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那麼多的委屈,她的淚水猶如開了閘的洪水,滔滔不絕的湧出來……
沒有手絹,她就用名貴的衣袖來擦拭,眼淚鼻涕統統向上面招呼,不打一絲磕絆。
「安靜秋,我說你夠了啊……」他的眉微微的蹙起,對於手底下還未找到腫脹根源,心生焦急和懊惱。
她的抽泣聲立刻隨著他的聲音變大。
邊吸氣邊指著他說:「你還管我……呃……幹什麼?!你怎麼……不去陪……她……你……找我幹嘛……」
確實是傷心到了極點,哽咽中幾次語不成言,回嗆到嗓子。
「你不跑,我自然不會來找你。」他說。
安靜秋的眼睛驀然間睜大,裡面頃刻間又聚集了滿滿的晶瑩準備決堤……
夜以墨沒等她出言控訴,低歎了口氣,說:「好了,不要鬧了,跟我回家。」
「我不回你的家!我不回!我跟你還有什麼關係!你去你的瑞風婚房啊,有人正等著你呢!」原諒她口不擇言吧,只要一想到他結婚的現實,她的心就疼得無法正常的跳動……
他擰眉,攥住了她的胳臂,伸手捏住了她尖尖的下頜……
眼睛對著眼睛,她清楚的在手電的微光下看到了他眼底深深的的倦怠和疲憊……
「我只說一遍,聽好了,安靜秋。在我沒有放你走之前,你只能呆在我的身邊。」
她的眼中湧上絕望的哀傷,她喊:「憑什麼!我不要!我不要面對你和她相愛相親的畫面,我不要回去受你們的羞辱……」
他殘忍的笑……「三年之約,你忘記了嗎?」
「我收回好不好,我收回……我以為我夠堅強的,可是不行,以默,不行……我做不到……做不到……」她拚命搖著頭,晃落他一手黏濕的淚水……
「你欠我的,必須要還。安靜秋,別忘了,我的腿,是誰造成的……」他冷硬的話讓她頓時止住了哭泣……她愣愣的看著他,真的不再哭了。
心中湧起無上的悲涼。
以默說的很對。他今天的一切不完美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而她接近他不正是為了贖罪和還債嗎?是自己對未來不夠死心,是自己異想天開的錯了……
她揮開他的手。慢慢的,但是堅持扶著冷冰冰的墓碑站起來。
「走吧,夜總。」她強忍著劇痛朝前邁步,可是,腳傷太過嚴重,一個趔趄,她整個人向邊上倒去……
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默默的看著她,艱難地撐著身子,坐在一旁的墓碑底座上,低低的聲音說:「上來。」
上來?
安靜秋怔然,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可是雙手卻被他的手牽引著向前身體匍匐在他的瘦削的脊背上……
他在幹什麼?!
背起她嗎?
當她真的被夜以墨用力托起的剎那,她整個人都被他忽然的舉動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不要了……我能走……」她在他背上掙扎了兩下,可是夜以墨非常堅決的按緊了她的手,不准她再動。
「如果不想我也變成你的殘樣,最好別動。」他說。
於是。
帶著假肢連自己行走都困難的夜以墨,居然背著52公斤的安靜秋艱難地走向陵園內高達數百級的台階……
一階。
二階。
三階……
他的汗水透過了西裝外套浸透了她的胸口。
他越來越遲緩的步伐,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她的心尖上……
心如刀絞,她的淚無聲的滴落,掉在他的後頸,引來他身體痙攣般的顫抖……
「為什麼來找我呢?以默……這不是你的新婚之夜嗎?不管你的新娘,她會不會不開心啊……」身下的腳步微頓,他沒有回應,彷彿她的低聲輕喃只是這山間的清風,吹過去便沒了蹤影……
「你為什麼總是在我滿懷希望的時候給我重重的一擊令我絕望,又在我絕望孤苦的時候給我一絲憐憫讓我又有了生的希望……以默,為什麼呢?為什麼……」她又開始無聲的啜泣,這次有他的氣息,有他的背負,所以痛得更加銘心刻骨……
他久久無言,機械的緩慢的向前挪著腳步……
隔了好久,他才回答她:「我恨你,你難道——忘記了?」
我恨你,你難道忘記了。
安靜秋闔上了雙眼,清淚淌下,之後的歸程,她沒有再說一個字……
回到夜府,沒想到費亞非也和賀泉一起等在流雲閣裡。
夜以墨久坐不動,安靜秋如同木偶似的從出租車裡先出來。
「安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她面無表情的對著憂心忡忡的賀泉說:「泉叔,麻煩你能不能打開流雲苑的門,我想住進去。」
費亞非目光沉幽的走過來,用眼色示意賀泉照辦。
她強忍著腳踝的疼痛,單腿蹦著朝院子裡走去……費亞非想幫她,卻被她堅定地拒絕了。
費亞非看著她走進流雲苑的內門,才折身過來看夜以墨。
沒想到,一看之下,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獨自立在遠門外的身影,搖搖欲墜。不僅如此,他衝過去扶住他時,竟摸到了滿手濕黏的液體。他的心驀然間一沉,直呼:「以默……你受傷了?!」
月光下慘敗的面容,無謂的苦笑著……他被汗水打濕的額發,緊貼在額頭,一雙深眸此刻失卻了全部的光彩,只剩下了頹敗的絕望和倦怠……
「亞非……我恐怕不能走路了……幫我好不好!」
「何苦!……」費亞非長歎一聲,沉痛的目光掃過他視線糾結的地方,蹲下身體毫不猶豫的背起了他。
費亞飛的手指觸碰到他的大腿,戴著假肢的部分,已經完全被鮮血浸透……
背上的人接近虛脫,無力的趴伏在他的背上,一動不動……
費亞飛的心被錘子擂過,生疼難忍。他不知道的這幾個小時,究竟又發生了多少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