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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魯吉亞,第比利斯近郊,山中某古堡。
這是棟古老的古堡,規模雖不大,卻極蕭瑟、破敗,更兼封閉,即使在冬日的正午,仍一片幽暗,幾百年的土石結構,更是散發著近乎死亡的潮濕腐朽氣息。
堡內正廳,爐火閃著妖異的光,火光中,一大幅照片赫然高掛,上面的模樣顯示是個年輕人,而黑白的顏色和周圍的擺設則顯示是張靈照,沒錯,這大廳正是個靈堂。
靈照前,不久前還在香港意氣風發的安普洛夫似瞬間蒼老十歲,眼中充滿痛苦、仇恨,彷彿一樽憤怒的雕像,已經站了一個世紀。
無獨有偶也好,冤家路窄也罷,命運總能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將兩個不相干的人連到一起,就比如謝開和安普洛夫。
照片上的年輕人正是安普洛夫唯一的兒子,作為車臣恐怖組織的一員,在俄羅斯特種兵的越境突襲中,喪失了年輕罪惡的生命,而謝開卻把「殺人兇手」的俄國特種兵救跑了。當然,目前安普洛夫還不知道這種聯繫,不過馬上就要知道了。
一黑衣人無聲從外進入,到安普洛夫身後道:「先生,多莫林先生來了。」
安普洛夫從雕像變回活人,微微愕神道:「哦,請他進來。」
黑衣人應一聲出去,不多時,車臣恐怖組織頭目多莫林一臉悲重地進入,先對靈相深鞠一躬,才對安普洛夫道:「我的朋友,請接受我最深的問候和致意,小阿歷克謝是個勇敢的小伙子,他不僅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更是車臣人民的兒子,但請不要悲傷。我們會讓邪惡的俄羅斯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來血債血償。」
安普洛夫淡然道:「謝謝你,老朋友,儘管我不可能再從喪失兒子的悲痛中解脫,但仍然很高興見到你。」接著一伸手:「坐。」
多莫林微一頷首,兩人雙雙入座。
安普洛夫率先道:「那些俄羅斯兇手現在怎麼樣?」
多莫林為難地看他一眼道:「很遺憾,幾小時前。他們已經逃了。」
安普洛夫驚怒道:「什麼!被包圍在那樣的山頂,居然逃了?格魯吉亞人都是飯桶嗎?」
多莫林歎道:「也不能全怪格魯吉亞人,他們佈置得很周密,只是發生了意外,一個中國人駕著飛機突然闖進去,給萬惡的俄羅斯人空投了滑翔傘。讓他們逃脫了。」
說不上為什麼,安普腦中突然閃出謝開的形象,驚道:「中國人!什麼樣的中國人?」
多莫林早有準備道:「格魯吉亞情報局已經查明了他,這是他資料。」從身上掏出一份資料遞他。
安普洛夫一看,真是謝開,失聲道:「果然是他!」接著咬牙切齒道:「這個中國雜種!」
輪到多莫林驚詫了,訝道:「你認識他?」
安普洛夫沒答。也沒心情答,急又問道:「格魯吉亞人準備怎麼處置他?」
多莫林稍頓,沒再多問,沉重道:「什麼也不做。」
安普洛夫怒道:「什麼!他們瘋了嗎?還是腦子塞滿了據木屑?中國人在他們臉上重重摑了一拳,他們卻要當睜眼瞎,裝做沒看見?」
多莫林語重心長道:「親愛的安普洛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也要理解我們的格魯吉亞朋友。他們的經濟一直低迷不振。中國人卻像暴發戶一樣在全世界炫耀財富,他們需要中國人的投資,不想因為這個得罪中國人,我們只能理解。」
安普洛夫捶著桌子道:「那我兒子呢,就為了中國人該死的錢,就要白死了嗎?」
