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府整個陷入了一片低氣壓,持續的時間非常長,從初冬一直延續到來年的春天。^^
幾個月以來,夜以墨大半的時間去了國外療養身體,過了春節他才帶著賀泉回來。到家的那一天,恰好是安靜秋的生日,春日爛漫的季節裡,她穿著一條印花的棉質裙子,立在花叢中望著遠處層巒疊嶂的山峰發呆……
賀泉輕聲喊她。
「安小姐……」
她怔然回頭,神色中帶著一絲惘然,呆望著忽然從畫中走出來的人,半響說不出話來。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呢?她自己都不敢再去算了……在她以為將平靜的活過剩下的一年多日子後,他卻無聲無息的又回到了她的視線裡……
他瘦得整個面部輪廓分明,清俊貴氣的容顏顯得更加的優雅惑人……兩人的目光在晴空萬里的陽光下相遇,淺淺的往昔猶如被針刺過的孔洞,又在向外冒著數不盡的回憶……
「夜總……」她還是恭敬的開口叫他,以一個下屬,下人,甚至是他恨著的人的身份稱呼他……
「泉叔,你下去吧。」夜以墨的命令,誰敢違抗。
賀泉擔憂的看了他們一眼,退後離去……
他靜靜地看著花園裡開得正艷的牡丹,忽然開口對她說:「推我走走……」
她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不是嗎?
推著輕若無物的輪椅,兩人緩慢的在夜府偌大的花園裡,默默地走著。
「說說吧,你這幾個月都做了些什麼?」他的視線閃過她指間的璀璨,忽然間問她。
安靜秋一怔,轉而娓娓道來,該說的不該說的,歸她管不歸她管的事情她注意敘述給他聽。
「集團在英倫撤資之後陷入一小段時間的資金混亂,可是很快便被雲濤投資填補上了。夜清川在此役中損失巨大,他和john私下簽的協議,因為john的亞洲區總裁被撤而終止,他投進去的資產有大半未能收回。最近,他出讓了手中15%的永夜股份,買主是一個叫沙東尼的印度亞裔……黃金區項目一期已經順利開工,明年末二期計劃開工,具體看一期銷售的結果來定……」
夜以墨揮手打斷了她的話。
「這些我都知道了。」
安靜秋微愕,然後自嘲的笑笑,他是集團的總裁,他還是睿智聰穎,無所不能的夜以墨,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又有什麼是他不能擺平的呢?用得著她來多嘴?
她的視線瞟向遠處的半月塘,幽幽的說:「夜總還想知道什麼?府內的事情嗎?你走後,夜府很正常,也很平靜,春節時按照你的吩咐給下人們發了紅包,大家都很高興……「
「那你呢?有沒有高興?」他按著輪椅的剎車,停在了一株白色的牡丹花前,忽然問道。
她沉默了一下,回答說:「嗯,很高興。」
他不說話了,在那枝花前面呆了一會,才讓安靜秋把他推回流雲閣去……
院子裡路像是新近修葺過,有幾處地方沒有鋪平,肉眼很容易看到的磕絆,安靜秋卻每每讓輪椅和她都顯得狼狽。最後,她只得減緩速度,小心的往前滑動。
夜以墨的薄唇微抿,進屋後依舊沉默。
安靜秋把輪椅推到床邊,每天都有人打掃的床鋪,潔淨整齊。
她問:「夜總,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她曉得他做了很長時間的飛機,定是已經累了。
「嗯。」他聲音很低。
像以往一樣,從他的腋下穿過去,抱起他似乎又清瘦了許多的身體,向床上移去……
他這次出奇的不配合,不肯抱著她的頸項借力,也不肯抬眼看她,整個人像個孩子似的癱坐在輪椅上,看她滿頭冒汗的抱他上床……
兩次失敗以後。
安靜秋放開了他,沒甚表情的直接按響了叫鈴。
「不許叫他們!」他的聲調倏然抬高,帶著發怒前的慍意,直勾勾的瞪著她。
她詫異的收回手,對那邊的泉叔說了聲,沒事,不用過來了。
看著他,她攤攤手說:「夜總,你不配合我,我沒法把你弄床上去。」
他還是那副眼神,看得她漸漸別過臉。
「你改口,我就配合你。」他忽出驚人言辭……
安靜秋飛快的睨他一眼,倔強的咬著下唇,不肯開口。
他忽然箍住了她的下巴,猛一使力把她拽進了懷裡。
安靜秋本能的抗拒他的接近,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遇上他,似乎之前所有的怨懣和委屈,都自動在漸漸彙集凝聚……
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喊。
不能,安靜秋,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是已婚的男人,是拋下你離開數月都不肯和你說一句的絕情男子,他已經不是你苦苦戀著的以默……
她用力的推開他,朝著大門的方向跑。
眼前一片模糊,她連最顯眼的屏風都看不清楚了……一頭撞上去,轟然巨響中,她連連倒退數步,才扶著牆停下……
屋內一片死寂。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蒼白絕望的臉上掛著一絲慘淡的笑意,她轉回頭望著他……還是一片模糊的視線,影影綽綽中,她幾乎望不到他真實的樣子……
「對不起,摔壞了你的屏風……我會賠給你的。」
她站著沒動,可是輪椅聲卻急速的響了起來,他衝過來,幾乎是氣急敗壞的攥住了她的胳臂,不容她再逃跑緊緊的禁錮著她的身體。
「眼睛看不到?!什麼時候的事!」他終於證實了心中忐忑的揣測,絲絲縷縷的痛楚迅速的向四肢百骸蔓延……
她微微掙扎了一下,然後放棄。
表情無謂的笑笑,她說:「不是看不到,是不能夠激動,激動了會看不清東西。你放開我,我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