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恭根本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到歸德呢,已經有兩批人惦記著要收拾他了。
在路上這麼一耽擱,當吳世恭一行人趕到歸德時,歸德府城的城門已經關閉了。無奈之下,吳世恭只好在歸德城外,找了個車馬店,把一行人都安頓下來。
吳世恭也不想再麻煩了,明天一清早,等城門一開以後,吳世恭就帶著薛永利等幾個護衛進入歸德城,去拜訪歸德衛的衛指揮。因為,吳世恭那個千戶的官印,還在歸德衛衛指揮的手中暫時保管著呢。等吳世恭一拿到官印,就立刻出城趕往千戶所。
第二天,吳世恭入城到了衛指揮衙門以後,隨著自己的拜帖,一同送進去一百兩銀子,兩匹綢布和兩盒脂粉精裝禮盒。那趙如雅從脂粉鋪中帶出來的脂粉,以後最大的作用,也許就是給吳世恭送禮用的吧。
接到吳世恭的拜帖以後,那個衛指揮很快接見了吳世恭。那個衛指揮名叫趙銘,五十幾歲一個老頭,胖乎乎的顯得特別的富態。臉上總是掛著和藹的笑容。
吳世恭向趙指揮行禮以後,那趙指揮就和吳世恭閒聊了起來。說了幾句以後,吳世恭就提到了官印的事。可是,那趙指揮立刻岔開了話題,王顧左右而言他。
吳世恭是心急啊,但拿官印的事又不可以用強。只能夠耐心地和趙銘老頭,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那趙銘老頭告訴吳世恭:讓他安心地在歸德城中住幾天。反正吳世恭那個千戶所在歸德府的最西南角,從歸德府城趕過去也要一天的時間。
吳世恭是連忙推辭,這一路上花的時間太長了。吳世恭現在就想早點趕到自己的千戶所。
見吳世恭的態度是很堅決。那趙銘老頭就笑瞇瞇地點了吳世恭一句:「本指揮現在很忙呢。準備著三天後納一個妾呢。」
吳世恭立刻是恍然大悟。原來我的趙大指揮想的是這個問題啊。吳世恭連忙到外面,向薛永利要了一百兩銀子,做為給趙指揮的納妾賀禮。祝賀他寶刀不老。並且很抱歉地告訴了趙指揮:自己要急於上任,只能夠缺席趙指揮的婚禮了。
收下了銀子以後,趙銘老頭顯得更和藹了。他立刻把官印給了吳世恭,並且對吳世恭那,勤於公事的行為大加讚賞。趙銘的心中想到:只要有了銀子,那婚禮你愛來不來。
當吳世恭提出,讓趙指揮安排個熟悉路途的人來領路時,趙銘老頭是一口答應。他立刻安排了身邊的一個老親兵,給吳世恭領路。
吳世恭帶著那個老親兵來到城外的車馬店。在車馬店裡的人早就準備好了出發,就等著吳世恭呢。吳世恭一到,就立刻命令大家,趕這漫長旅程的最後一程。
在出發之前,吳世恭先給了那個老親兵二十兩銀子。吳世恭想讓這個熟悉當地情況的老親兵,多介紹一些自己千戶所的情況。
這老親兵收到了吳世恭的銀子以後,立刻眉開眼笑地打開了話匣子。沒想到,這個老親兵還是個話癆,一路上說得是滔滔不絕。遇到個小山頭,都能夠給吳世恭講出個故事來。讓人感覺,如果他到現代,做個導遊倒很不錯。
可那老親兵的話頭,就是饒不到吳世恭那個千戶所去。在吳世恭的一再追問下,那老親兵終於無奈地說到了千戶所。
話一開頭,那老親兵就吐出一個字:「難!」
接著,吳世恭終於從老親兵繁雜的話語中,提煉出了自己需要的內容。瞭解了自己千戶所的基本資料。
原來,自己那個千戶所的前任千戶,是死於意外,才空出了這個千戶的職位的。確切的說,那個千戶是自殺身亡的。
這事要從管理歸德衛的兵備道,李兵備道說起。那李兵備道的年紀比較年輕,辦事也是雷厲風行的。而且,他是新官剛上任,就想做出一些政績來。於是,李兵備道就要求下屬的衛所和千戶所,都扎扎實實地把每年應該上繳的錢糧給交出來。
