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七月二十九日。
軍隊魚貫地開出前營。在前營外等候著的一群前軍的武官都在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
吳世恭看了看那座已經變成土城的前營,感歎道:「沒想到我們都在這裡住了這麼長的時間啦。」
周巡在一旁接口道:「大人,如果你想再住這裡,那我們打完勝仗以後,再回來住上幾天吧。」
「你這笨蛋到底在想什麼啊?」吳世恭笑罵道,「誰想再回來住啊!」
吳世恭的話,引起了周圍軍官的一陣笑聲。如果再回來住這個土城,那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和叛軍作戰被打敗了,需要回來收攏殘軍暫時歇上一口氣的。而這個情況可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
而見到自己的汝寧營已經都出了營,吳世恭一揮馬鞭道:「出發!」
雖然都是先鋒,但是吳世恭和劉澤清的聯軍要先行一步,他們還要抓進時間截斷沙河水流呢。
而聯軍的出發順序就是吳世恭的汝寧營為前導,劉澤清率領著他的精銳為後衛,其他的部隊護衛著民夫作為中軍。這也是吳世恭和劉澤清的聯軍早就商量好的行軍順序。
而在昨天,遼東軍已經開到了前軍營地旁邊駐紮了下來,雙方武官也就簡單地聯絡了一下。之後就商量好了,在吳世恭和劉澤清的聯軍出發半天以後,遼東軍再出發。
盛夏的陽光是十分猛烈,行軍中的兵丁都是汗流浹背著。可雖然頂著烈日,道路旁的麥田里的農夫,還是在進行著秋收之前的勞作。
今年又逢大旱,麥田里的麥子都是那些農夫搶救出來的,因此麥苗也是稀稀拉拉的。中國的農民還真的是堅韌啊!吳世恭在心中感歎道。接著。他大聲地下令:「注意腳下,不要下了道路傷害莊稼。」於是傳令兵依次傳遞著命令,把這個命令傳遍了整支隊伍。
可就在這時,隊伍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身後的那些騎兵可能看到了汝寧營擋住了他們的道路,就縱馬下了道路,在麥田里飛馳著向前。
見到了有騎兵進入了好不容易保下來的麥田,那些農夫是心疼得不得了。可是又看到了那些騎兵揮舞著馬鞭氣勢洶洶,他們也只能夠四散而逃。
「這是誰的部隊?」一旁的俞繼問道。
「遼東軍的吧。」周巡迴答道,「看樣子是他們派出來的前隊。」
雖然吳世恭也覺得那些農夫很可憐。但是沒辦法,這是戰爭。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換個位置,為了保障自己軍隊的安全,吳世恭也可能命令自己的軍隊這麼做。所以吳世恭並沒有想管這件事的意思。
可是意外發生了。一位老農不顧自己的性命,猛然竄到一名騎兵的馬前攔住了去路,嘴中還高聲叫罵著。
那名騎兵被突如其來的攔路老農搞得是急忙死拽住馬韁。戰馬是一個直立,那名騎兵差一兒被甩到馬下。
「是老蒼頭。」身邊的楊如松叫道。
吳世恭一下子想起了那位老農是誰。有幾次吳世恭出營帶隊巡察。都會在前面的一個路口休息一下。而那老蒼頭就住在那裡,他和汝寧營混熟以後,就經常提著水壺給吳世恭他們一口水喝。所以和汝寧營很是結下了一些善緣。而在這個時候,吳世恭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了老蒼頭那張滿臉皺紋,但也一直帶著淳厚笑容的臉來。
而遠處那名差摔下馬的騎兵是相當的憤怒,面對著老蒼頭的責罵。他抽出了馬刀,高高地揚了起來。
「啊!」吳世恭這裡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呼聲。但是距離太遠,也來不及趕去阻攔。
所幸這時候幾位遼東的騎兵看到了動靜,他們也圍了過去。看到了那名騎兵就要動刀。其中一位頭目模樣的騎兵大聲喝罵了幾聲,那名拿刀的騎兵才憤憤地把馬刀收了回去。
可當那位騎兵想繞開老蒼頭的時候,老蒼頭還是不依不饒地擋在那名騎兵隊馬前。這下子那騎兵可就怒了,他拿起馬鞭夾頭夾腦地向老蒼頭抽了下去,沒幾下,老蒼頭就倒在了地上。
那些騎兵也不再管倒在地上的老蒼頭怎麼樣了,繞開老蒼頭是絕塵而去。
「快去看看還有沒有氣。如果還有氣就把他救過來。」吳世恭吩咐道。
