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兆銘等人進京已經快半個月了,找不到下手行刺的任何機會。已經確定,龍謙以及他的中樞武重臣都住在西苑了,高大的圍牆,林立的崗哨及毫無規律的巡邏隊杜絕了他們潛入西苑的一切可能。每到夜間,西苑的防範措施似乎更加嚴密了。喻培倫和黃復生的偵察行動遭遇了巡邏隊的盤查,幸虧喻培倫臨危不亂,沒有露出馬腳,確認他們身上並無任何危險的器物,巡邏隊將他們釋放了。
這種情況下,找一個次要的目標下手都很難了。
他們先是住在前門附近的陝西巷,臨時租了兩間房子,這是一個四合院,但南房已經坍塌,堆滿了垃圾。主家住在正房,他們所住的是兩間西房,喻培倫和黃復生住一間,汪兆銘跟陳璧君合住一間。條件很差,一盤火炕,沒有件像樣的傢俱,還是黃復生買了毛邊紙重新裱糊了窗子,才擋住了夜晚透窗而入的寒風。
汪兆銘架不住陳璧君火熱的要求,決定娶這個將自己崇拜到極處的女子。轉念一想,自己做的是掉腦袋的勾當,一旦展開行動,自己這條命八成就沒了,管別人如何看做什麼?所以也就與陳璧君住在了一起。
這條巷子就是著名的八大胡同的一條,喻培倫認為這種地方雖然骯髒,但消息最為靈通。汪兆銘深然之。喻培倫和黃復生裝扮了嫖客整日間出去打探,而汪兆銘與陳璧君則留在家裡。
他們確實打聽到不少的消息。王朝鼎革,八大胡同的生意似乎未受影響,街面上整日間熙熙攘攘,來自全國各地的尋歡逐樂者帶來了各種消息:山東那位龍大帥已經進京;馮國璋、曹錕搖身一變當上了師長;北洋之龍王士珍改投新朝出任了北京市長;流亡保定的皇室即將回京,但龍大帥硬是不給太后皇帝一處像樣的住所;龍大帥的兵竟然清理四九城的垃圾;警察廳封了東四一家茶館,老闆被打的頭破血流,罪名是聚眾圖謀造反;忠於朝廷的張大帥在淮安被抓,據說被山東兵五馬分屍處死了。打敗張大帥的山東兵已下蘇州;江寧被蒙山軍攻破,血流成河,死傷數萬;杭州向蒙山軍投降;民黨大敗龜縮上海;孫大炮聯絡東洋為朝廷報仇,據說大沽口停滿了東洋人的兵艦……
京師的百姓。抑或來京師的客官們似乎都心向滿清呢,連孫要借兵東洋為清室復仇的謠言都能編出來,簡直可笑之至。汪兆銘除了聽喻、黃二人帶回來的消息,主要是從報紙上研究當下的新聞。在北洋徹底被蒙山軍融合後,神州已無力量阻擋龍謙的建國了。有關龍謙建國主張報紙上一直是連篇累牘,無論是立場中立的《大公報》還是偏向清廷的《京報》,抑或日本人辦的《順天時報》、英國人辦的《泰晤士報》都對龍謙的建國主張不吝讚美之詞,就更不要說已經將報紙辦到京師的《山東新聞》了。汪兆銘承認,龍謙這廝雖然是武夫出身,但玩政治頗為高明。至少比民黨高明。現在看來,民黨倉促在上海宣佈建國就是一個笑話,先生太高估民黨的影響了,沒有槍桿子做後盾,什麼主義都是空的……
陳璧君幾次勸說汪兆銘放棄這次行動。她雖然對政治有著一般女人沒有的狂熱。但她畢竟是一個女人。在獲得自己愛慕的男人後,不免產生與這個外表英俊、才華橫溢、道德高尚的男人平安過一輩子的念頭。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民黨已經注定失敗,八成那些大人物還會流亡海外,她不缺錢,即使他什麼事都不做她也可以養家。何苦幹這掉腦袋的勾當?人家躲在高牆內不出來,就算你在這兒住上一年,兩年。還不是虛擲光陰?而且這裡太污濁了,簡直受不了,每每聽到隔牆傳來的浪笑聲,陳璧君就噁心的要命。
陳璧君採取了分步走的辦法,終於勸說汪兆銘搬家了,說什麼也不在這煙花之地住下去了!汪兆銘也有此意。從《順天時報》上看到一則尋租啟事,決定將住所搬到西四一帶。理由嘛,西四距西苑近一些,下手更為容易。他派喻培倫去了一趟西四頭條的那處院子,定金也交付了。就在他們決定搬家的當口,喻培倫打探到一個消息,明天,也就是10月24日,龍謙要去通州視察部隊。
「消息可靠?」汪兆銘興奮起來。
