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午在大帳內來回徘徊,他已經這樣走了大半個時辰了。當他剛感覺到有些累,猛地坐到了椅子上,卻立刻像是坐在一塊燒紅的鐵板上一樣,又一下子跳了起來。
接著,滿臉焦慮的康正午,就小聲地問自己的親兵隊長道:「小五回來了沒有?」
那親兵隊長滿臉苦澀地搖了搖頭,接著安慰道:「老爺!我已經派人到營外看著呢,五哥一回來,就立刻稟告老爺。不過現在韃子那裡沒什麼動靜,五哥的安全應該沒問題。」
「我不是要聽小五的安全。」康正午立刻發急了。接著,他面對的自己的親兵隊長,蠕動了幾下嘴,卻發現自己無話好說,於是康正午就長歎了一口氣,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康正午原是明軍的一名游擊,手中也有三千多人馬。在崇禎十六年清軍入關的時候,康正午帶著自己的兵馬負責守禦一座州城。可是當清軍壓境,在攻打這座州城之前,送來了魯王的《清君側詔書》時,康正午就順水推舟地投降了清軍。
可是讓康正午萬分後悔的是,後來滿清並沒有在關內立住腳,康正午的部隊也被清軍裹挾到了關外,編入了漢軍旗。
到了關外,康正午一開始也死了心,反正是既來之則安之。雖說是大清國的三等民,但康正午作為漢軍旗的將領,他過得日子還算是不錯的。
但是只過了短短大半年的時間,形勢就急轉直下,清軍開始集合大軍,要與新建立的大平朝決戰了。
對於建立大平朝的汝寧總兵吳世恭,康正午是相當陌生。所以在決戰前,康正午就認為,吳世恭的登基靠得是運氣。而他的部隊也最多比一般明軍強上一些,而且還強的有限。但是肯定不如大清國的雄兵的。
可是一交戰,康正午就看出不對了。這哪裡是不如清軍啊?那戰鬥力完全和清軍中的八旗兵是不分上下。尤其大平軍的火器相當兇猛。在遠程上,清軍完全就被大平軍壓制住了。尤其是清軍的十幾萬大軍,使出了渾身解數,卻不能衝破大平軍的包圍圈。這讓康正午對大平軍又是看高了一線。
而且康正午心裡明白:清軍此次是傾國之力出動了。而佔有中原的大平朝,他們未來的部隊可以源源不斷地開到前線,物資供應也很充足,這就讓康正午有些擔心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康正午可能還會得過且過。但是隨著戰鬥的進行,康正午發現了一個很詭異,或者說是一個很正常的地方。每次打仗,漢軍旗都衝殺在第一線。而在漢軍旗中,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和孔有德等人的三順王部隊還算是好的,最不妙的就是康正午這樣的雜牌漢軍。
戰鬥僅僅是進行了一個多月。康正午的兵力就減少到了二千人。而且是沒有休整、沒有補充。康正午甚至還親眼目睹了,有些傷亡過大的雜牌漢軍,他們的將領被免職,部隊也強行打散編入到其他部隊中。這就讓以軍維生的康正午難以忍受了。
反正已經投降了一次清軍,康正午的節操早已丟光。那麼再丟一次又如何呢?於是康正午一不做二不休,派出自己的侄子到大平軍中聯絡,想要再次反戈,投降大平朝。
可是今天康正午的侄子康五出去以後,卻遲遲未返回。這就讓康正午有些坐立不安了。他又是怕被清軍發覺,又是擔心大平軍不同意。一顆心是七上八下,怎麼樣也平靜不下來。
「大人!五少爺回來了。」一名親兵大呼小叫地衝進了大帳。
「小聲點!」親兵隊長走上前。對著這位手舞足蹈的親兵就是一腳。接著他們倆都滿面笑容,看向了又從椅子上跳起來的康正午。
康正午也顧不得自己的失態了,他衝到大帳門口,拉開了簾布,看著康五小跑著進來。還沒等康五喘過氣,康正午就急切地問道:「談得怎麼樣?你快些說!」
親兵隊長立刻體貼地倒了一碗水。端了過來。康五一口把碗裡的水飲盡,接著對康正午說道:「三叔!我到了那裡,把您的話往那裡一說,可是他們死活不相信。怕吃詐降的虧,所以再拖了這麼長的時間。」
「後來呢?」康正午都把身子探過去了。緊抓住康五的衣襟問道。
「後來我好說歹說,他們才勉強答應。給的條件倒是不錯,無論帶過去多少人,您的職司不變,還給您一筆歸降費。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啊?你這小兔崽子倒是快說啊?」康正午見到康五的大喘氣,恨不得一個耳光扇過去。
