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如果余子璉不這麼遵守軍紀,而是放縱部隊搶掠百姓的話,起碼有了其他官員的彈劾,那也可以為他漲上一些名聲。前文也介紹過:因為在明朝朝野士人的眼裡,有一個很奇怪的論斷:會搶掠百姓的明軍都是作戰勇敢的好明軍。
再加上余子璉又未動用銀子到上層結交,所以朝廷對余子璉和他的汝州軍是相當陌生,有些大臣甚至不知道大明朝還有這麼一支官軍。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余子璉上場了。
十月十九日,汝州軍離開汝州向北進發。十月二十二日,汝州軍在河南府黃河段渡過黃河。之後,汝州軍就像是一頭扎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一樣,一下子沒有方向了。
首先就是一個字:亂!余子璉得不到清軍的任何情報。
先是從地方官府和逃難的百姓那裡搜集,可是搜集來的情報真是真假難辨,如果把這些情報都當真的話,那麼清軍入關的人數將會超過百萬,而且汝州軍也被清軍重重包圍住了。最誇張的情報是說洛陽都被清軍佔領了,可這種情報讓余子璉都有些哭笑不得,要知道,汝州軍可是剛從洛陽城邊過黃河的。
沒辦法,那就派出偵騎吧!一開始還好,平安地走了四、五天。可是接著,那些偵騎就碰上了四處分兵的清軍了,在三天內,汝州軍損失了近百騎,這把余子璉心疼的。要知道。直到現在,余子璉砸鍋賣鐵才在汝州軍中湊起了上千騎兵。於是余子璉就不敢再揮霍了。就完全放棄了派出偵騎。相對的,他也完全失去了對周圍敵情的瞭解。
接著就是兩個字:缺糧!
余子璉也碰到了吳世恭在己巳之變首次勤王中遇上的同樣問題:地方不肯供應糧草。不過這次地方官府給了余子璉一個選擇:如果汝州軍留下來幫忙守城,那地方官府將全力供應糧餉。
可是余子璉有選擇嗎?勤王!勤王!連皇上那裡臉都不露一下,那不是送上去的秋後算賬嗎?余子璉也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自己在朝廷中受到了冷落,如果自己的這次勤王沒有戰果,一旦清軍撤軍,就算是沒人落井下石。朝中也沒人幫自己說好話。那怎麼辦?只有硬著頭皮走了。
因為派出去的偵騎也不是全沒有效果,所以余子璉就瞭解到:雖然清軍在四處活動,但是他們也是分成一股股小隊的。只要汝州軍抱成團,那麼清軍也將難以啃動自己這支大軍。
於是余子璉一聲令下,全軍就欣然出發,他們不顧地方官府的挽留,猶如盲人夜行一般。帶著十幾天的軍糧,向著京城就摸了過去。
也就是汝州軍的將士對余子璉相當迷信,而汝州軍又都來源於百姓,根本對清軍沒什麼恐懼。這狀態,說的好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差就是無知者無畏。因此,這時候的汝州軍竟然還是士氣高昂。
而余子璉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全軍覆沒。到了那個時候,人都死了,那總不會再受百般焦慮供養汝州軍的煎熬了吧!這時候的余子璉。是一種標準的哀兵姿態。
所以汝州軍這一走起來,竟然有種橫衝直撞、正大光明的意思了。這倒讓附近活動的清軍奇怪了。他們就像是剛見到黔驢的老虎一般,反而被汝州軍給嚇住了。
就這樣又走了兩天,當走到安陽縣這裡時,剛打破安陽縣城的一股一千多人的清軍按捺不住了,他們看不慣汝州軍的囂張,要試著攻打一下,試試汝州軍的成色。
那股清軍立刻領教了什麼叫做亡命之徒。當清軍下馬射箭時,汝州軍毫不示弱地用火銃對射;當清軍上馬衝鋒時,他們首次看到竟然會有人迎著馬衝鋒。猝不及防之下,清軍一下子損失了上百人,餘下的清軍立刻騎馬遠遠遁去,連剛收穫的安遠縣繳獲都顧不得了。
這場小勝,立刻讓汝州軍士氣膨脹,連余子璉也是喜出望外,這清軍不過如此嘛!於是將士們紛紛請戰,要追擊這股清軍而去。
余子璉一合計:就算是汝州軍到了京城,崇禎皇帝也不會讓自己只是閱閱兵,肯定是要安排自己打仗的,既然是打仗,那什麼地方不是打啊?還不如追擊這股敗軍呢。落水狗總比生力軍好打吧!
再說,有了安遠縣的繳獲,余子璉也暫時解決了最頭疼的軍糧問題,足以支撐一個多月的戰鬥。既然沒有了後顧之憂,那就追吧!
