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一臉嚴肅地對鰲拜吩咐道:「起來!鰲拜!再給你說一遍:咱們滿洲國族也就這麼些人,損失不起,明國的漢人現在沒兵沒勁了,可要是恢復過來,他們地兵馬、錢糧、兵器都是取之不盡,而關外這冰天雪地的小小地方。無論如何也支撐不住。所以現在咱們要一鼓作氣不讓漢人恢復過來,可千萬不能自己與自己鬥,都要把勁都用在漢人身上。只要打下大明的江山,地方大了,人口也多了,八旗自己分分,也就不用這麼鬧了。」
說到最後,皇太極的聲音也越來越飄逸,也不知道他是在對鰲拜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多爾袞剛回到王府門口,王府的管事太監就迎了出來。見到多爾袞注意到了王府前的車駕,那管事太監就稟告道:「爺!十二爺和十五爺都在府中候著呢。」
多爾袞、多鐸、阿濟格三個兄弟是一母所生,向來親厚,也一直在兩白旗抱著團,所以仨人也經常地走動。可是多爾袞知道,之所以今天自己的這兩位兄弟前來自己的王府,就是他們想要瞭解:皇太極密召多爾袞為何事?
可是一走進王府,多爾袞就聽到一陣絲竹聲,還隱隱傳來幾位女子在「依依啊啊——!」地唱著小曲。多爾袞忍不住一皺眉,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管事太監,那管事太監連忙稟告道:「是十五爺帶來的戲班,十二爺、十五爺邊聽戲,邊等著王爺回來呢。」
聽了這話,多爾袞忍不住搖頭苦笑了一聲。
在努爾哈赤宣告「七大恨」剛起兵的時候,整個女真為了戰爭和搶掠,形成了一支精幹的部隊。他們也忍受得了艱苦,風餐露宿、生活簡樸。
可發展到了今天,在天縱其才的皇太極統合和治理下,滿清已經慢慢地形成了國家。並且隨著國土的擴大,奴隸的增加,整個滿清親貴終於有了享受的資本。自然而然的,奢靡yinyu那一套不學就會,飲宴狂歡也成了家常便飯。甚至很多滿清親貴聚在一起的時候都模仿漢人打扮,宛如現代的「漢服俱樂部」,箭衣馬褲暖帽馬靴倒是很罕見了。
而多爾袞三兄弟正是滿清親貴中漢化的急先鋒。隔三差五的,多鐸和阿濟格還有兩白旗的親貴們就聚在一堆看戲飲宴。可今天的多爾袞卻沒有這個心情。
知道多爾袞回府,阿濟格和多鐸也迎了出來。一見多爾袞,多鐸就高興地說道:「十四哥,山西那邊的商人剛送給我一個戲班。我就給十四哥帶來了。十四哥聽聽唱的好不好,覺得不錯。您就留下!」
多爾袞搖搖頭:「你既然喜歡。那就帶回自己的府!」現在的多爾袞可沒有看戲的心情。
沒想到多鐸嬉皮笑臉地說道:「到十四哥這裡看不是一樣?反正每次都是到你府中來玩的。」說完以後,多鐸和阿濟格都是捧腹大笑了起來。
多爾袞也笑著搖搖頭,他也對這兩位疲沓的兄弟沒有辦法。笑過一陣,多爾袞開口道:「既然這樣,那就留著。不過讓他們停一會兒,我們先到書房說幾句話。」
「十四哥。那可是好事啊!要不,先多安排些包衣奴才抬了旗,那我們兩白旗也可以多帶上些人。至於其他各旗,讓他們跟在我們後面撿撿骨頭!」當多爾袞剛把與皇太極的商議告訴兩兄弟。一直以胡作非為著稱的多鐸就出了個餿主意。
多爾袞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了:「盛京就這麼大,我們兩白旗的動作誰不知道?再說,哥哥我可是大清國的奉命大將軍,不是兩白旗的奉命大將軍。一碗水不端平,到時候誰會賣命啊?而且還有一點,這次南征也不完全是一個美差。」
阿濟格歲數比較大,人也比多鐸老成些,於是他就向多鐸解釋道:「皇上讓我們盡量向南,存著就是讓我們兩白旗與漢狗消耗的念頭,所以十五弟別胡說,讓十四弟拿主意!」
「還要把那些漢狗放在心上?」多鐸的大嘴巴又開腔了,「漢狗中最會打仗的遼東軍隊都被我們打得抬不起頭,都不敢出城,還需擔心其他漢狗?無非是送軍功給咱們!再說,哪次入關不打上一、兩仗,只要把那些敢捋咱們虎鬚的漢狗打敗,其他的漢狗又誰敢出城?還不是聽任咱們遊獵,擺上了『眾官免送』的匾額都沒人來阻擋。漢狗早就沒血性了。」