「可靠。那個人吹牛,說他弟弟如何了得。應該不會錯。」喻培倫說,「如果去通州,十有**從東直門出城。那裡的地形我熟,便於下手。」
「你再說說,那個人的弟弟是幹什麼的?」
「他弟弟是警察,就在東城分局。他說北方軍的大兵們要返回關外了,估計是去授勳。最近報紙上總有這方面的消息。」
汪兆銘決定干一把。面對陳璧君的苦勸,他顯得意志堅定,「先生為推翻滿清捨生忘死十幾年,革命成功卻被龍謙無恥篡奪!如今民國生死存亡繫於一線,先生奮鬥一生的大業處於徹底失敗的境地,我跟隨先生多年,不奮起努力一次,太對不起先生了。明天必須親自去,成不成在此一舉!」
言外之意陳璧君算是聽懂了。心愛之人的意思是如若不成,他也算盡了心了。
接下來就是策劃具體方案了。喻培倫拿出的方案立即得到了汪兆銘的贊同:目標估計是乘坐汽車的,這點從前門閱兵已經得到證實。所以,用槍擊的辦法不行,必須用炸彈。東直門內有一個雜貨市場,人來人往,便於隱蔽。將炸彈藏在一架手推車中,待目標出現,迅速接通引信後將推車推至路間,大事可成。炸彈炸響,現場必定大亂,我們即可乘機逃脫。
當晚,喻培倫和黃復生用早已備好的材料製作好了炸彈。
次日,黃復生受命在前門大街高價買了一輛手推車及一大包棉花。而汪兆銘及喻培倫前往東直門現場勘查地形。然後就地量身各自買了一套舊衣衫,盡量做到混跡人群不顯眼。當日下午,他們將用棉花包著的炸彈裝入了手推車,只等來日行刺了。
準備好了這一切。汪兆銘決定明日只去兩個人,他是一定要去的。而喻培倫和黃復生也爭著去。這段時間裡,汪兆銘已經察覺黃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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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麼堅決,於是他對黃復生說。你和璧君就不要去了,為了確保安全,我們就此分手。你帶她返回上海,如果幸得不死,我和培倫隨後返回。如果不幸落入賊手,請你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報告總理。
陳璧君卻堅決不幹。她威脅說,要麼一起行動,要麼就去告發!只要我在這裡喊上一嗓子,你們的計劃就完了!
汪兆銘知道陳璧君不是膽小,更不會告發。但這個深愛自己的女人真有些歇斯底里的氣質。如果不答應她,沒準她真能幹出告發之事——不為龍謙的安全,而是為了與自己生死與共!
無奈之下,汪兆銘答應了女人的要求:你們望風好了。
情報很準確,那天上午確實有大人物要出城。一隊緊急趕來的身穿黃色制服的兵士出現在東直門,他們很快站成兩排,從城裡到城外,城門洞附近佈滿了荷槍實彈的崗哨。而一大批警察隨後趕來,將雜貨市場佔據了部分主路的攤位往裡搬,卻沒有檢查每個攤位的貨物以及貨主。商定由喻培倫實施刺殺,提前佔據有利地形的喻培倫守在他的車子前。死死地盯著城內方向。
大概在快十點的時候,一隊騎兵駛過,他們沒有停留,縱馬駛出了城門。緊張的手心出汗的汪兆銘曉得那一定是龍謙打前站的警衛,果然,隨後出現了兩輛黑色的小汽車。徑直朝城門洞駛來。幾十名騎兵護衛在小汽車兩旁,騎兵們斜背著步槍,警惕地朝兩邊打望著。
哪一輛坐著龍謙?來不及汪兆銘判斷,喻培倫已經行動了。他奮力將堆滿了棉花的手推車推出!手推車橫倒在路上,汽車緊急剎住。隨即傳來劇烈的爆炸。
成功了!汪兆銘興奮地望著騰起的煙霧。完全不顧周圍尖叫嘶喊四下奔逃的人群。他看到一匹馬倒地,將騎手壓在了身下,而一個年輕的軍官鑽出汽車,大聲喊著什麼。
這時候汪兆銘想到了逃跑!他顧不上找喻培倫和站在馬路另一邊的黃復生及陳璧君了,拔腿順著馬路往西跑,被一個黑漆瓦罐絆了一跤,爬起來繼續跑,但在路口被幾個士兵和警察擋住了,「站住,不准動!」
不止他一人,雜貨市場的所有買家賣家全部被反應迅速的軍警攔住了!