幾名護衛立刻跳下了馬,向著老蒼頭的方向跑了過去。
還好,那名騎兵下手還是有分寸的,當護衛把老蒼頭扶過來以後,老蒼頭已經緩過了氣恢復了清醒。
一見到吳世恭,老蒼頭的眼淚就流了下來,他喃喃道:「大人,大人,俺,俺……」
「快給老人家救治一下。」吳世恭吩咐道。接著吳世恭就對老蒼頭說道:「這兵荒馬亂的,你也別再這裡種地了。和你的家人收拾一下,到本官所在的汝寧府去吧。」
「大人,俺的地都快要收了啊!」老蒼頭還是捨不得他的莊稼。
「還是保命要緊吧。本官就對你做主了。這地,這莊稼都不要了。到了汝寧府有的是地給你種。」
接著,吳世恭又對身邊的護衛吩咐道:「你們快到老蒼頭家裡去一次,把他的家人都給送過來。再安排人送到汝寧府去吧。他們如果不聽話,就把他們都抓過來吧。」
智能給老蒼頭簡單地包紮了一下,接著又騎著馬來到了吳世恭的身邊:「大人宅心仁厚,其實那老者也很感激大人的好意的。」
「倒是很少能夠聽到和尚你的誇獎啊!唉——!這兵禍也真是一場禍害啊!我又能夠救得了幾個啊?真盼望這一切早些都結束啊!」
沙河西岸叛軍的大營中,正是李九成的兒子李應元率領著四千三百多名叛軍,監視著對岸明軍的一舉一動。而現在,李應元正聽著負責探子的叛軍軍官的稟告呢。
「李千總,昨天我們派出去的探子只有三個人回來。他們報告說:對岸的官軍像是發瘋一樣,不讓任何人過河,他們也沒辦法深入,只能夠找了個機會回來了。而且今天早上,在河邊觀察的弟兄也發現大量的官軍騎兵在沿岸掃蕩。估計對岸的官軍就快要打過來了。」
「我知道。」李應元頭說道,「已經有了消息,對面的官軍換帥了。而且還來了幾萬援軍。看樣子這次可是真要打上一仗了。不過我這裡才四千多人,我們這些老遼軍更是只有了五百多,人手都抽到萊州城那裡去了。犢子養的,那萊州城還像一隻鐵豌豆一樣,卡在我們的脖子了啦。孔將軍那裡你消息傳過去了沒有?」
「一雞鳴就派人傳信了。可是回信還沒有來。」
正在這個時候,整個大營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李應元和那名軍官剛想出帳瞧一下發生了什麼狀況,只見到一名親兵興奮地跑了進來。
「千總大人,是孔將軍親自率領援軍來啦!」
這次孔有德率領了三千六百多人來增援。李應元把孔有德迎進自己的大帳以後,詢問道:「孔叔怎麼自己來了啊?」
孔有德笑著揮揮手說道:「在萊州城有你父親盯著,出不了什麼大問題。他們也就只有縮在城中死守的膽子了。」
「我這次帶來的人,都是些老遼兵。還有一批隨後趕到,有著一萬一千多人呢。這沙河水雖然很淺,可以涉水而過的地方也很多,但是有著老遼兵壓陣,沒有個幾萬大軍過不來。這次如果能夠把官軍給打疼了,起碼可以有個兩、三個月的空餘時間。我們都把萊州城圍了大半年了,他們的存糧也不多了。利用這空餘時間,一鼓作氣就可以把它打下來。這樣的話,我們東江鎮的兵馬,可就能夠放大膽四處縱橫啦!」
「可是孔叔,這次來的官軍可有些氣勢洶洶的啊。」
「哦?打探過了嗎?到底有著多少人啊?」
「探子損失很大,但估計不會下於三萬人馬,可能還會超過五萬。這人數上,我們可是處於劣勢啊。」
「沒關係,有著我們這些人就夠了。減去號稱的,再減去抓來的民夫,官軍中能打仗的又有多少人呢?也就是我們的攤子鋪得太大,處處要用兵。我們的騎兵和戰車兵還都在黃縣那裡沒辦法調過來呢。不過也不要緊,能夠和我們遼兵打仗的官軍又有幾個呢?算下來也就是那些三邊兵了吧,可他們都陷在陝西、山西沒辦法過來呢。其他的那些官軍,不是我小瞧他們,我們遼兵能夠一個打十個。」
說完以後,孔有德和李應元都一起笑了起來。
「孔叔,是不是再送一張降表耍一下官軍啊?」
「估計是沒什麼用了。心也別太黑了,我們都玩過他們五六次了吧。」
說完以後,倆人又是一陣大笑。
「不過,我們還是要謹慎。到時候讓那些我們在登萊搜羅的人頂在前面。一有不對,你就要看緊了,要及時地把我們老遼軍的人都撤回來。我也和你父親交待了。萬一我們這裡不利,也要他及時地從萊州城下撤出,起碼要把我們的火炮和搶來的東西都運回登州城去。」
「只要我們有老遼軍還有那些火炮財物,這天下又有什麼地方不可以去呢?」
李應元聽的是連連頭,這大帳內的倆人,都沒有察覺到最後的這些話就有些不吉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