這話一說,阿濟格也不開腔了。那「眾官免送」正是他的傑作,多鐸的話也正撓到了他的癢處。
這仨人向來是同進退的,所以有什麼話,多爾袞也不會隱瞞:「說到打仗,十五弟確實沒的話說,這麼多年了,漢狗什麼時候給我們滿人造成過麻煩嗎?就是皇上想讓我們消耗,那也得要漢狗爭氣啊!」
「而且今天這事,沒幾天就會傳遍整座盛京。到時候不讓各旗的人去,他們必定會鬧起來。就是我們的兩白旗也是一樣。反正是有皇上的聖旨,到時候各個旗該抽調多少,按聖旨辦就行,就是其他各旗多塞上一些人,我們也要眼開眼閉。至於我們的兩白旗,皇上說三成,那就去三成。就是每位甲丁多帶上些包衣,到時候我們總是吃大頭。」
「我們會帶包衣,其他各旗也會帶包衣。皇上也不會管這種小事的。到時候還是讓他們佔便宜。」多鐸還是一臉的不忿。
多爾袞和阿濟格不禁「呵呵」地樂了起來,多爾袞道:「十五弟!難道你想吃獨食?明國那塊肉太大了,我們一家吃不完。不僅如此,哥哥我還要把蒙古各族都帶上,有財大家發,那才有將來。」
這兩個兄弟向來是最佩服多爾袞的,見多爾袞這麼說,他們也就不做聲了。
經過這麼多年的隱忍,多爾袞已經逐步爬到了類似於明朝首輔的職位。在他主持滿清政務期間,他為人謙和聰慧,與漢八旗和三順王、續順公那邊接觸越來越多。再加上他母親阿巴亥的身份,科爾沁、察哈爾、朵顏等蒙古部落對多爾袞也是極為親近。所以投桃送李,這次的好事也要考慮到漢軍與蒙古部落。
再次南狩,這消息像是風一般,迅速地傳遍了整個八旗。於是睿親王府這裡變得門庭若市,各旗只要與多爾袞拉得上一絲關係的,都相托多爾袞多帶上些自己旗中的子弟。連兩黃旗中也有人按捺不住,拐彎抹角地找到了多爾袞仨兄弟了。
前幾次入關,使得滿清上下終於弄清楚了,大明朝眼下已經是一隻外強中乾的紙老虎了。甚至都還不如紙老虎,每次入關,都沒什麼明軍敢出城挑釁,連裝個樣子嚇唬一下清軍都不敢了。
因此這次南狩,與其說是去打仗,倒不如說是一次武裝遊行,而進入大明的國境之後,可以為所欲為,不會遇到任何有力地抵抗,大明的金銀人口都是待宰的羔羊,可以隨意的掠奪。而且出去那麼一趟,回來之後就有種種的軍功在身,日後的陞遷,家族的富貴都可以沾光不少。這樣的美事誰不想去呢?
而多爾袞也是來者不拒。只要提出,多爾袞總是一口答應。這讓多爾袞一下子是好評如潮,「賢王」的名聲也在八旗中傳播了出來。
但多爾袞並沒有被這些沖昏了頭腦。他嚴禁在兩白旗中稱呼自己為「賢王」,行事也愈發地謹慎小心。在外面也從來不敢高調從事。並且幾次入皇宮,謙卑地聆聽皇太極面授機宜。
「白豬!乾草打好了嗎?」。四十幾歲的福佳氏坐在門口的長凳上,抽著水煙,曬著太陽。她翻了翻眼皮打量了眼前的這位叫「白豬」的漢人包衣。
作為一家鑲藍旗的旗丁,福佳氏家中並不富有,只有幾十畝地和一匹馬。今天這家家主赫利赤被牛錄額真召去了,福佳氏只能夠自己做起了監工,監視著那名包衣,不讓他偷懶。
「奶奶!二百斤都打足了。」白豬點頭哈腰道。
今年白豬已經十八歲了,可是長年的勞作,卻讓其看起來相當瘦小,在外人眼中也最多是十五、六歲。白豬本名是什麼?他自己都有些模糊了。他只知道自己原來姓「齊」,可是當他七歲時被抓到關外以後,在長年的皮鞭生涯下,他已經接受了「白豬」這個賤名。
「乾草二百斤,濕草起碼得五百斤。別讓我找到你偷懶,要不然,等老爺回家再抽你一頓。」一邊說,福佳氏一邊在腳底磕掉水煙壺裡的煙灰,她晃晃悠悠地起身,要到草料房去驗收一下白豬打回來的乾草。
就在此時,這家的家主赫利赤紅光滿面地從村口跑來,那矯健的身姿一點兒也不像快要五十歲的人。
「老爺!額真老爺叫你幹嘛去的啊?」福佳氏立刻停止了腳步,關心地問起了赫利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