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紅的鮮血讓人戰慄,鋒利的劍尖讓人束手無策,腦海裡一陣空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面前的身體直挺挺的倒下去。
瞬間也是時間,對於很多人來說足夠做許多事,例如夜惜瑤可以在一瞬間護在父親身前,當然夜楓也可以在一瞬間重新護到女兒的身前,事實就是如此,夜楓用盡最後的力氣與女兒互換位置,隻身擋下了迎來之劍,結果被利劍穿胸而過。
「爹!!」
腦海中一片空白的夜惜瑤猛得回過神,面前的一幕令她的心重重的摔到谷地,支離破碎,抱著父親漸冷的身體失聲痛哭,嘴裡不住的嘶喊著父親,然而卻得不到一句回答,一瞬間發生的變化讓她難以相信,一瞬間的變故讓她痛心疾首,因為直到最後一秒她依舊什麼都沒有為父親做到。
她恨折百仙,恨曉軍,更恨自己,父親走了,她彷彿在一瞬間失去了一切,失去了自我,似乎外界發生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也看不到,聽不到,整個世界就剩下她一個人抱著父親的屍體哭泣,無邊無際的黑暗在向她靠攏,寒冷席捲而來,光明與溫暖漸漸隱退。
淚水與雨水齊齊滑落,打濕了那具尚且溫存的身體,嗚咽著的也不知是無情的風聲,還是哽咽的哭聲,冷卻的不知是空氣的溫度,還有空蕩蕩的心靈。
往事歷歷在目,
今夕物非人非,
歡聲,還是笑語,
歡喜,還是憂愁,
失去了一切,
她變得一無所有,
有誰懂得那種深深的痛,
有誰懂得一瞬間失去至親的感受,
生與死,還能有什麼意義?
那一天,她失去了最親的母親與姐姐,今天,最痛她愛她的父親也棄她而去,孤獨的自己成了一個真正的孤兒,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銀亮的利劍適時穿越黑暗出現在她的面前,那一刻她笑了,笑得甚是淒美,淚眼含笑,當劍身插入胸膛的那一秒,所帶來的感覺不是錐心的疼痛,而是一種欣然的解脫,因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可以再見父親,可以與久別的母親、姐姐一家團聚,她堅信幸福就在前方。
於是,在利劍抽離的一瞬間,她緩緩的撲倒在父親的胸前,感受著那份即將冷卻的、獨一無二的溫暖。
雨水也許可以掩蓋掉一切,卻唯獨無法掩蓋那抹鮮紅,如墨般渲染著清澈的雨水,向更遠更遠的地方擴散。
遙遠的天際,怒雷破開長空,撕裂雨幕,一縷黑色氣體急掠而至,朦朧中的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無力的睜開眼睛,任由雨水激紅她的眼球,強撐起迷茫的意識,她很想抬頭再看他一眼,無奈這個平時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也做不到,最後,她還是絕然的放棄了,或許不讓他看著自己一點點的死去,可以或多或少減輕他的傷心程度。
隨著最後一口氣呼出體外,她就這樣靜靜的去了,去了一個陌生的空間,追尋父親的足跡。
滴答,滴答,雙眼緩緩而閉,兩滴飽含愛意的淚水,滾落,可憐的她在臨行前連心愛之人最後一眼都沒看到,就這樣遺憾的去了。
「惜瑤!!」
一陣歇斯底里的喊聲混合著雷聲從遠處傳來,下一秒已經現出本體抱起了那具嬌小的身體,分毫之差,哪怕蕭亞龍再早到一步,只差一步,也不至於讓夜惜瑤遺憾而去。
「惜瑤,惜瑤,你醒醒,醒醒啊,你瞪看眼睛看看,我是你的四郎啊,你瞪開眼睛看看我,你看看我呀。」
如瘋如狂的搖晃著夜惜瑤的身體,蕭亞龍臉色一片慘白,不帶有絲毫血色,他不相信,不相信惜瑤會棄他而去,慌亂之中,一抹腥紅刺激了他的神經,強壓下就要衝過喉嚨的甘甜,把右手掌印在夜惜瑤胸前傷口位置,在天書的治療能力之下,傷口以極快的速度癒合,可惜夜惜瑤已經死了,即使把傷如數治癒也不可能再醒過來,但此時此刻的他會放棄嗎?