多莫林展出個陰狠的笑容道:「當然不是,我的老朋友。事實上,我正是為此而來。」
安普洛夫賊眼一亮道:「你有什麼主意?」
多莫林湊近道:「那傢伙還在俄國,可入境記錄卻在格魯吉亞,以中國人一向息事寧人的態度來看。他肯定會偷著返回格魯吉亞,我們只要在他回來的途中幹掉他,就能為可憐小阿歷克謝報仇,再給多管閒事的中國人敲個警鐘。」
安普洛夫擔心道:「可我們怎麼知道他從哪回來,什麼時候回來?」
多莫林進一步道:「這不難,俄國人內部有我們的人,可以查明時間和路線,就像查明之前那些俄羅斯特種兵一樣,而格魯吉亞情報局也會配合我們,撤掉所有邊防巡邏隊,我們可以為所欲為,把高加索山變成中國人的墳墓。」
安普洛夫放心了,感激道:「謝謝你,老朋友,小阿歷克謝也會在天國為你祝福。」
多莫林握住他手背道:「別這樣說,老夥計,小阿歷克謝就像是我的親兒子,而且我們也該向中國人表明立場,讓他們知道,插手我們的事,就要付出代價。還有那些俄羅斯兇手,我們也會發動報復,把他們的車站、酒店、教堂,任何可能的地方炸成火海,讓他們在哭泣中感受我們復仇的力量。」
安普洛夫振奮道:「很好,我一定要親手給小阿歷克謝報仇,殺掉狗娘養的中國人。」
多莫林躊躇滿志道:「會的,一切車臣人民的敵人,都將被我們送進地獄。」頓了頓站起身:「好了,你先好好休息,我這就去安排,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安普洛夫點點頭,隨之而起,把多莫林送出。
重新回到靈堂,安普洛夫復仇的火焰燒得更旺了,望著愛子的遺照,一個更加瘋狂的計劃在大腦中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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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俄格邊境重鎮,費拉季高加索,。
陸軍醫院的醫生們為謝開進行了全面細緻的檢查,但與謝開所料絲毫不差,除了兩根骨裂的肋骨,沒有任何損傷,這對一個從幾百米高空摔下的傷者,簡直是個奇跡。
六名英雄的俄羅斯特種兵也被送到醫院。謝開和吉娜的哥哥、瓦連什科夫少校故人重逢,自然好一番壯懷激烈。
當晚,格魯烏局長彼得列維奇、副局長雅辛及中國總參駐俄代表親自趕來,為謝開舉行了隆重的授勳儀式,為表彰他為俄羅斯做出的卓越貢獻,光榮地授予他俄羅斯英勇勳章和友誼勳章。不過由於國際政治的需要,此次授勳不能公開。所有過程都是秘密的。
隨後,雙方在軍區招待所舉行了親密宴會,俄方高官頻頻向謝開敬酒,以瓦連什科夫為首的六名俄國特種兵更是想把他灌醉,謝開象徵性地喝三杯,便以身上有傷拒絕了。好在俄方也知他次早還要走人。沒過於勉強。
鬧哄哄一整天,好歹可以休息了,謝開拖著傷疲的身體回房,可剛進去,就發現晚宴一直未現身吉娜在他房,還睡得正香,如雲的紅髮散在枕邊。誘人的身體即使覆在被子裡,輪廓仍異常妖嬈。
謝開對這結果並不意外,吉娜既然說了,就一定會來,可他卻經不起她折騰。歎了口氣,到床邊把她弄醒。
吉娜悠悠轉醒,美面盈然道:「親愛的,你回來了?」
謝開悻然道:「是。回來了,但不知是我走錯門了,還是你睡錯床了?」
吉娜莞爾一笑,輕攏鬢髮從床上坐起,也露出了低胸睡衣下兩爿雪白的半球,似笑非笑道:「你沒錯,我也沒錯。我們說好了,你沒有其他的傷,我就來陪你。」
謝開看一眼她胸前的肥沃,苦笑道:「你不會真想我拖著受傷的肋骨滿足你?」
吉娜進一步坐起。明眸嗔嗔道:「好像你只是骨裂,並不是不可以?」
謝開道:「可滿足你之後,就不是骨裂那麼簡單了。」
