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人擄走了!」趙子凡雙目如電,眉頭緊鎖,緊緊的攥著這隻小小的繡花鞋道,心向下沉了下去。
「什麼?被人擄走?她一個小姑娘,又沒有什麼仇家?擄走她做什麼?」烏蘭卓雅似是不信趙子凡的話。
趙子凡將手上的繡花鞋遞給她,若是李寶菱自己出去,她又怎麼會只穿一隻鞋子,而且出去之間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何況此時是夜間,她又身上有病,烏蘭卓雅盯著這只繡花鞋看了一會,相信了趙子凡說的話。
趙子凡坐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突然又騰的衝出門外,烏蘭卓雅眼裡的趙子凡一向沉穩而安靜,此時的他卻失去了一貫的冷靜。
「你去哪裡?」烏蘭卓雅跟在身後喊道。
「找人幫忙!」趙子凡風風火火的衝向山去,他每日晨起長跑鍛煉,就連烏蘭卓雅這個身手不凡的高手都跟不上,順著石階,趙子凡原路返回,向方丈堂疾奔而去。
方丈堂裡蘇軾、了元和蘇小妹談笑正歡,砰的一聲趙子凡推開了禪門,喘著粗氣站在門外,大聲吼道:「大師,救命!」
此時趙子凡哪裡顧得上什麼蘇東坡、蘇小妹,他們再赫赫有名,再才華無雙也沒有李寶菱來的重要,了元是金山寺的主持,人是在金山寺丟的,他自然要找了元算賬。
了元微微一愣,回頭向坐在兩邊的蘇軾兄妹倆看了一眼,二人卻示意不認識此人,了元不慌不忙的道:「施主,你莫不是在說笑,我看你生龍活虎的,何須我來救你啊!」
蘇軾生性豁達,饒有趣味的與了元對視一眼微微一笑。
趙子凡現在就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哪有心思與他們說笑,他也顧不得禮數,便走進方丈堂,將繡花鞋丟到了元懷中。
「大師,我的小妹李寶菱與我一起住在觀瀾堂的廂房之中,她身體有恙便在房中歇息,等我回去時屋內卻不見她的人影,只留下這一隻繡花鞋!」
此時烏蘭卓雅也終於到了方丈堂。
「大和尚,快救人哪,我家小妹不見了!」
了元大師年紀不大只有三十餘歲,也不像一般的佛家大師那麼故作深沉,近看他還是十分親近的一個面容英俊的男子,聽這二人異口同聲的說起這事,他也收起了笑容。
潤州境內近年來,屢有發生販賣人口的事件,官府也查辦了幾次,但這些人口販子行蹤不定,實在難以輕易抓捕。
了元生性平和寬容,卻也是個嫉惡如仇的人,金山寺在他的主持下香火旺盛,前來問佛之人絡繹不絕,這是他最為得意之事,如今在他的寺院中竟然發生了人口失蹤這樣的事,他自然也十分惱火,這是在敗壞他了元的名聲,敗壞金山寺的名聲。現在這些人販子竟然將手伸到了這裡,真是膽大包天。
「兩位施主,你們先不要著急,寺中各處你們可找尋過了,你家妹子年紀多大,身穿什麼衣服,你一一與我道來!」
趙子凡將李寶菱的情況詳細向了元描述了一遍,他見桌上放著筆墨紙硯,便親自動手勾勒了一幅李寶菱的畫像遞給了元,了元見他筆墨功夫了得,不由對他也有些刮目相看,只是現在不是研究書畫的好時候,不然他還真想泡上一壺清茶,與這年輕人好好交流一番。
「唔,有了這個,查找起來要方便許多!」也是了元出自佛堂,所以說起話來不緊不慢,其實他卻是故意這麼說,好讓趙子凡安心,此時他心中還抱有一絲僥倖,寺院中還沒有查找過,若是能在寺院中找到這個圖畫上的小丫頭,哪怕是金山寺名譽受些損失他也是不在乎的,畢竟人命關天。
了元吩咐一個小沙彌找來院中主要的僧眾,片刻方丈堂中便來了五個大和尚,了空也在其中,幾人得了方丈吩咐立即返身而去,差遣手下的和尚在寺院中搜尋。經過半夜的搜尋,寺院中並沒有找到李寶菱,趙子凡半夜未睡,著急的在方丈堂內等待消息,等來的卻是失望。
「了元大師,我想起一事,可能與小妹走失有關!」趙子凡雖然對李寶菱關切的很,但言語之中卻沒有責怪,只說走失而非在寺院中失蹤,這也讓了元心中對他暗暗稱讚,至親之人失蹤,他卻慌而不亂,不擅加罪名給金山寺,若是換成了常人,早就在他面前大叫大嚷著賠人了!
