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虛,你為何要入侵大陸?」
這像是一聲天道怒喝,代表上蒼意志,讓人忍不住在這聲喝問下打顫,精神近乎崩潰。
「荒兒,你」
很快,十數道身影瞬間閃現,有些怒氣,有些疑惑的出聲,卻是那些在妖魔宮荒周曾經見過的長輩。
「妖虛,你出來回話。」
荒周並沒有理會那些人,只是對著城主府再度喝道。音波似浪,讓荒周附近的空間都有一股肉眼可見的波動。
「荒兒,你太無禮了。」
當那些剛剛出口的時候,城主府內傳出一道威嚴的怒音,而後妖虛的身影才自城主府內出現。
身為一代魔宮的的宮主,不要說妖尊大陸上的人,就連整個古神大陸上又有幾個人敢對著他如此大喝?在這個世上除了那麼極少數的幾個人外,其餘人見到他都連大氣都不敢喘,對他心生恐懼,不敢拂逆。
若是將其惹怒那就不僅僅是百萬浮屍了,整個大陸都會徹底陷入黑暗,讓天都會顫抖。
這世上誰人聽到他的名字不七分懼三分恐?
而今荒周卻如此在他面前不顧他顏面的無禮喝問,縱然是侄孫他也會怒極。
「你終於出來了,我只想問你,為何要入侵大陸?哼哼,什麼十多年前才一統妖魔宮,我看一直都是你的計謀,你的心裡早就想入侵大陸,還想要我成為所謂的聖使?」
荒周絲毫不懼,而後他想到了什麼,用滿是怒氣的話責問。
「荒兒,你醒醒吧!」
這一次卻是妖虛怒喝,如憑空一道驚雷,讓世界似乎都為之一靜。
「你還沒天真夠嗎?」
「為什麼?你沒有見我妖尊大陸的人是怎麼生活的嗎?憑什麼他們能在古神大陸安逸無憂的生活,而我們的子民還是孩子的時候卻要為了一粒米、一滴水而以死相拼?」
妖虛喝問,而後他語氣漸漸變緩:「荒兒,我知道如今的你已經不是一個熱血衝動的青年,你有你自己的信念,有你自己的觀念,不僅僅是我,就算是你外祖公也無法逼著你去做你不願做的事。你身上流著老祖妖尊的血,你是我妖魔宮的人。可是你有你的選擇,我們不會干預你。妖尊大陸上的人也都是你的子民,你願意看著他們的孩子從小就活在這種殘酷的世界中我也不怪你,因為你對妖尊大陸沒有感情,可是你憑什麼不讓他們為了自己的後人有一個真正可以生存的世界而打拼?」
「我們妖魔宮所謂的入侵,只不過也單純的想讓我們的子民有一個好的生存環境罷了,你看這一路來我們殺了多少個無辜的人?古神大陸面積廣袤的無法想像,至今還不知道有多少荒地古林沒有被人類發掘,就算讓我們妖尊大陸萬萬人去那裡生活也足夠了。難道要我因為你一個人而放棄整個妖尊大陸嗎?這對我妖尊大陸上的人公平嗎?」
妖虛這一連串的話如一柄鐵錘狠狠的捶在荒周的心口,讓他竟無法回答。
古神大陸上的人是人,可妖尊大陸上的人也一樣,為什麼兩者的生活會有如此大的差距?都是想為了能有一處生存的空間罷了。
荒周被這段話驚醒,怒意全消,因為他不知道憑什麼去發怒。他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精神,臉色木然,如同一個行屍走肉。
愣愣然,直到小片刻後他才近乎失魂落魄般的轉身離開。
情勢轉變如此之快倒是讓其他那些絕世高手與一些絕代高手有些愕然。
「別追了,給他一個人好好冷靜。」
看著幾個不放心的長老要去追上荒周,卻被妖虛阻止。
「憑什麼?我憑什麼阻止?」
「他們只是為了爭取一份自己生存的權利而已,他們有錯嗎?」
「上天對他們本身已經不公平,而今他們只是為了自己拚殺而已。」
一路上荒周默默自問,心中迷惑,沒有答案。
就如妖虛所言,妖魔宮本身並沒有錯,只是在爭取他們該得的,可是大陸上那些人不也是無辜的嗎?無故的再度承受戰火,被迫反抗捍衛自己的家園。