吉娜噗一聲笑了,頭一低,抵到他肩頭。
謝開輕輕扶住,拍著她後背道:「好了吉娜,明天還要趕路,早點睡。」
吉娜沒答,仰起艷麗的面龐道:「我真有那麼可怕嗎?你總是拒絕我。」
謝開如實道:「你本身並不可怕,但你是特務,還是全世界最讓人談虎色變的俄國特務,就有那麼可怕了。」
這話倒是實話。特務最核心的屬性,非是其特殊性,而是敏感性,但有可能,沒人願意和這種陰暗的職業扯上關係。
吉娜幽幽一歎,忽然道:「可惜我很快就不再是特務了。」
謝開心下一驚道:「怎麼了?」
吉娜自嘲地笑一下道:「我擅自行動,雖然救了我哥哥,但也嚴重違反了紀律,雅辛副局長嚴厲批評了我,我不可能再幹下去了。」
謝開點點頭:「是這樣,那也沒什麼不好,特務怎麼說不太見光,早脫身早解脫。」
吉娜輕歎一聲道:「可我卻成了瓦連什科夫家族第一個在俄羅斯軍隊留下污點的人,雖然我並不後悔。」
謝開有些無語了,救了家族中唯一男性的親哥,還脫離了特務組織,怎麼看都求之不得,吉娜還挺不甘心,真不明白西方人哪來那麼多世襲榮譽感。
吉娜沒再多說,搖著頭從床上跪起,為他寬衣。
謝開閃下身,捏住她手道:「你怎麼又來了?」
吉娜微白他一眼,溫婉道:「放心,明天還要行動,我不會加重你傷勢,可我只剩一晚時間了,總不能浪費。」
謝開輕笑道:「你的意思,即使什麼不做,也要跟我一起睡?」
吉娜美目婉然地點頭。
謝開笑了,望著她美艷的面容道:「行,那就一起睡。」
明天行動如何不重要,但吉娜有句話沒說錯,明天之後,除非極大的機緣,他們可能真的不會再見了,作為朋友,和一起鬥過的戰友,他不反對多聚一晚。
吉娜對他笑笑,無聲地幫他脫衣,直到燈熄,兩人一起置身寬柔的大被下。
吉娜有選擇地躺在他肋骨沒傷的一側,趴在他肩頭,一隻手搭在他胸口。謝開擁著他柔軟的嬌身,兩眼望著天花板。
在黑暗中沉默一會兒,吉娜率先道:「早知你會退役,還交那麼多女朋友,我真不該放過你,我是說,三年前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
謝開道:「跟那沒關係,我們都明白自己身份,也因為我們是朋友。」
吉娜道:「你沒林在一起,也因為這個嗎?」
謝開稍停,嗯一聲算是回應,然後道:「除此之外,她也和你一樣,有很多家族羈絆。」
吉娜固執道:「可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等她,我本以為你們一定會在一起。」
謝開斟酌更長一會兒,才道:「這種事有時候不能等,就像吃飯一樣,你不能總吃你喜歡的菜,還要看別人給你上什麼菜。」
吉娜驀地揚頭:「你是說,你不喜歡現在的女朋友?」
謝開不由笑了,實在不明白西方人的理解能力了,失笑道:「那怎麼會?我又沒說只喜歡一個菜。」
吉娜無語了,起身就在他胸口捶一下:「這也說得出?想不到你也是這種男人。」
謝開溫聲道:「你錯了,我不是那種人,也沒有你所謂的很多女朋友,我的女朋友只有一個,就是香港警察,那西班牙記者,只是機緣巧合罷了。」頓頓又道:「好了,睡,明天還要行動。」
吉娜重新伏下,靜躺一會兒,最後道:「等我不當特務了,再去找你怎麼樣?」
謝開似已睡著了,好一會兒才喃聲道:「等你不當特務了,你會發現,你要做的事很多很多。」
吉娜不說話了,想了很多很多,過去、現在、將來,和想做的事,唯獨沒想的,是次日的行動。
夜深了,兩人睡了,明天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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