「施主請說!」
「昨日傍晚,我與小妹幾人在觀瀾堂後山之中撞見幾名和尚,他們躲在山坳裡偷吃羊肉,被我家小妹說破,金山寺的僧人想必是規矩極嚴的,我看這幾人定是乘著法會,混跡在寺中,並非是什麼正經修佛之人,小妹的走失是否會和這幾人有關?」
了元凝思不語,趙子凡的擔憂不無道理,他的言下之意是要金山寺派人查找這幾個外來僧人,可是此次法會前來參加的僧人有一千五百人之眾,他們都是慕名而來,就算能找到這幾人,這麼明目張膽的責問可是極為容易得罪人的,搜尋金山寺沒有問題,那都是他自家的後院,可是要搜尋這些外人的僧人可就實在有些難為他了,更何況有許多僧人並不是住在寺中的,而是分散在金山寺山下附近,這要如何查找法?
「大師,性命攸關啊!」趙子凡加重了語氣道。
了元雙目平靜的看著手中的畫像,畫像上的小女孩兒調皮可愛,粉嘟嘟就連他這個出家人都不捨得讓這樣的小丫頭受半分委屈,她長大了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那兩個小酒窩彷彿兩個迅速轉動的漩渦,加劇了了元內心的掙扎。
「了空師弟,你差遣金山寺所有僧眾,立即查找這位公子說的那三位酒肉和尚!」
「這~師兄,這合適嘛?」了空遲疑道。
「立刻去辦,不得有誤!」
了元說的斬釘截鐵,方才一瞬間的猶豫已經讓他心生愧意,作為年輕而富有盛名的得道僧,他一向自詡心界開闊,只是剛才腦中卻被聲名所累,這樣的行為又與那些沽名釣譽之輩有何異?了元在心中默念幾聲阿彌陀佛便做出了決定,他雖為佛門中人,卻並不妨礙他成為一個性情中人,從他與蘇軾的對話中便可見一斑,他是個不拘泥於俗塵的人。
蘇軾方才與了元對話,大談禪機,卻處處落了下風,若是了元拒絕了趙子凡的請求,他一定會藉故譏諷這和尚幾句,找回面子,但此刻了元卻不顧金山寺和個人聲譽,做出毅然決定,這也讓坐在一旁的蘇軾微微動容,好一個了元大師,果然不愧是我的知交。
了空正要出去,趙子凡卻在身後大聲道:「了空大師,煩請你告知大家一聲,若是有人找到我妹妹李寶菱,我願出賞錢三百貫,若是有人能提供線索,我也願出五十貫!」
烏蘭卓雅吃驚的看著趙子凡,在她看來趙子凡當著這些人的面稱李寶菱為妹妹,是為了讓他們著力尋找,而不因為她的丫鬟身份而有所鬆懈。三百貫那幾乎是趙子凡帶來的所有本錢,為了一個下人,他竟然連自己開設店舖的錢全都搭進去了,烏蘭卓雅彷彿有些看不透眼前的男人。趙子凡心急如焚,這錢對他來說至關重要,但此時李寶菱人都不見了,他也考慮不了那麼多,實在不行可以打道回府,向江大少籌些錢來。
了空答應一聲,急匆匆的衝了出去。
天濛濛亮的時候,來自各地的僧人們都還在熟睡之中,卻被門外的聲音鬧醒,金山寺的和尚們拿著那三個酒肉和尚的畫像,挨個查找著。
趙子凡不安的在方丈堂內來回踱步,這一夜了元和蘇東坡兄妹倆就這麼被他耗在這裡,一夜未睡,了元佛性高深,仍舊雙目清明,而蘇大才和蘇小妹則是瞇著雙眼,時不時的打著盹。
趙子凡倒沒有為難蘇大才子,只是烏蘭卓雅在堂中發飆,將她那馬鞭抽的啪啪響,聲稱若是找不到人就找金山寺算賬,且威脅說這裡的頭頭們一個都逃不了,她才不認識什麼蘇東坡,也不給任何人面子,在她的馬鞭威脅之下,蘇大才子和她的妹子只得在這兒將就了一夜,再者了元是他們的知交,遇到這樣的事,自然也是應該關心一下的。這不是趙子凡的本意,無奈他也拗不過這個女子,幾人見她是個異域女子倒也沒有多加責怪。
日出東方時,金山寺披上了一層金黃色的紗衣,看去分外神聖莊嚴。
山道上了空身後跟著金山寺的幾個年輕武僧,三名酒肉和尚五花大綁著被押上了方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