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俺沂蒙山好,沂蒙(那個)山上哎好風光。青山那個綠水多好看,風吹那個草低哎見牛羊﹍﹍」
正是午後,和煦的chunri暖洋洋地照在龍謙身上,望著蒼茫的山景,一高興,便扯著嗓子唱了一曲。
jing衛連一班班長高虎子是白魏鎮第一批參軍的老兵,「司令唱的這是哪兒的山歌?挺好聽的嘛。」
「廢話,沒聽在唱咱沂蒙山嗎?當然是山東的。」張平瞪了高虎子一眼。
「嘿嘿,沒想到司令還會唱歌﹍﹍」
「司令會的多了,你哪裡知道!」
﹍﹍
「好歌!退思多才多藝呀,」吳永笑道,「說青山綠水,那是江左風光,若是講魯南,窮山惡水還算貼切。」
看來吳永對魯南的印象不怎麼樣。
遠處的看不清,近處的山嶺多是光禿禿的,偶爾生長著幾棵樹,多在遠離山路的偏遠之處。
「山民取暖燒飯都靠打柴,又無人去植樹,時間久了,近處的樹木就稀疏了。其實山裡的密林是有的,去年還有豹子傷人的消息,那些大蟲們都是生活在密林裡﹍﹍」騎在馬上與吳永並韂而行的張蓮芬撫著鬍鬚,品味著龍謙剛才吼出的山歌,心裡有些奇怪,一個生長於美國的青年人,如何唱出帶有濃郁山東味道的歌子?若是來自父輩的傳授,可他自稱是山西太原府人氏呀?
「退思,」張蓮芬雅好音樂。越發覺得歌子不錯,夾了下馬肚,追上了龍謙,「剛才的歌子,是哪裡聽來的?很有點味道。」
龍謙一驚,方才意識到自己惹出麻煩了。若是說鄭家莊一帶的山歌更是不行,隨行的jing衛班就有好幾個當地兵,只好硬著頭皮說,「是我自己胡編的。春天已至,心有所感呀。」
「好一個心有所感隨口吟唱。想不到退思老弟竟然多才多藝呀。」
「張大人剛才所言甚是。若是不加以引導控制。這青山綠水。也只能是文人杜撰了。塞北荒漠化嚴重,大同已是塞外,去歲護駕西狩,再見不到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闊景象了。真是可惜。對了。嶧縣一帶出煤。當地百姓取暖燒飯都是燒煤?」
「哪有。更多的買不起呀。上山砍柴又不要錢﹍﹍」
「哦,等咱們將實業興辦起來,大量招收農村富餘人口從事工業和礦業。致富百姓當不是夢想,辦實業,總比種地來錢快呀。」
「富餘人口?」
「是呀。大人不覺得農村存在大量的富裕人口嗎?土地有限,人口卻在穩定快速地增加,總會導致農村貧困化加快。只有將人口從土地上引出來,才能恢復農村的生機。」
張蓮芬品味著龍謙的話,「退思,美國的農村是怎樣的?」
「一句話說不清。總之人家地多人少,事情好辦的多﹍﹍」
三個人並馬而行,一路說著各自關心的事,不覺走入大山深處,村落越來越少,道路也崎嶇難行起來,很多地方都要下馬步行。在一個叫衛家寨的村子打尖歇息後,領路的士兵找當地百姓核實了道路,說已入沂州境內了,翻過前面那座山,路就好走了。照這個速度,今晚當能趕至沂州。
「那咱們就加把勁,趕至沂州讓唐知府請客。」龍謙翻身上馬,繼續朝東南前進。
走出衛家寨大約兩里路,兩山夾峙,山道狹窄,在一個拐彎處,這支小隊伍突然遭到了伏擊。
驟然響起的槍聲讓龍謙猛地勒住了馬,看到最前面的一個士兵已經中彈墜馬了,一隻腳仍掛在馬鐙裡,身子落地,被受驚的戰馬拖著到了路邊。
「不好!快下馬!」龍謙剛喊了一聲,左前方的一個士兵叫了一聲,身子伏倒於馬背,不知死活。
跳下馬背的同時,龍謙看到了彎道上方的樹叢中人影晃動,那定是伏兵!
