沒有惡意,但他不敢冒險,他還不能死,他還有重要的事要去做,絕不能抱有僥倖心理!有危險,逃!
他也不知閃跳了多少次,最後終於無力再繼,這才停了下來。這次他不是停在地面,而是直接停在百丈高的空中,因為他覺得地面不安全!他已經完全虛脫了,靜靜懸浮於空,任輕柔的微風推著他緩緩而行。
「應該追不上吧?」他自我安慰道。
「呵!」一聲輕笑在耳邊響起,把劉劍嚇了個魂飛魄散!他想跑,但發現自己不能瞬移了,不由膽顫心驚地道:「你……你是誰?」
「呵!原來還是小孩子!」
劉劍雖然害怕,但還是爭辯道:「我……我不是小孩!你在哪?我怎麼感覺不到你?」他不像剛才那麼害怕了,聽對方的說話,他有一種很親切很親切的感覺,直覺告訴他,對方並沒有惡意。
「我把自己隱藏起來了,所以你感應不到,因為你太弱了,我怕……」
饒是劉劍臉皮夠厚,也不禁覺得很不好意思,他下意識地想用手撓頭,但又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手,他訕訕一笑道:「其實……我本來沒這麼弱的,但自從神遊後,就變得很弱了……」
對方哈哈一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神遊後還會變弱的,看來你真的很奇特啊!」
劉劍急道:「是真的,我沒騙你!我以前也是很……很……還算是……有點厲害的……」劉劍覺得自己像是在跟一個巨人說我很高大,雖然自己聽得也很彆扭,但不知什麼原因,他就是不想讓眼前此人看他不起!
那人輕笑一聲,道:「是麼?不過你的確很厲害,小小年紀就能神遊,真是不可思議!」
劉劍聽得大窘,忙道:「不!其實……我也沒怎麼厲害……」
那人似乎很愛看劉劍窘迫的模樣,放聲大笑道:「你還挺謙虛的嘛!果然是個好孩子啊!怎麼樣,想不想做我徒弟?」
劉劍一呆:「做你徒弟?」
「是啊,我想你很清楚,你並不是自己神遊的吧?如我猜的沒錯你應該是由於外力作用或某些原因,所以才會出現這種不像神遊的神遊狀況吧?」
劉劍激動地道:「沒錯!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能幫我?」
「不錯!只要你拜我為師,我很快就可以讓你達到真正的神遊境界!」
劉劍大是興奮,連聲音都顫抖了:「你說的是真的麼?」
「千真萬確!」
劉劍簡直高興得要瘋瘋掉了,平白無故冒出一個會神遊的高手要收自己為徒,而且還答應會幫助自己達到神遊境界,這豈不是說他很快就可以回歸本體了麼?到時候替爹娘報仇便再也不是遙遙無期了!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竟然會讓自己撞上,他幾乎懷疑這是在做夢了!
他正想拜師,突然腦中浮現出楚楓林為了讓他回位而搞得憔悴不堪的面容,他只覺當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把自己的興奮之情全都給澆滅了!
一邊是師恩如山,另一邊是擺脫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態,前程光明!他的意識分成兩個極端激烈的交鋒!最後,他歎了口氣,道:「我不能拜你為師!」
那人奇道:「為什麼?」他似乎難以相信竟然有人會拒絕可以很快成為神遊高手的巨大誘惑!
劉劍平靜地道:「我已經有師傅了,雖然他不厲害,但始終是我唯一的,最敬重的師傅!」
那人沉默了一會,歎道:「真是可惜!」
劉劍突然道:「我不拜你為師你就不肯幫我麼?」
那人徐徐道:「不是我不肯幫你,要讓你真正的神遊,雖說很快,但至少也要花費我十年的光陰日日夜夜地教導你!你聽了不要生氣,我自知還沒有那麼大公無私,可以花去那麼長時間去教一個與我並無任何關係的人!」
劉劍一此話,立時閉嘴了。平心而論,若易地而處,他也決不會花十年時間去教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實在是可惜啊,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找我一次,我慢慢教你神遊的技巧,雖然慢了點,但總比你無頭無腦的瞎攪和要少走許多彎路!」
劉劍大喜:「那多謝你了!」一頓之後又道:「不過,神念回體真的要花十年時間嗎?」
那人似乎很驚訝,道:「誰說的?」
劉劍一楞道:「你剛才不是說要花費你十年時間嗎?」
那人啞然失笑,道:「我是說教會你像我一樣真正的神遊要花十年時間!神念回體那還不是一瞬間的事……咦!你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你不能回去嗎?」
一瞬間神念便能回體?劉劍興奮得說話也顫抖了:「你……你是說……神念回體只是一瞬間的事?」
「沒錯!」
劉劍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小心地道:「你現在可不可以教我?」
那人輕笑道:「這又有什麼不可以的?你之所以回不去,依我看你是在鑽牛角尖了。你一定是整天都想著怎麼樣回本體吧?那是你過於執著了,已經著了痕跡!神遊之道最講究平心靜氣,隨性自然,猶如清風拂體,半點不留痕!這樣才能真正的與整個大自然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也即是達到天地即是我,我即是天地的無上妙境!天地生萬物,萬物存於天地間!不管是軀體也好,神念意識也罷,始終脫不出天地的範疇!既然天地就是你,就算神念與軀體分開了,你還是你,你仍然存與天地間,又何需回去?」
劉劍喃喃自語:「天地即是我,我即是天地!我本存於天地間,又何需回去?!我本存於天地間,又何需回去?……」
劉劍心中像是亮起了一盞明燈,驀然明瞭,只覺自己以前拚命地想鑽回本體的行為實在是可笑,我本來就在天地中,從來沒有離開過,為什麼還要回去?一想到這,他的神念意識突然消失無形,只餘空中一個細不可聞的話音:「這小子以後肯定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