「可是他們要你拿出投名狀。在明日裡交戰的時候,看到他們中軍的黑旗揮舞,您就要殺向身邊的軍隊,他們才會接受你的歸降。」康五一口氣把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
一聽這話,康正午就和自己的親兵隊長對視了一眼,接著又湊近了一些康五,小聲說道:「你把你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再說一遍,連表情也都要描述一遍。往細裡說,越詳細越好!」
……
與此同時,大平軍帥帳中,薛永利也召集了所有的將領在軍議。
「今天也湊巧,有兩家人先後派人過來談,都是想要歸降我們。看起來,韃子的好日子是到了盡頭了。」薛永利說道。
「哄——!」帥帳內立刻是熱鬧了起來,所有的將領都在議論著這一突發事件。
「利爺!那咱們該怎麼辦?」赫飛問道。
「有這樣的良機,總得攻一下。這些天孩子們都被韃子壓得太狠了,也應該放出去痛快一下。反正有了韃子反水的可能,咱們的贏面就很大。」薛永利雙手撐著大案,徐徐地說道。
「如果是韃子的
詐降呢?」一旁的陶辛立刻問道。
「詐降也不怕。我對兩家使者都說了:要他們獻出投名狀。只要看到我們的旗號,他們就要對著身邊的韃子殺。咱們可以瞪大了眼,看到真的是殺得血流成河了,咱們才真正的攻嘛!不怕他們演習。」薛永利解釋道。
「這倒也是!」陶辛點頭贊同道。
可是書墨為人是特別小心,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利爺!咱們攻上去的時候,萬一戰局有變,是不可能馬上退回來防禦的。所以說這仗就有些危險。萬一有失,那韃子大軍可就衝破了咱們的封鎖。以後咱們想要再堵住他們,也就不可能了。」
薛永利點點頭,又解釋道:「要打勝仗總得冒些風險。有人反水,這風險總小了一些。而且明天的部署,如松你這個鎮和書墨你的部隊都留在後面,防止戰局不利,你們可以頂上去。而其他的每個鎮,除留有必不可少的騎兵以外,其他的騎兵都集中起來,讓老馬來率領。」
接著,薛永利又對馬守應吩咐道:「老馬!等到中軍的黑旗揮舞起來,你就看韃子哪裡亂?要堅決地從亂的地方衝進去,把韃子的陣形撕開!」
「你們幾個也聽清楚了。老馬從哪裡沖,最靠近他的那個鎮也要同樣衝上去,爭取徹底地把韃子陣形切成兩半。」
「諾!」
可是馬守應咳嗽了幾聲,接著又有了疑問:「咳咳!利爺!您可是說,有兩家會反水。萬一韃子亂的是兩處,我這裡是分兵呢?還是集中攻打一處?」
「集中攻打!」薛永利立刻回答道,「哪裡亂的厲害,你就打哪裡。你在戰場上比我看得清楚些,這事就由你來決斷吧!」
「咳咳!好!咳咳!」馬守應一邊說,一邊在猛烈地咳嗽。
「怎麼啦?老馬?」薛永利關心地問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真的撐不住,那就換個人吧!」
「別!咳咳!」馬守應立刻舉手阻止道,「這些小病小災,一熬就過去了。我的身子我清楚,只要仗一打起來,渾身都是精神。咳咳!你們誰也別和我搶,誰搶我和誰急啊!咳咳!」
「哈哈哈——!」眾人立刻被馬守應的話給逗樂了。
「好了!你們都下去準備吧!」薛永利最後說道,「告訴你們個好消息,皇上已經帶著一萬援軍過來了。算算日子,也就是這幾天到來。你們可要在皇上面前好好露露臉啊!」
「諾!」
等到眾將領離開,薛永利安靜地坐在帥帳中一言不發。其實現在的他也是十分忐忑不安。到現在為止,其實根本沒證實那兩家是否真的來歸降。而大平軍冒然地全面決戰,這確實也是太冒險了一些。
不過薛永利也是很無奈。算算日子,這些天正是楚格的飛馬鎮到達寧遠、鎮遠兩城的時候。薛永利要拖住清軍的主力,不能讓他們返回遼東去,支援圍城的清軍。
而且吳世恭還給薛永利傳來了密報,在懷來有一支幾萬人的清軍正向著山海關而來。為了避免受到前後夾擊,所以這次的薛永利是不得不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