龍謙腰裡只有一支美國造的轉輪槍,射程不過幾十米,他衝上幾步,抓住了那個伏倒馬背的士兵的韁繩,見那個士兵臉頰被鮮血染紅了,頭部中彈,估計已經陣亡了,龍謙正準備去取士兵背著的步槍,張平已經衝過來,「趴下,快趴下!」
龍謙被張平撲倒,又是一陣密集的槍聲,那匹站在原地的馬兒悲鳴一聲倒地,跌倒在龍謙跟前。
「快,掩護張大人撤退,回衛家寨!」最初的混亂後,龍謙已經冷靜下來,對張平喊道,「保護兩位大人,」他推了張平一把,順手將死去士兵背上的步槍取了下來,一拉槍栓推彈上膛,以馬匹為掩護,射出了第一發子彈。
震耳的槍聲傳來,那是左近的jing衛們開始還擊了。
龍謙透過馬鬃看過去,見對面已經撲出十幾個人影,吶喊著衝上了山路,朝這邊跑來。
拉栓退殼,再次射擊,這一槍將一個跑在前面的敵人打倒了。跟著,又有兩個敵人倒地。jing衛班都是老兵,槍法不錯。
「司令,那邊也有,至少二十個。」不知何時江雲來到龍謙側後,「司令,你快撤,乘他們沒有衝上來,你快撤,我帶人頂住。」
「你不行!」戰鬥經驗比江雲豐富不知多少倍的龍謙當然看到了左側山坡上出現的人影,正在奮力朝這邊撲過來,「我命令你帶張大人和吳大人撤退,快去!」
「不!」
「執行命令!」龍謙再次開槍,「我們掩護你們。快去!」
江雲離開了,龍謙伸手去陣亡士兵身上摸索彈藥,裝在自己衣兜裡。回頭望去,看見張蓮芬被吳永拽著正往一棵大樹後躲,隨即哎呀一聲。好像中彈了。
「高虎子!」龍謙喊道,「快去幫兩位大人!退回衛家寨!弟兄們,快打呀!」
七八支步槍奮力抵抗著,準確的射擊將撲上來的敵人壓倒在山路上,龍謙調轉槍口,略一瞄準,將左側已撲上山路的一個敵人打倒,這一成果將這股敵人嚇住了。
「交替掩護,往回撤!」龍謙喊道。
一組士兵開始後退,佔據掩護地形。
龍謙再次射出兩彈。確認又打中一個敵人。「再撤一組,快!」
第二組士兵迅速跳起來朝後飛跑。
嚴格的訓練讓士兵們從最初的慌亂中穩定下來,顯示出比伏擊者更高的戰術素養,後撤至山石後的六支步槍猛烈開火。掩護著龍謙張平和最後一名士兵的撤退。這是最危險的階段。待龍謙下令撤退,張平啊了一聲,中彈了。那名士兵拖著受傷的張平後移幾步,移到了剛才張蓮芬和吳永躲避的大樹後,「司令,快來。」那個士兵半蹲著射擊,掩護龍謙匍匐著後退。
「他怎樣?」龍謙去看張平,見他右手鮮血淋漓,不知是手還是胳膊中彈了,「如果可以,你自己往回跑。將子彈留下。」顧不上為張平包紮,龍謙伸手去要張平的子彈帶。
「司令你走,俺掩護你。」張平哆嗦著努力拉槍栓。
「快去!」龍謙一把扯下張平的子彈帶,背在了自己身上,對正在拚命射擊的士兵說,「撤退,到那塊石頭後面。」
交替掩護是班級戰術的基礎,進攻和撤退都有基本的章法。那個士兵嗯了一聲,迅速往步槍彈倉裡壓入子彈,「司令你先走,俺馬上就來。」
龍謙拽起張平,「看到那塊石頭了?跑!」
張平背起步槍,捂著傷臂快速地跑到了山石後面。龍謙穩穩地開了一槍,然後跟著跑過去,一顆子彈擊中的碎石蹦起來打中了他的小腿,他哼了一聲,急忙從衣兜裡掏出子彈往打空了子彈的步槍裡裝填。
「司令,司令,從那邊,從那邊﹍﹍」山路另一側,先期撤退的小組大喊。
龍謙掃了下地形,高低不平的山石可以提供掩護,「好,」他朝前面十米外樹下仍在射擊的士兵喊了一聲,「撤退!」正準備帶張平走,見那個勇敢的士兵剛一轉身,一個踉蹌倒下了。
「司令快走。」提前撤退的另一組士兵跑過來,拽了龍謙一把,「我們來救他,司令你快走!」
三個戰鬥小組丟棄了馬匹,付出了一死一傷的代價,交替掩護著回到了衛家寨村口,滿頭大汗的高虎子衝過來,「司令,那邊有座土地廟,進廟去!我掩護。」
「他們倆呢?」
「吳知府負傷了,張大人沒事。」
殘留的jing衛班終於在五分鐘後全部撤入了土地廟。
「怎麼辦?怎麼辦?他們究竟是誰?」張蓮芬的官帽丟了,臉上沾著灰,一見龍謙便撲上來拉住龍謙不放了,「趕緊跑。」
「不能跑。那樣的話一個也活不了。」龍謙甩開張蓮芬,「就守在這裡,天黑後再想辦法。」
這是蓄謀的伏擊!哪裡出了問題?一系列的疑問在龍謙腦子裡飛速盤旋著,但最當緊的,是地形和自己的兵力彈藥。
撤進來的jing衛班士兵一共七個人,加上龍謙、江雲和受傷的張平,有戰鬥力的只有十個人。
「只有一個門,可以守!」高虎子冷靜地報告。
龍謙沒吭氣,迅速將土地廟檢查一遍:一個很小的院落,廟牆已經部分坍塌,南面臨溝,正門朝東,只有一間大殿。「好,你帶三個人把住大門,西面兩個北面三個,其餘的機動支援。張大人,你進屋去!」
張蓮芬退回露著天光的「大殿」,吳永依靠著柱子坐著,捂著小腿呻吟,外面傳來槍聲和吶喊聲,「一個都別放走!活捉龍謙,為陶當家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