正當蕭亞龍為夜惜瑤治療傷口的時候,曉軍與折百仙二人同時呆滯當場,折百仙是因為對他深深的恐懼,在他的面前根本提不起絲毫的戰意,而曉軍則是真正的呆滯,身心乃至於靈魂全部喪失了思考能力,看著突然出現的身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殺了夜惜瑤你會後悔的』,『殺了夜惜瑤你會後悔的』……
轟的一聲,曉軍的腦袋如炸開了一般,他明白了,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臨行前藍妃兒會對自己說那些話,原來,原來夜惜瑤是蕭亞龍的女人,暗自苦笑一聲,深深的悔意湧上心頭。
紛飛的細雨下,蕭亞龍似乎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徒勞的,但依舊還是把夜惜瑤的傷如數治癒,之後坐下泥濘的泥水中,抱著夜惜瑤的身體講著深埋在心底良久的綿綿情話,也不管夜惜瑤是否能聽得到,他就是樂此不疲的講著,講著。
難道是蕭亞龍經不起如此大的打擊,瘋了,傻了?
是的,他是瘋了,是傻了,卻不是因為經不起打擊,這些年來他經歷的還少嗎,再大的打擊他還不是一樣挺過來了嗎,他之所以這麼做只是想把自己早該對夜惜瑤說的話說給她聽,讓她感覺到即使她去了另一個世界,他仍然在深愛著她,不會因為時間或者空間而改變,況且如果他想,夜惜瑤完全可以永永遠遠的陪在他的身邊。
「惜瑤,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永遠都不會,你安心的睡吧,等睡醒了就會發現,我依然守在你身邊。」
抱著夜惜瑤的身體,他緩緩的站起身,右手在身前虛劃而過,雨水與血水紛紛向後盪開,一面結界迅速成形,把夜楓的身體包裹在內。
俯首輕柔的吻去夜惜瑤眼角的淚痕,這一刻可以清晰的發現,他的唇在隱約的顫抖,甚至於他的雙手,身體也在劇烈的顫抖中,就是不知他的心是否也是一樣。
嗡---
悲慼的身影驟然一震,飛落的雨水如數被震開,破碎成一層水霧,再也無法接近他與夜惜瑤的身體分毫。
輕手把夜惜瑤的身體放到結界中,下一秒,比雨水更加冰冷,比狂風更加陰寒的死亡如臨而降,鋪天蓋地,他變了,表情變得越發猙獰,氣息變得愈發可怕、恐怖,他的心也在悄然間發生著變化,在一陣陣劇烈的跳動中,紫色之中衍生著青與黑的融合se,致使他的眼睛如充血般赤紅,後轉為深紫,再轉化為原本的黑色,且在黑色中夾雜著些許的青色,形成象徵著死亡與毀滅的色彩,不再帶有點丁奢侈的人性,因為他現在需要的是殺戮,是鮮血。
覺醒與瘋狂只在一瞬間之間,很明顯他所選擇的是,瘋狂。
吼---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他發洩式的仰天咆哮出聲,那種聲音不似是人類應該擁有的聲音,更接近於野獸或者惡魔的咆哮,聲音之大幾乎蓋住住原本的雷聲,聲音之強,把所有的雨水重新震回天際。
雨水盡去,一隻張牙五爪的青黑色猙獰惡魔影像浮動在他背後的虛空之中,與他身體所散發出來的青黑色氣焰如出一轍,讓人見了便心底生寒,如墜死亡地獄。
「命運惡魔?怎麼會這樣?」
看到這副影像,曉軍忍不住驚呼一聲,心頭一緊,暗生懼意,竟然連浮在空中的身體也隨著搖曳一番,險些就這樣從空中掉下來,可見影像對他心境的影響有多大,或者說他在為之恐懼害怕也不過為,命運惡魔是什麼他比誰都要清楚。
萬物都有正反兩面,有正義必有邪惡,有天使必有惡魔,有喜樂必有哀傷,一物生,兩物降,命運惡魔便是從命運天書中衍生出來的魔鬼,代表著好殺、嗜血,更重於毀滅,一但出現必會掀起一場毀滅性的災難,不知在多少萬年前,五行勇者以性命消滅的便是這命運惡魔。
命運惡魔的力量有多強,有多麼可怕,曉軍光想想都會一陣心悸,上次一戰的情景依稀在目,回想自己血灑大地的情形,更是忍不住全身戰慄,不過他的心裡還有著兩個莫大的疑團,為什麼只見命運惡魔的影像,而不見命運惡魔的實體?為什麼他明明感覺蕭亞龍依舊只有兩部命運天書,而會出現命運惡魔的影像?