當然,余子璉還是派出了信使至京城,向朝廷奏報了此場「大捷」,不過在明末的時候,與清軍作戰時斬獲上百首級之戰役,確實也能夠稱得上是大捷了。
但是余子璉不知道,雖然其他明軍大多做著壁上觀,但他們的「捷報」還是一封封地往朝廷裡送,而且牛皮還往大裡吹,幾百剛起步,上千算合格,反正是把朝廷當成傻子一樣耍。如果朝廷當真,索要首級,那就對不起了,沒有!因為守城戰嘛,「韃子拾酋屍遠遁也!」所以余子璉的捷報很快就淹沒在浩瀚的告捷奏章中了。
可余子璉還不知道這一切呢,他還沉浸在首戰的小勝中,於是他的頭腦發熱了,開始提兵主動向清軍發起追擊。可是汝州軍是以步兵為主,軍中的火炮、大車又較多,所以行軍速度就比較慢。
而清軍也學乖了,小股的清軍根本不來靠近,只是遠遠地吊著汝州軍。可就是這樣,汝州軍還是解了好幾座城的圍,救了相當多的黎民百姓,贏得了當地一片讚譽聲,使得汝州軍上下都有些飄飄然了。
但是余子璉他們都不知道,清軍已經開始把小股的部隊合併,並且逐漸地調集在一起,準備要徹底打垮敢與出城與清軍作戰的明軍,然後再無後顧之憂大肆掃蕩。而盧象升部和余子璉的汝州軍就被他們當成了首要目標。
不過這也是在十二月間的事了,先回來說說汝寧軍吧!
「妹夫!陳游擊與江守備來了有什麼不好,起碼我們的人也多一些,而且都是一起打過仗的老兄弟,在一起放心!沒必要繃著這張苦瓜臉吧!」李祿說道。
「我倒奇了怪了,你怎麼樂的褶子都起來了?」吳世恭看著合不攏嘴的李祿,說道,「我們是去打仗,不是一幫兄弟結伴去喝花酒。真不知道你高興些什麼?」
「高興嘛!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解風情?」李祿一撇嘴,向吳世恭翻了個白眼。
「解什麼風情?找你的嫂子解去吧!」吳世恭立刻回敬道。
「總比有些人被金陵二艷追上門的好吧!」李祿也抓住了吳世恭的小辮子。
倆人鬥嘴鬥了個不分上下,於是對視著發出了一陣淫笑,聽得周圍的親兵是毛骨悚然。
笑過一陣後,吳世恭問道:「扯了半天,你還是沒告訴我,陳遊記和江守備為什麼不向北,直接去京城,而是跟著我走大運河,繞個遠道去勤王?」
「還不是倆苦孩子嗎?」李祿答道,「開封、洛陽的官軍都是巡撫他們的嫡系,所以藏著不肯動,因此就把最南面的他們給調過去了。而他們也就服妹夫你,當然想跟你走了。怎麼?你不樂意?」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倆不是河南的官軍似的。」吳世恭笑罵道。
「誒,你不說,我還真的忘記了。」李祿答道,立刻引起了倆人一陣大笑。
「跟我走倒沒什麼,都是相熟的老兄弟了,反正曹州的劉鶴洲也是同行。但醜話說在前頭,我可是要去打仗的,真遇上韃子,也要他們上陣,難道他們不怕損傷?還是他們像劉鶴洲一樣,送他們到通州大營就行了?」吳世恭接著問道。
「故計他們應該和劉總兵一樣。去的路上遇韃子,聽你話,去打仗,這應該沒話說。可到了通州以後,應該不會隨我們行動吧!」李祿答道。
「我們?難道你想隨我去打仗?」吳世恭大為奇怪道。
「瞧不起人不是?」李祿是大為不滿,「我可是京城出來的,響噹噹的爺們,別人怕韃子,我倒要與韃子較較勁。一句話,你到哪裡,我就去哪裡。」李祿就差狠狠地拍自己的「排骨」了。
李祿在心中暗笑:那些地方上的土包子怎麼有自己這位京城爺們聰明?難道他們真以為到了通州大營就會沒什麼事了嗎?到時候朝廷照樣會逼著他們出兵。與其到那個時候賭運氣,還不如緊跟著吳世恭,對吳世恭的指揮才能和汝寧軍的戰鬥力,李祿是一百二十個放心。
再說,自己那妹夫又不是個死忠的人,做事又從來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性格,難道他不知道保存實力?跟著他不會吃虧,還可以趁機更緊密一下倆人的關係呢。
「喲!看不出啊?有幸遇上了位京城真爺們,我這假爺們也有些無地自容啊!到時候真的不怕打仗?」吳世恭調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