這個地形其實非常不利逃跑。爆炸聲一響,出城的騎兵迅速折回來,將往外跑的群眾堵了回來。而城門內的百姓往城裡跑,需要穿過一條長長的東西向街道才能疏散,爆炸一響,後續衛隊立即封鎖了路口。
江雲陰著臉掃視著已被封鎖的現場。他清楚,刺客就在這群人當中。
「將他們分開審問,每十人一組。」拎著手槍的江雲下令。東直門本就駐有28旅的部隊,爆炸聲響起,83團執勤營長立即將部隊帶了過來,接受了江雲的指揮。
「是誰將手推車推出的,讓他們互相指認。沒有甄別兇手前,不准放走一人!」江雲指著被軍警包圍的百姓說,「我知道他們就藏在裡面,那是一個穿灰色衣衫的男人,不會錯的。」江雲就在打頭的汽車上,隱約看到了刺客的身影。
爆炸造成了一名騎兵警衛的重傷及打頭警衛車的輕微損傷,另有一名無辜的路人被炸身亡。
很快,在群眾的指認下,喻培倫被捕。
龍謙坐在轎車裡,透過窗戶望著一組組臉上透著驚慌的百姓從旁邊走過。終於,他看到了一張面容,「抓住那個深藍色長袍的男人。」他對守在車邊的石紀彭說。
石紀彭上前將那個臉色煞白的男子揪了出來,兩個衛士迅速搜了其身,搖搖頭,意思是沒有武器。
「汪兆銘?沒錯吧?」龍謙對被拽過來的男子說道,「汪先生啊,真是想不到,不,應該想得到的,」龍謙冷笑,「你們也就是這些伎倆了,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招數?」
汪兆銘怎麼也想不通龍謙會認識自己,心一橫,盯著車窗裡那張朝思暮想的面孔,「對,我就是汪兆銘!你躲得過今天,後面不知有多少義士在等著你……」話沒說完,陰著臉的石紀彭一腳踹在汪兆銘肚子上,將其踢倒了。
「捆起來帶走!」石紀彭對手下揮揮手
本來沒有陳璧君什麼事,但這個女人見汪兆銘被捕,大喊大叫起來,導致了她和黃復生的被捕。
東直門行刺事件立即被媒體披露了出來。該事件惡化了東南局勢。秋瑾在上海與民黨中樞的談判旋即破裂,停留在上海之外靜觀局勢的王明遠第三師及葉延冰第六師第十八旅從南北兩個方向向上海進逼。10月27日,孫在發表與蒙山軍抗爭到底的宣言後攜胡漢民、陳其美等骨幹離開上海逃亡日本。他沒有聽陳其美先躲在租界觀望局勢的建議,或許認為租界並不安全,或許以為他在國內已經沒有事情可做了。
黃興等人卻沒有走。
安慶戰役後,民黨手裡的軍事力量已經耗光,王明遠及葉延冰向上海的進軍基本就是行軍了。10月29日,蒙山軍第三師第八旅進駐上海,次日,第六師第十八旅也進入了上海,東南宣告平定。
10月30日,軍事委員會發佈了《告東南民眾書》,宣佈取締民國政府,聲明一切愛國人士團結起來,協商建國。
同日,北方軍司令官魯山率第九師師部及第二十五旅離京,沿其入關之路返回東北駐紮。
而西南方面,藍心治第二師已經北上進入四川。封國柱就任西北軍區司令官後,只在北京停留了三日,旋即離開北京奔赴西安。在這之前,根據總部的命令,吳念率第七師已經先期西進秦州(今天水市)了。
從東南戰場撤出來的第一師部隊由新任師長杜三立率領,走水路返回武昌,然後分批乘火車北上,目標指向了西安。這支由第五鎮第九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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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蒙山軍血統最為「純正」的主力師將在西安進行短暫整補後一路西進挺進新疆,完成對遼闊的大西北的軍事佔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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