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舊殘忍的笑,一雙眸子深的像海。
「你想死,還沒那麼容易。安靜秋,如果我注定是該下地獄的人,那麼,你也不會上天堂!」說完,不管她驀然間睜大的眼睛,迅速離開了病房。
此後的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出現。
眼睛順利的康復之後,她被轉院到了蘇黎世的一家著名的貴族醫院。
這裡以治療頑固的胃病而聞名全球。
在這兒,她過的平靜且淡泊……整個世界都把自己遺忘,沒有電話,沒有爭吵,沒有傷心,更沒有那些纏繞在夢境中的可怕回憶。
她認識了一位來自中國的病友廉琦,一個18歲的浙江籍富二代,年輕,肆意,歡快,奔放,從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名肝癌晚期患者。
她和廉琦因為一次花園裡搶奪健身器械發生了口角,不打不相識,最後結成了忘年交。
每天下午,他們不用治療的時候,就會相約在醫院的花園裡,或者找主治醫生取得通行的綠卡,一起出門遊玩。
剛開始,安靜秋並不知道他的肝癌到了非常嚴重的程度,後來,當廉琦在蘇黎世湖昏倒過一次,她才在醫院瞭解到他病情的嚴重。
「他隨時可能死,因為他謝絕化療。」醫生無奈的對她說。
病房裡,她撫摸著他被汗水浸濕的頭髮,看著他和一個人相似至極的症狀,禁不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廉琦醒來,她握著他蒼白的瘦削的手指,目光湛然清澈,充滿溫暖的鼓勵他:「還可以有希望的,別放棄。」
他微怔,虛弱的點頭。
可是他,仍然堅持不肯化療。
癌症晚期,不化療意味著什麼,她比誰都清楚。安家誠死於癌症,她親眼見證了他的死亡。即使他是罪惡的,可是她仍然不能脫離掉那些籠罩在死亡陰影下的恐懼日子。
等廉琦病情略微好轉,他們又去了蘇黎世湖。
坐在岸邊的連椅上,廉琦問她:「小秋,你有愛人嗎?他為什麼不來看你……」
安靜秋無奈的瞪他一眼,撇清身份,說:「第一,你該喊我安姐姐,第二,我……沒有愛人。」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語氣微頓,這一霎那的異樣,讓聰明的廉琦看了出來。
他伸著長腿,一雙清秀的眉眼睨著做賊心也不虛的安靜秋,說:「算了,你這麼老還沒嫁出去,肯定是個有故事的女人。你不想說,我還不想聽呢。」
他眉宇間稚嫩的微微醋意,讓安靜秋失笑出聲。她敲著他的額頭,大笑著說:「嗨……嗨嗨……誰老了啊!!」
「你呀,小秋老女人!」他也呵呵的笑。
氣氛寧好,沐浴在下午暖暖的陽光下,她和他都有些微醉。
「小伙子,你不會,一不小心愛上我了吧……」她的微笑照亮了身邊波光粼粼的湖水,斜睨著廉琦逗弄,惡作劇的看著年輕少年的臉上漸漸湧上了紅暈……
他默然彆扭的表情,讓安靜秋覺得有些微的尷尬。她裝作整理衣服上的折痕,轉過了臉去。
隔了一會,廉琦忽然開口。
「如果,沒有他,你會拒絕我嗎?小秋,我想我可能喜歡上你了……」他忽如其來的坦白,讓安靜秋收斂起了嘴角的玩笑。
想了想,她很認真的望著他,說:「如果,沒有他。我會考慮你!真的!」
廉琦一愣,但是很快他就變得異常高興起來……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兩人返回醫院的路上,他為她買了街邊一個造型古樸的銀飾戒指。
他親自隆重的為她戴在手指上,衝她心滿意足的微笑。曾經戴著10克拉鑽戒留下的戒痕,被銀戒的暗芒替代。她慶幸著自己收起了帶給她無限心傷的浮華鑽戒,以純淨的面目示人……
夕陽下,紅彤彤的光照在廉琦無比英俊的面容上,令安靜秋感到莫名的心悸。她慢慢走上前,第一次主動擁抱了這個叫廉琦的中國年輕男孩。
夜晚,輾轉難眠。
只因,晚飯時,無意在雜誌上看到的一則消息。
永夜集團和雲濤基金正式簽約合作,苛刻的條件,簡直比先前的夜清川和英倫資本更加強盜的行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亞非終於獲得了廣大董事的認可,被夜以墨任命為永夜集團的行政總裁,也就是傳說中能夠在集團內部呼風喚雨的ceo。
夜以墨得了如此中堅,肯定能夠事半功倍,對於永夜未來和陸雲濤之間的博弈,則多了一個重要的支持。
他走了有很久了吧。
很久都沒有再出現過,連電話也沒有打來。可安靜秋卻從主治大夫那裡知道,他每天都和醫生保持著單線聯繫,他叮囑醫生,如果她有一點不好的跡象,都要即時報告給他。
他這般重視她的舉動,到底是出於愛,還是處於恨呢?
她猜不透。也懶得去猜。
輾輾轉轉,翻來覆去了好久。
她朦朦朧朧的剛剛入睡,房門卻被護士小姐焦急的敲開了……
「不好了,安小姐……您的中國病友可能不行了……他堅持要見您!」
安靜秋驚愣了幾秒鐘,才明白護士說了些什麼……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狼狽的從床上滾下來,鞋子都沒穿,狂奔向廉琦的病室……
醫生們已經遵從廉琦的請求,撤去了一切搶救用的設備。不大的病室內,單人病床上,蒼白毫無生氣的廉琦靜靜地躺臥在上面。
屋外星空璀璨,可他卻要離開他們了……
屋子的一角,廉琦的父母正緊緊地擁在一起,竭力壓抑著哭聲。
她緩緩走向他,坐在床邊,低下了身體……
她把手指上發著暗光的銀戒指對著他微張著一條縫隙的眼睛,輕輕地說:「廉琦,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