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深沉的夜色裡,安靜秋難以成眠。
如同肉搏一樣的癡纏,完事之後又回到了之前混亂不堪的狀態。他看起來極為疲累,幾乎是一結束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他的側臉線條寧和放鬆,呼吸均勻,完全陷入了熟睡。
她的手指滑到他的眉眼,虛指著他高挺的鼻樑,優美的唇線,到修長的頸項,最後停在他腹間新添的傷痕上。
藉著屋外的月光,她的手輕撫上去。軟軟溫暖的皮膚上,幾乎摸不到凹凸不平的痕跡。
她猜測著傷痕下面的纖維瘤,是個什麼形狀。她雖然不懂醫理,可也知道這種瘤子大多是良性,割去便沒事了……
手指擦碰到他的肋骨,堅硬和柔軟之間,她的心卻沒來由的一顫。眼前忽然閃過廉琦的影像,他發病時痛苦不堪的模樣,讓她記憶深刻的部位,為何和現實的畫面交替重疊……
漸漸的,她的臉色發白,渾身開始顫抖……
夜以墨在她轉身的時候醒來,彷彿她絲毫的遠離,都會讓夢中的他驚醒。
「不舒服?」他問。
黑夜中的英俊容顏,像是隔了霧氣的潑墨山水,只能看到一個輪廓……
「沒……我只是餓了……」她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轉過臉去,沒讓他發現自己的異樣。
檯燈被點亮。
調節燈光的旋鈕被按到最小,柔和的燈光下,他看了看擱在一邊的手錶,說:「你想吃點什麼?我叫下人送過來。」
她搖搖頭,說不用了,挺困的,睡著就好了。
他盯了她一眼,撐著酸困的身體,轉身在床頭小櫃裡翻找。
不一會,變戲法一樣,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包哄小孩吃的薯片。
看到她眼裡大大的問號,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解釋:「我……有時候晚上也會餓……」
真的是這樣嗎?一個睡相和睡品都極佳視潔淨為生命的優雅男子,會在半夜刨出一袋小孩吃的薯片解饞?
安靜秋深表懷疑。
可她沒說什麼,接過了薯片,撕開包裝以後坐在床上咯吱咯吱的大口嚼著一口氣吃了大半包。
夜以墨起身,披上睡袍,拄著腋拐到純淨水機前去接溫水。silence每天空運過來的最優質的礦泉水,一桶幾乎要頂得上她一月的薪水……
空寂的室內,昏暗的燈光下,他孑然獨立,修長的右腿線條優美,可是左腿卻空蕩蕩的,睡袍在彎下腰的時候隨著動作擺動,看起來令人感覺莫名的心酸。
他喝了幾口,轉回來,把剩了一些水的杯子遞給她。
「別噎著,喝點水。」
她呆呆的望著他,任他收走了她放在一邊的袋子。低下頭,大口地喝起來。
大大的杯子邊沿,有他的味道,可頃刻間她卻把它變成了薯片的作料味。
他接過杯子,按滅了檯燈,重又回到了床上躺下。
他把胳膊插-進她的頸項下面,把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動作像做了很多次那樣熟稔。
他的下頜貼在她的額頭,輕緩的呼吸落在她的發間,語調柔柔的說:「睡吧……」
眼淚毫無徵兆的落下來,滑入他裸露的肩頭,無聲無息……
夜以墨似是感覺到了,可是他身體微震了一下,沒有開口詢問,只是把她往懷裡攬了攬,抱著她漸漸睡去……
翌日。
永夜集團。
安靜秋見到了久違的費亞非。
他已經搬到了永夜集團大廈辦公,地點在40層夜清川的辦公室。秘書是何露茜,瑞貝卡留在遠華公司任職,繼續擔任總經理安靜柔的秘書,匡益達則升任遠華的副總。
夜清川據說已經回到了英國,他和夜家的恩怨情仇似乎隨著安靜秋被侵害未遂的那一刻起,煙消雲散了。確切的講,是他主動放棄了對永夜和夜家的報復計劃,回到倫敦市郊做起了富貴自在的閒人。
對於這個幾乎不可能的結果,安靜秋向約她一起在員工餐廳吃飯的費亞非提出了疑問。
「我昏迷後,都發生了些什麼?亞非,你能如實告訴我嗎?」
費亞非看著她,說:「你真想知道?」
「對,我有很多的疑問,恐怕都需要在你這裡找到答案。」她說。
亞非笑了,他笑起來也真是好看,俊朗陽光,整個人猶如背身後耀目的陽光,讓人感覺心情豁然開朗。
「以默,救了你。」
亞非說什麼?以默救了她?!
一個在電話裡口口聲聲把她糟踐羞辱的男人,會救自己?即便是緩兵之策,可離了十萬八千里,他如何能神兵天降,救她於水火之中?
看到她的疑問,費亞飛說:「衛星定位,我想他可能對意外失蹤的你用了高科技。」
衛星定位?
她想起了電影電視裡的放置在身上或者衣服裡的高科技裝置。他什麼時候無聲無息的做的這一切呢?她微低下頭,看到了指間古樸的銀戒,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鑽戒?!難道是它?!
「夜清川在董事會召開前打來要挾電話時,以默其實已經在綁架你的房子周圍等著了。他帶去的人清除了從屋子裡退出的嘍囉,得知你可能不好的消息,他第一個衝進了危險的房屋。沒想到的是,夜清川卻抱著鮮血淋漓,生死不明的你,從屋子裡狂奔而出……」
「夜清川?抱著我?」她簡直不敢相信,發了狂的禽獸會反過來救她!他是害怕她真的死去,連累他坐牢,還是出於什麼別的原因呢?
「小秋,你認識的以默,打人嗎?」費亞非忽然神色幽幽的問她。
安靜秋愣住,不明白他為何轉換話題。
可印象裡的以默,從未曾打過人。至少,在她和他相處的日子裡,即便是他生氣發怒到了極點,也是暗沉了面色,顧自生悶氣罷了,對待下屬和府裡的下人更是如此,未曾對誰動過粗或者體罰過……
「亞非……什麼意思?」她艱澀的開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