荒周覺得自己腦中好似有無數個螞蟻在撕咬,讓他疼痛到無奈,又像腦中突然出現無數的無法解決的念頭,越聚越多,像是要撐破他的大腦
祁山山脈,心中發堵的荒周再度回到了這裡。
「前輩,我現在有一些疑惑想請教您。」
荒周暗自給青虎婆婆傳去一道神念。
青虎婆婆如今雖然實力比不上荒周,但她活了一百多年,她所經歷的遠比荒周要多,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比荒周透徹。因此荒周才想讓她為自己開導。
「前輩,妖魔宮六十多年前的內亂和方天閣的東西之爭您知道吧?」
荒周開口,第一次將他的身世告訴外人。
「有所聽聞,你先說下去。」
青虎婆婆眸中閃過一絲異色,示意他繼續。
「原本我在寂靜之城長大,曾經一直以為我只是個普通的人,後來在大陸上遊歷才開始漸漸發現我的身份很不簡單」
荒周慢慢回憶,將自己的身世全部說了出來。
青虎婆婆眸中不時有異光乍現,但卻沒有出言。
這些天的相處青虎婆婆很清楚黎荒的心性,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因此在知曉他的真正身份後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如今大陸亂了,妖魔宮入侵,大陸上所有的人都陷入又一輪戰火中,我想去阻止,沒有一個能說服我自己的理由。」
荒周開口,眸子中有一絲頹然與無奈。
「古神大陸上的人是無辜的,卻要面臨的背井離鄉、家破人亡的困境,甚至連自己的生命也可能隨時消失。可是妖尊大陸又錯在哪裡?他們也只是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拚殺,誰也不能剝奪他們的這個權利,我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荒周歎道。
這番話讓青虎婆婆無言,陷入沉默。
可是很快她臉上透著一絲明悟,而後道:「黎荒,你跟我來看些東西。」
這是祁山山脈的接近東谷的邊緣地帶,有一處森林與沙地數萬里的緩衝地帶,這裡沒有參天蔽日的古木,也沒有高聳入雲的奇峰。有的只是一片片近百丈的小山坡,一株又一株丈許青樹遍佈,而後便是一簇簇人高的野草,一望無際。更遠處,則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叢,在黃色的沙地裡顯得生機盎然。
這裡有的是一群群處於大陸食物鏈底層的野獸——野牛、羚羊、狼、巨象、花豹,這裡是他們的天堂。
一群又一群的野獸分佈在這片緩衝地帶的各個角落。有的在草叢裡的水源低頭喝水,有的在青樹上騰躍,有的在草叢裡暗暗前行準備狩獵。
二人出現在這裡的一處高坡後,青虎婆婆只是示意荒周靜靜觀看,而後便再也沒有開口。
高坡處在一片茂盛的雜草原之中,放眼望去都是帶著一絲枯黃的雜草,有一人高,隨著微風不斷搖擺。
而在那雜草叢裡,有著一群群成千上萬數量的野牛、羚羊在悠哉的進食,在它們不遠處,幾頭體型稍大些的則在警惕的四顧。
一處在數量相對教小的的羚羊群幾十丈外的草叢,那裡幾個方向的草枝在不尋常的搖動,但卻很難發現。
荒周運極目力,發現那裡有著一頭頭正小心翼翼潛行,眸子中泛著一陣陣寒光的花豹。它們的速度很慢,很小心,而與它們皮毛相差不大的雜草又是最好的隱藏物,因此直到接近十多丈後還沒有被羚羊群發現。
靠近!
暴起!
