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坐在西屋的椅子上表面上是看電視,耳朵裡卻聽著東屋的動靜。一開始大家倒是和和氣氣,也彼此彬彬有禮,當表姐夫介紹說:「表弟,大學生,是國中的老師。」
楚晴聽到有人說:「大學生了不起!」其中另一個說:「我們都是老粗!」可那輕慢的語調又分明在說:「可我們有錢!」一個問:「剛才端菜的是你媳婦?」
楚晴心裡多少有點難過:是呀是呀!大學生有什麼用,自家的姐夫不也是奚落自己說:窮大學生。唉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都大學畢業了,還要過一種被人歧視的生活。
那的確是一個嚴重的腦體倒掛的年代……
正當楚晴望著表姐家一屋子的繁華出神時,東屋突然亂了,就聽見誰喊:「我看你是找挨抽!」緊接著就傳出來「啪啪」打嘴巴子的聲音。楚晴和表姐都站了起來:這是誰和誰打起來了。
表姐趕緊出去拉架,楚晴隔著門簾縫,看見表姐夫被人從屋裡拽了出來,表姐輕言細語又是摟著又是搖達,好一會兒表姐夫才平復了……復又走了進去,但又被一個大個子男人,給推了出來。好像是表姐夫正跟什麼人打架。表姐進屋一邊來找茶,一邊對楚晴牢騷:「這個小劌,真沒出息!真沒眼力!我們這是請領導!要知道這樣兒,當初不留你們!」楚晴一下子反應過來:「莫非剛才表姐夫打得是肖劌?!」表姐並不接她的話:「在酒桌子上你說什麼外語?!這個桌子上的人,誰還不如你?!」
楚晴聽明白了,她站起來,一步邁了出去,向正勸著表姐夫的那個高大的男人,詢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幾句話她就明白了,原來是因為肖劌在酒桌子上賣弄學問說外語,讓廠長看著長氣了,就和他較對起來。
表姐夫見肖劌得罪了自己的領導,上去就給了他倆個嘴巴。楚晴感到這兩個嘴巴正是抽打在自己的臉上,她大聲地對仍氣囊囊地表姐夫說:「我們今天是到你的家門上來看你,是給你來拜年!他到底有多不對,值得你給他倆個大嘴巴?!」那個高個子男人就又趕緊勸楚晴:「都喝多了!」
楚晴說:「喝多了?他怎麼不打自己?!」心底裡還有一句:喝多了他怎麼不打廠長?狗眼看人低!但到底沒有說出口。她撩開門簾,看到肖劌臉上帶著兩個大巴掌印子正在那裡傻笑,他確實喝多了……看到這兩個大巴掌印子,看到肖劌幾乎是在被人當猴耍,楚晴差點落下淚來,她走過去,架起他的胳膊,輕輕地說:「走,咱們回家。」
「回家幹什麼?不回家,喝酒……」肖劌笑著躲著搖晃。
楚晴看到周圍有鄙夷的笑,就用力把他從屋裡架了出來,幸虧肖劌不高,塊頭也不大。見表姐站在一邊又隨著大表姐「屁」都不放,就又有氣:「大正月給你們拜年,挨頓打回去!」「誰讓他沒出息!」表姐並不買賬。
楚晴知道人家說到了點子上,一時羞慚難當無言以對。就低聲附在肖劌的耳邊恨恨地說:「你快長點出息吧……」她的意思是窮我們不怕,但人應該有志氣。不料,肖劌聽了,一下子不搖達了,他直瞪著眼睛問:「出息,你他娘是不是又讓我長出息?!」
他定定地看著楚晴問,看著看著,突然飛起一腳,把楚晴踹趴在地上,自己也隨著慣性摔在了一旁,可嘴裡還在念叨:你天天說我沒有出息,天天說我沒出息……
因為沒有防備,這一腳正踹在楚晴的肚子上,她感覺腸子都被踹斷了……因為剛才受了楚晴的責怪,表姐夫表姐都在一旁冷笑,只有那個高個子男人,一步躥過來,抱住了正飛起第二腳的肖劌。但因為有表姐表姐夫的冷笑,楚晴沒有蹲下,只是肖劌在這個時候打自己,就像是當眾抽自己的嘴巴子。
見肖劌搖達兒了一下,又倒在了地上。楚晴上去扶,她只想和肖劌快快離開這裡。
可已經徹底失去理智的肖劌,又一拳把她打到了一邊,嘴裡大喊著:「天天管著我,我讓你天天管著我……」
酒後吐真言啊,楚晴驚訝,平日自己對肖劌的言說已經讓肖劌惱到了骨子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