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夜以墨並沒有叫劉益陽派車來接。他用了四季酒店為頂層豪華套房提供的邁巴赫,乘車前往美國格巴二氏綜合征研究中心。
在那裡。
安靜秋看到了梧城曾經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甚至是創造了無數商業奇跡的——夜寒軒。
確切的講,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活人。
他的全身插滿了維持生命的管子,靜靜的躺臥在專屬病房裡。他的渾身上下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眼窩深凹,顴骨聳起,唯有唇際凌厲線條的薄薄唇線,依稀還可辨認出之前的王者之氣……
安靜秋緊捂著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竟是真的。那個十年前,把她推倒在以默墓前,如同仇恨之神再生的魔王,他目呲盡裂的向她揮下了足以致命的鐵拳,她以為她馬上便可以解脫了,沒想到,他堅硬的拳頭最後落在了她身後冰冷的墓碑上。
一拳下去,血肉模糊。
他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她,猶如地獄中冷酷的聲音,敲碎了她的最後希望:「你走吧!永遠都不要來看以默!記著,你是受過詛咒的女人,你不可以愛上任何人!……」
就是這樣一個強勢,不容人褻瀆分毫的帝國王者,卻變成了油盡燈枯的病人……
「嗨……夜先生!」門被打開,一個中年金髮的儒雅醫生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他上前和夜以墨擁抱,熱情的用英語互相問候著……
他說:「對不起啊,是我莽撞了,把寒軒先生的病情告訴了你的助手……」
「沒關係,凱恩……」夜以墨笑笑,指著一邊兀自還沉浸在震驚和悲傷的安靜秋說:「喏,她就是那個愛管閒事的助手。」
凱恩看到安靜秋的一剎那,眼裡閃過驚艷的光芒,他愣了一下,才伸出手和她相握問候。
「你好,我是凱恩,夜先生的主治醫生。」
「你好,安靜秋。這位夜先生的秘書。」她回道。
凱恩別有深意的看看夜以墨,調侃著說:「嘿……夜先生,您的秘書可真是漂亮!怪不得你帶她來看你的哥哥,是準備用美色刺激他嗎?」
提起了夜寒軒,在場的人神色均是一黯……
「凱恩,我哥哥現在情況如何。」他把話轉入了正題。
凱恩遺憾的看著病床上的人,感歎的說:「夜先生,您的哥哥恐怕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接下來,他用簡單扼要的言語,說明夜寒軒不僅控制肌肉的神經出現異常,而且控制生命重要器官的神經機能也基本失常了,他的心跳本周經常會快至150/分,而這是正常標準的兩倍;他的血壓也很高,就在他那天打電話給他的時候,夜寒軒還發生了一次極其危險的心梗。
也就是說,病床上僅僅靠著各種導管勉力維持生命的夜寒軒,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人世。
「對不起,夜先生!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夜以墨瞭然的點頭,目光卻凝在夜寒軒枯槁的病容上,久久不肯挪開……
他對兄長的感情,不能簡單地用親情來代替。他對夜寒軒,更多的懷有敬佩和感恩的意味在其中。作為兄長,夜寒軒並沒有一絲一毫對不起他和夜家的地方,即使他用盡了手段,曾經被自己誤會怒叱他的卑鄙行徑,甚至是……可真當有一天,他坐上兄長之前的高位,他才明白,負擔起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和背負起整個夜家的興衰,沒有手段,沒有計謀,沒有割捨,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今天的他,更多更深的理解了兄長當年的苦衷。夜寒軒的絕情冷酷,現在已然成了自己的翻版……
分散骨肉戀,趨馳名利牽。
一奔塵埃馬,一泛風波船。
忽憶分手時,憫默秋風前。
別來朝復夕,積日成七年。
花落城中地,春深江上天。
登樓東南望,鳥滅煙蒼然。
相去復幾許?道裡近三千。
平地猶難見,況乃隔山川。
心中驀然湧起深沉的悲涼,一波一波,潮水般襲來,讓他幾乎無法維持一向淡定從容的情緒……
他緩緩的走過去,在夜寒軒的床前跪下來……用手指撫平夜寒軒不知何時蹙起的眉頭……
他取出了手機,翻開照片的頁面,放在哥哥緊闔著的眼前……
「哥……你看看吧!這是你的灝兒,夜子灝……你看看,他是多麼的像你啊!你不想讓他喊你爸爸嗎?你難道真忍心拋下苦苦等著你的錦媛!」
他的話,讓安靜秋止不住洶湧的淚流……
舐犢情深的畫面,讓她深深地體會到埋藏在他心底的脆弱和無助……原來,強大如他,還是一個有著七情六慾的普通人……
她緊緊的捂著唇,慢慢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了一樣令她哀傷到心碎的夜以墨……
這是怎樣的一個家庭呢?陷入了被詛咒的怪圈,幾乎沒有誰可以得到善終!夜家兄弟的遭遇,讓從來不相信神靈的她都忍不住想對上天狂吼一聲……
老天,你真的瞎了眼了嗎?你真的不肯救救他們嗎?
如果能有一絲微薄的希望,她都情願用她的生命來換取他生的可能……
凱恩動容的看著他們。
不知道如何勸解這對深深陷入悲痛之中的男女……
夜以墨神情悲憤。他用手機砸著床,狂吼:「哥!你起來看看啊!!起來啊!!!你不要總是睡了,好不好!你看看你的灝兒,他是那麼的可愛,他缺少父愛,他需要你,他是我們夜家未來的希望!你不能放棄啊!!你難道想讓錦媛最終帶著灝兒嫁給——別的男人!!你想讓灝兒喊別人——爸爸嗎?!」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監控的儀器忽然間嘯鳴尖叫!
夜以墨和安靜秋愣住屏息不動。
「夜先生,您先帶著安出去好嗎?」凱恩醫生著急的衝過來,按響了護士的緊急叫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