這是一個頗為血腥的瞬間。
二十餘頭身形矯健的花豹似乎憑空出現,閃電般撲向那些還未反應過來的羚羊。幾頭相對弱小的羚羊還沒來的急有絲毫動作便被幾頭湧上來的花豹咬中,鮮血飛濺。
這是又一個頗為震撼的場面。
原本平靜的荒原因為這個瞬間徹底變得沸騰。
無數的野獸發瘋了般了奔跑,傳出一陣陣振聾發聵的轟隆聲,彷彿萬仞高峰轟然倒塌,讓天地顫動,遠在十數里外的荒周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腳下的高坡在震動。
這是真正的萬獸奔騰
「黎荒,你現在覺得這些羚羊怎麼樣?」
不知過了多久,青虎婆婆才開口問向荒周。
「它們很可憐。不說整個祁山山脈,即使是在這個荒原中,它們也是生活在底層,是其它野獸的食物。它們時時刻刻都要擔憂自己的生命,每天都過著膽戰心驚的生活。」
荒周如實道。
「那麼那些花豹呢?或者說需要捕食這些羚羊才能活下來的野獸呢?」
青虎婆婆點點頭,而後繼續問道。
「它們很凶殘,很血腥,可是卻僅僅為了能讓自己生存下來。」
荒周回道,而後陷入沉思,他或許已經想到青虎婆婆的意思。
「相對山脈裡那些蠻獸來說,它們都是食物鏈的底層,太脆弱了,為了生存不得不聚集一起來到這種貧瘠的地方生存,可就這麼一個地方也有著這裡的法則。」
「這裡食物雖然不比一些山脈,但環境相對來說卻十分安全,這裡就是他們的天堂,可以讓他們世代繁衍。而對於那些花豹、巨蟒來說,他們在有著蠻獸的山野之林裡無法生存。在這裡雖然困難,卻可以捕獲到食物生存下去。雖然過程很血腥,卻是它們賴以生存的唯一方法。我們不能根據個人的喜好來區別對待這些野獸,所以雖然很同情這些羚羊,但我從未出手救助過被埋伏的羚羊群,因為如果這樣便是對花豹不公平,時間一久無法捕獲食物的花豹就會滅亡,所以我甚至還會捕殺一些動物去餵食那些瀕臨死亡的花豹。而有時候,我會忍不住去救一些可憐落單或者面臨死亡的野獸,因為我不忍心看著它們滅亡。」
「現在的妖尊大陸就如同這花豹,為了能夠好好的生存,所以他們要入侵古神大陸,想要有一個安逸的生存環境,這沒有錯。而古神大陸上的人就好比羚羊,這是他們一直生存的地方,所以到最後他們必然要反抗,守護自己的家園,這是一種責任。二者都沒有錯,這是他們爭奪生存的權利,所以你不能阻止,也無法阻止。」
「可是有時候古神大陸會面臨危機,或者說一些人會遇到危機,面臨著滅亡。這時候你可以,也應該出手。因為如果你是一個人,便會去救下他們。」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生存規則,也同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任誰也無法打破的規則。」
青虎婆婆幽然道。
「我想我開始懂了。」
沉默半響的荒周眸子中漸漸有了一絲清明。他恭敬對青虎婆婆行了一禮。
「前輩,我想我知道到我的選擇了。」
雲崗城,是北坡冰神宮旗下一座頗為重要的大城。它方圓數千平方里,周圍數百里之內都有不少小城分散,位於北坡冰雪平原之正中,是北坡西南方向數十萬里地域內的一個中心城市,盛產幾乎絕大部分生活物資,這樣的一處大城在如今更顯得它的戰略意義。
距離妖魔宮入侵北坡已經有四個月的時間,他們早就注意到一些具有特殊意義的大城,比如雲崗城,一旦他們佔領了這裡以及周邊地區,那他們西南方向一個殿的大軍將在短時間內不用擔心戰備物資的缺乏,是他們大軍橫渡冰雪平原的一個很重要的保證。
因此單單為了這一座大城,黃琮祀主出動了兩個堂的大軍共計約三十萬高手逼近,勢必奪取雲崗城。
而另一邊,方天閣、逍遙宮、木族、風後族、刀盟、神宮的第一批高手已經抵達冰神宮的勢力範圍,在得知黃琮兩個堂的大軍逼近雲崗城後,立即遣出最為接近的木族、方天閣兩路大軍前往攔截。
一個不起眼的小城裡,一個面色有些蠟黃的漢子看著那些從雲崗城附近逃亡的百姓一聲歎息,而後朝著雲崗城的方向幾個閃身消失不見。
紅葉谷,原本在休憩的司徒虎忽然變得有些急躁,在李清兒與司徒水的屋前不斷低吼,那雙透著無盡威嚴的眸子透著一絲不安,還有不捨。
還未等李清兒二人反應過來,司徒虎便狂奔出這裡,幾息間便消失了蹤跡。
不多久後,有人依稀可見一道白光在野外朝著北方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