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愣了一下,說道:「沒什麼,老朽只是個命苦的。那些糟心的事,不敢污了小哥的耳朵。你們是好人,今日多謝你們。快些趕路吧,不要為我耽擱了行程。」
吳秋遇雖然憨直,卻也聽得出人家是不願意說,也就不再多問。小靈子卻道:「老爺子,你就說來聽聽。我們是過路的,管不了的事,我們只當是個故事。萬一能幫上你什麼,我們也都樂意幫忙的。秋遇哥哥,你說是不?」吳秋遇點了點頭,其實他也是這個意思,只是說不出來。
老僕也勸道:「老爺,他們是好人。要不……跟他們說說?萬一……」
老人說:「唉,這種事他們怎麼管得了?只怕牽扯進來,白受傷害。叫我怎麼能忍心?」老僕無話可說,便去照顧馬匹。
小靈子說:「老爺子,你的意思我明白。本來呢,這事跟我們沒有一點關係,我們也不該多問。可是今天趕上了,你就隨便說說。我們不是那種沒分寸的。該不該說的,能不能做的,還有些主見。萬一我們能幫上你呢,哪怕是跑個腿,送個信也好。你們這般慢悠悠走法,什麼時候能夠成事?」
老人驚訝地看了看她,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然如此機靈,看得明白,說得有理。
吳秋遇和老僕也都暗自佩服她。
老人點了點頭,又扭頭往來的方向遠遠望了一眼,歎了一口氣,才說道:「唉,這事說起來就……此去東南是雲中山,靠近大石人梁子,有個天百山莊。我原是那山莊的主人,老朽姓祁,因年長,人稱祁翁。」
吳秋遇和小靈子認真地聽著,不知這山莊的主人緣何落到這般天地。老僕牽馬吃上草,也過來陪著。
祁翁老人繼續說道:「當年,我到外地做買賣,在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個被人遺棄在路邊的嬰兒。四下找不到他的家人,又等了很久,仍不見有人認領,便把他帶回家中。」
吳秋遇不禁聯想到自己:那嬰兒竟和自己是一樣的苦命,幸虧遇見了祁翁,這位老人家倒是和師祖爺爺一樣的好人。
祁翁繼續說道:「我當年已娶了妻房,只是多年不曾生養。這回天上掉下個男嬰,自是全家歡喜。我收他做了養子,因為家裡沒有親生的,便把他當作親生。要給他取個名字,當時一想,這是老天讓我拾到他呀,就隨口說了一個『天拾』。夫人聽錯了,說:『十不如百大,不如叫天百吧。』就給他起名叫祁天百。後來我生意做大了,有了錢,便在雲中山建了個山莊,用他的名字命名,叫天百山莊。」
小靈子說:「老爺子,你可真是好心。我們也都是孤兒,可都沒你家那個天百好運。」
祁翁歎道:「唉,好心有什麼用?他慢慢長大了,不願和我做生意,倒迷上了武功,糾纏我四處給他找師父。我沒有辦法,就先後給他請了幾位師父,他練那個倒還勤奮。」
小靈子說:「練武功也是好事啊。不一定跟你做生意才有出息。」
祁翁說:「他也這麼說。後來,還真練出一些名堂,在這一帶也小有名氣。後來,給他娶了妻,生了子,本以為可以好生過日子。後來,我老了,生意也甩手不做了,反正家裡有錢,幾十年都花不完。我成天在家裡,就發現,他結交的江湖人物也不都是好人。後來,也不知他從哪裡聽說,不是我親生的,便存心佔了山莊,自己做當地一戶。唉,其實,他只要跟我說,我也會給他,畢竟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夫人已經死了,我就這麼一個親人,莊子掛在誰的名下又有什麼分別?可是,可是……」老人說道這裡,有些哽咽。老僕急忙給他揉背順氣。
小靈子說:「是啊。他只要一說就行了,把老爹奉養起來,自己做個逍遙莊主不就行了?那他……」聽老人口風,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祁翁只顧歎息流淚。老僕氣憤地說道:「可是他竟鬼迷了心竅,黑了心肝,把老爺給關了起來,鎖進陰冷潮濕的地牢。你想想,老爺都這麼大年紀了,哪還受得了那個。我是一早聽說了,可是身份卑微,管不了府裡的事。直到最近,他四處發請帖,張羅著要弄個正名大會,像是要告知那些狐朋狗友,他當了山莊的真正主人。我這才有機會靠近地牢,經過幾次進去,終於弄清了情況,把老爺救了出來。」祁翁握著老僕的手,老淚縱橫:「多虧了你呀。我養了他四十多年,他竟如此對我。還不如一個老家人……」
小靈子氣憤地說道:「祁天百真是狼心狗肺的烏龜王八蛋!」吳秋遇趕緊拉了她一下。小靈子忙對老人說道:「老爺子,你不要介意啊。我罵他,沒有對你半點不敬的意思。」
祁翁道:「我知道,我知道。」
吳秋遇問:「老人家,那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祁翁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我當年接濟過一個江湖人物,後來他感我恩德,認我做個大哥。如今他也發跡了,在黃花嶺下也是一個不小的門戶,有些勢力。我的事,只有找他幫忙,才能跟天百那個不孝的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