而吳世恭那個千戶所的地理位置很不錯,是在兩條河流的交匯處。土地也很肥沃。但是,正因為土地肥沃,那就懷璧其罪啊。
在明朝初年,衛所的土地根本沒有人敢侵佔。但是從明朝中葉以來,地方上侵佔衛所土地的情況是愈演愈烈。吳世恭那個千戶所也是如此。
吳世恭那個千戶所,以及歸德衛不是沒有向上級衙門申訴過。但是,那些侵佔衛所土地的士紳都在官府中有著背景。有的本身就是官府中人。所以,每一次的申訴,都在無休止的扯皮中不了了之。
經過了一百多年的侵佔,吳世恭那個千戶所的土地,已經被侵佔了幾乎達到了一半。而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哪塊是地方上的地?哪塊是千戶所的地?早就成為了一筆糊塗帳。而吳世恭那個千戶所的戶數也早就沒有了一千戶,最多也就是七百戶出頭。
不過在以前,知道這些情況的那些兵備道們,總是減免吳世恭那個千戶所的一些錢糧。所以,那個千戶所的日子還可以過得去。
當李兵備道的命令下達以後,那個前千戶就據理力爭了,可是,李兵備道是毫不通融。可是千戶所確實交不出來這麼多的錢糧,只能夠交出一部分來。
於是,那個李兵備道就採取了比人性化管理更高一級的管理模式——獸性化管理。他把那個前千戶,抓到兵備道衙門,打了那個前千戶一頓板子。之後還是勒令那個前千戶,限期把缺少的錢糧給交上來。
那個前千戶的性子很剛烈,二話不說,出了兵備道衙門,就找了一家客棧上吊自殺了。
而且,那個前千戶家,是一門剛烈,得到丈夫自殺的消息以後,前千戶的妻子,抬著丈夫的屍體就到兵備道衙門,要和李兵備道同歸於盡。嚇得那個李兵備道是東躲xizang的。
得到了那個前千戶的死訊以後,歸德衛所有的武官也都鬧了起來。在明朝,地方上衛所的武官都是世襲的。他們長期居住在一個地方,互相之間聯姻,所以,那個前千戶和歸德衛所有的武官都能夠扯上親戚關係。
也就是說,前千戶的死,就相當於這些武官親戚的死。這怎麼能夠讓這些武官不鬧呢?
面對著前千戶家屬的哭訴,衛所武官們的同仇敵愾,李兵備道的狼狽不堪。於是,各級衙門出面了,他們開始了和稀泥的工作。最後,達成了一個,讓各方面基本滿意的協議:
首先,李兵備道私人拿出一大筆銀子給前千戶的家屬,以表示慰問和深深的哀悼;
其次,為了維護李兵備道的體面和官府的權威,李兵備道要求各個衛所和千戶所上繳齊錢糧的命令不變;
第三,考慮到前千戶的那個千戶所的實際情況,將向朝廷申請,派遣一名署理六年的千戶來。因為,李兵備道最多在這個位置上做滿兩任,也就是六年。而前千戶的兒子也將在六年後成年。反正,六年以後的事,到時候再說吧;
最後,各級文官,包括李兵備道,以及歸德衛的所有武官一致保證:六年以後,一定會把那個署理千戶趕走,讓前千戶的兒子繼承千戶的位置。
而當那個,要求朝廷派遣一名署理六年的千戶的申請,到了兵部以後,恰巧被魏忠賢發現。出於前文說過的原因,把這個官職安排給了吳世恭。
聽完了這一切,吳世恭在心中暗罵:「這媽的真是太複雜啦!」也別多想什麼了,先到千戶所上任再說,船到橋頭自會直。
到了晚上天黑的時候,那個老親兵才把吳世恭一行人領到了千戶所下的一個小鎮裡。吳世恭的人太多了,只能夠在小鎮找了幾家客棧,分別住下。
那老親兵帶著吳世恭,指著一個方向,對吳世恭說:「千戶大人,您的千戶所就在那裡。」
吳世恭朝那個方向望去,可是,現在已經是月底,這天又是個陰天,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沒有。吳世恭是什麼也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