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板凳課
八十年代後半期,國家教委更加關注校長的整體素質,因為有人反映大兵出身的尚方不懂教學,週一早晨文教局突然來校檢查教學,因為尚方認定肖劌有才又會寫詩,就把公開課定在了肖劌的高二語文課上。
其實尚方自己根本不懂詩,也沒見過肖劌的詩。當教務處的小張慌慌張張來敲肖劌宿舍的時候,肖劌還昏睡在被窩裡,這時離他上課大約還有半小時的時間。
昨天晚上因為偷窺的問題兩個人言語不和,楚晴差點挨了一腳豈肯善罷甘休,一直鬧到深夜。而肖劌又說什麼也不肯道歉,他說:你他媽跟個事媽似的,怎麼處處管著我,我不是你的奴隸!我想幹的你不讓干,你想幹的我不讓你干行不行!因為各執己見,最後還談到離婚的問題,所以睡得很晚,楚晴哭一會兒睡一會兒,攪得肖劌也沒有睡踏實,直到現在肖劌也還沒有備課。
「這回可慘嘍!」肖劌一邊找著材料,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抓耳撓腮,急著急著惱怒地看了楚晴一眼:「妨家的東西!」他是在責怪楚晴昨天因為偷窺的事又是分居、又是離婚的攪了他一夜。
「講哪篇課文?快拿出來我幫你看看!」楚晴也急了,她趕緊抹抹自己紅腫的眼睛,挺著個肚子就站了起來,此時已經顧不上生氣,早把昨天的事拋到爪哇國裡去了。
肖劌一邊嘩嘩地翻著書,一邊說:「這冊書上的詩全都讓我講沒了!」「作為一個老師,你可不能只會講詩!」「你別添亂好不好!」肖劌「啪」地把書摔在一旁,吼了起來,昨天他踢了楚晴,楚晴也沒有想出更多的道道兒回擊,哭了一陣子也就好了,因此他的勢氣正旺。此情此景楚晴怎敢添亂,趕緊把嘴閉上,翻檢了一會兒,楚晴鬆了口氣說:「你講《歐也妮-葛朗台》,這個在大學裡就讀過……」她真替他著急。
「我沒讀過!」
「《小二黑結婚》總該讀過吧?!」
「說實話也沒讀過!」「你這是上得什麼大學?」
「說實在的,除去前兩冊的古典文學,我課堂上從來不聽講!」停了一下又說:「我就是什麼也不讀,牌子也比你硬!我能一字不差的背離sāo你能?!」
他心裡話:我肖劌在大學的確沒怎麼花時間讀書。
他沒有告訴楚晴畢業時他三門兒沒有及格,差一點都沒畢業,在那個年代真正的本科生怎麼會分到鄉鎮。
「……」楚晴無力的坐在床板上。
不過,肖劌的臉上,倒突然閃出光來:「我講一節作文課,你說是講我的影子詩還是講寫板凳?」「講寫板凳,你怎麼講?快不要再提你那影子詩……」不過剛剛說完楚晴又提示到:「講影子詩倒是更玄奧、更清新一點。」楚晴說。「對!」肖劌想了一下兒,低下頭準備,可是一會兒肖劌就又抬起頭來:「講不了,說實話,影子詩本來就是朦朧的,一講就沒意思了……我還是講寫板凳!」
「寫板凳?我怎麼感覺就像是給小學生上課似的……這可是高中課堂。」
「嗨!你放心,我拿著板凳在講台上一比畫,就是創新,管保把文教局的給震住,你信不信!」肖劌說著就把板凳給舉了起來。
楚晴知道也不會有再好的選擇了,就緘口不語,意思是讓肖劌整理思路。又感慨,一個中文系的大學生居然連諸多名家名篇都不讀,也混了個重點大學的文憑。
那個時代對一些人來講,文憑到了手革命就到頭啦。肖劌望著窗外,微微思索了一下兒,就舉著一張椅子腿,極瀟灑的往教室走,一邊走,一邊和碰面的人打著招呼:「沒問題,主動向我學習來了……」但從他近乎僵化的微笑中可以看出:他緊張了,楚晴心裡急到:你少說點兒,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又愁:兩個格格不入的人,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