現實不允許他再想下去,蕭亞龍更加不允許。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你,為什麼要殺了她,為什麼,為什麼?」
不似人類的咆哮聲在耳邊響起,曉軍瞬間回過神,入眼的是那張猙獰扭曲的面孔,以及,以及那雙泯滅人性的眼睛,他害怕、恐懼,窸窣的冷汗滾滾而落,戰慄的身體下意識的向後退卻,然而引來的是蕭亞龍一連串的狂暴功擊。
「死吧,死吧,統統都去死吧,卑微的一切,卑微的你。」
蕭亞龍的話音剛剛落下,便聽到轟的一聲,貴為火之勇者的曉軍竟然沒有反映的機會,身體如炮彈一般砸向地面,速度之快,只怕不弱於一位戰聖的全力速度,眨眼之間直入地面三尺有餘,渾濁的泥水如浪潮般四下飛濺,最讓人感到可怕的是根本無法看清蕭亞龍的動作,甚至於何時出現在地面的更加無從得知,那種絕對的速度絕非人力或曉軍所及。
「怎麼,這就是你的實力嗎?弱得讓我替你臉---紅。」
聲音一頓,『紅』字剛說出口便見蕭亞龍的身影迅速浮向高空,接著以強過無數倍的迅速急馳而下,衝向深坑的最底部。
呆滯在一邊,從始至終未說一句話的折百仙在劇烈的大地震動下回過神,粗重的喘著氣,以緩解心中的壓力與恐懼,然而隨著大地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他只能浮動著身體飛向半空,轉首望去,那深坑中正有一股恐怖的能量向外擴散,青黑色的氣體,銀黑色的光芒,下一秒,破堤而出。
巨大的衝擊力宛如一圈毀滅的衝擊波,所過之處無論是泥水沙石,還是雜草壯樹,紛紛被踏平,粉碎。
半晌後,半徑數十米內的一切全部化為飛塵,獨獨剩下依舊光亮無比的天書結界兀自屹立在一片廢墟之中。
「其實我早就應該殺了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正因面前的一切而震驚的折百仙突然聽到蕭亞龍的話,陰冷的感覺瞬間侵襲全身,緩緩側過頭,眼角的餘光剛剛看到蕭亞龍那張因痛苦而變得猙獰的面孔,後心位置便遭到猛烈轟擊,難以忍受的絞痛不禁令他慘叫一聲,一道逆血順勢奪口而出,之後身體飛速砸向地面,深入地底甚深。這一刻他感覺彷彿回到了許久前的那一天,同樣的一幕在不同的時間裡上演,不同的是現在的蕭亞龍比之前更加可怕。
事實正是如此,蕭亞龍如瘋如狂的飛身而下,一拳,一拳,又一拳,如同在打沙包一樣不停的捶打著折百仙的身體,以此來宣洩心中嗜血的慾望。
轟,轟,轟,震撼的聲音一聲接一聲,一圈又一圈的波紋不停的粉碎著四周地面的沙石,逐漸消減著地平面的高度,一分,一毫,一尺,一丈。
可怕的惡魔進行著宣洩,進行著報復,進行著放縱,浮動在蕭亞龍背後的命運惡魔影響彷彿在笑,笑得讓人不寒而慄,笑得張狂得意。
急掠的身影再度浮空,加速折射俯衝,折百仙完完整整的步上了曉軍的後塵,然而蕭亞龍不會就此放過這個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又害死自己心愛之人的罪魁禍首。
身影直竄天際,瘋狂咆哮一聲,右掌的天書印記所散發出來的銀黑色光芒如同大陽一般耀眼,如流星一般自天際劃落,如此高度,如此強力的一擊,足以把折百仙置於死地。
撲通,撲通---
處於劃落中的身影突然出現斷斷續續的情況,致使劃落的速度越來越慢,當就要快接近地面的時候,居然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停下來的蕭亞龍依舊保持著俯衝姿勢,可是他的表情,他的氣息,在一瞬間變得極其混亂起來,本就猙獰蒼白的臉上一縷縷青黑色氣體瀰漫繚繞,甚是詭異,可怕。
分秒的時間過去,硬直的身體飄然落地,一陣陣似是從喉嚨裡發出的咆哮聲沉悶而有力,蕭亞龍也不明白身體裡發生了什麼事,毫無徵兆情況下,一股來自心靈的刺痛直襲腦海最深處,雙目頓睜,因痛苦而扭曲的臉變得愈發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