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林木中,一道綠影馳過,驚起鳥雀無數。
在小道中奔馳近半日,靈渡才踏上前往蒙特城的大道,又行進許久,兩旁的房屋才變得緊密高聳起來。
蒙特的街道上行人眾多,他不便再放腿疾馳,改為快步而行。
忽然,他的手臂被人捉住,一個年輕小伙從人群中閃出,叫道:「靈哥,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
靈渡有點莫名其妙,瞧了少年幾眼,雖然有點眼熟,不過他確信跟他並不認識。心急回家,他略顯不耐地道:「你是哪個?」
少年呆了呆,略顯委屈的道:「我是肯安呀,肯盾是我叔叔,上回幫你買早餐,回來後你已經走了。」
「噢,是你。」靈渡記了起來,這人便是上回硬要他安派任務的肯安、肯達兩兄弟中的一位:「你們不是雙胞胎嗎?還有一個呢?」
肯安頓現喜色,道:「你記起來了。叔叔說你第二關認證時跑了出來,知道你很可能是回來了,便叫我們留心找你,我哥跟我一樣在城內的主要路口候著。」
「大叔呢?他主考的執管獵人考核完了嗎?」靈渡有滿肚子問題要問他。
「沒呢。」肯安搖搖頭道:「他吩咐我們,一看到你便去告訴他,他會抽時間出來。」
「那好,」靈渡道:「我現在回家,你快去通知他過來。」說罷匆匆與肯安揮手告別,朝好久沒回的家裡走去。
※※※
靈渡的家坐落在蒙特城的一處角落,是座古老而又寬廣的園林建築,遠遠看去,宛如是在小人國中築起的一座大人房屋,特別顯眼。
家雖然大,但從來都只是爺爺與他兩人住。回到家門口,大門隨意地敞開著。靈渡徑直走進大院,走進幾年都沒回的家。
這裡彷彿永遠都是老樣子,四條走廊被殘葉鋪滿,一個天井坐落其中,井水清清,井石古樸,那是他小時候遊玩的地方。長長的走廊後面是一排屋舍,靈渡與爺爺便住在那裡。
趴在靈渡肩頭、整天不用吃喝只知道睡覺的賴狐彷彿也明白到家了,鮮見地躍下,大搖大擺地走到井邊……閉上眼,又打起了瞌睡。
靈渡從來對這個白撿的小怪獸都是放任的態度,而且回到這裡,他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焦急,大叫一聲:「爺爺!」跨過走廊上的欄杆,直接穿過天井朝爺爺房間跑去。
轉過一道牆,便看到爺爺久未修飾的房門。今天與平常不同的是,有兩名公會職員站在門口。
「少爺好!」兩人同聲叫道,臉上皆露出訝異的表情。
靈渡腳步毫不停留,一邊跟兩人點點頭,一邊推門而入。
剛踏入房內,一陣熱氣迎面撲來,其中夾雜著濃烈的藥香味。煙霧縈繞下,一個裝滿水的圓形大木桶擺呈廳內,下面還有徐徐炭火正在加熱。他心掛的爺爺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如紙,看不出以往的嚴肅與剛毅。
「爺爺!」靈渡大叫一聲衝了過去,鼻內一酸,眼淚禁不住地流了出來。
面對靈渡的呼喚,躺在床上的爺爺靈閻如死了般一動不動。
看著已快半死的爺爺,靈渡想起小時爺爺白天嚴厲督促他練功、晚上給他講故事的日子,放聲大哭起來:「爺爺你不能走啊,小時候我說過長大了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現在我長大了,可以照顧你了,你不能留下我一個人呀!你走了,晚上睡覺誰給我講故事,天冷時誰幫我蓋被子,還有……」
握著爺爺的手,靈渡哭著小時與爺爺相處時有的或沒有的事情。
這時,門外走廊傳來急促腳步聲。不多久,聞聲而至的歐來寶趕了過來,站在身後,聽見靈渡悲傷的哭聲黯然無語。
靈渡這時哭得上天下地,根本不知房內多了一人,一直哭叫道:「爺爺呀,是哪個殺千刀的對你下的毒手啊!這般狠心,定是哪個娶不到老婆的騾漢,就算娶到老婆都生不出兒子,哪怕擠出個兒子都是沒屁眼要被屎憋死的啊!爺爺呀……」
震天的哭聲在黃昏顯得格外刺耳,沿著街道遠遠的傳了開去,不多時全蒙特的人都確定一個消息:軒轅轄區在位二十多年的老會長好像真的快要不行了。
或許是靈渡震天般的哭聲引起了在外打瞌睡的賴狐的好奇,只見一道綠色小影閃過,它躍了進來,此次它並非趴在靈渡肩上,而是在其爺爺的床上來回走動。
靈渡正哭得呼天搶地,對此根本毫無所覺。
見靈渡這完全失態的悲哀模樣,歐來寶本想大罵幾句,可最後還是忍了下來。靈渡從小就沒見過父母,可以說爺爺是他唯一的親人。而他爺爺平時忙於處理公會事務,與他總是聚少離多,可靈渡對爺爺心靈上的依賴卻更加深了。
不忍心看下去,歐來寶輕拍了拍靈渡的肩膀,難得的好言道:「別難過了,靈閻爺爺會好起來的,肯盾大叔正在想辦法。」
靈渡這才抬起頭,見是好友歐來寶,不禁霍然站起,焦急地問道:「我爺爺受的是什麼傷?找人來看過沒有?」
歐來寶點頭應道:「肯盾大叔叫過一個治醫獵人來看,那人查了半天沒發現傷口,只在胸前與背後各有兩隻陰森發藍的手印,他說靈閻爺爺體內充斥股陰冷念力導致昏迷不醒,於是……」
沒等歐來寶說完,靈渡飛快地從懷中掏出一小翠瓷瓶,倒出僅剩的三粒小丸,一股腦地給靈閻餵下,完了哭泣道:「爺爺,這是我小時候你硬逼我吃的藥丸,說是這藥能改變我的體質。可我吃下去後每次全身都火熱得難受,於是我偷偷藏了三粒,現在全餵給你了,你一定要好起來呀……」說到後面,又已泣不成聲。
爺爺除了是公會的公長外,自身還被憑為二星聖靈獵人,聖靈獵人是專門研究靈丹妙藥的獵人。靈渡聽說爺爺體內有股陰冷念力,自然想起小時偷藏的這三粒爺爺精心調製的藥丸來。
然而,期待地等了好久,卻沒一點效果,爺爺臉上仍然不見一絲血色,呼吸更是似有似無。或許也哭累了,靈渡頹然地靠著床沿呆坐地上,兩眼空洞失神。
既然靈渡不出聲,歐來寶也不好打擾他。一時間,鬧騰許久的屋內安靜下來。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分,月亮高掛天空,一道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射進,照在靈渡身上,他蜷縮的身子顯得如此無助。
「是誰傷了我爺爺?」靈渡忽地猛然抬頭,咬牙狠狠問道。
「嗯……這得從頭說起。」歐來寶收拾好心情,正經說道:「據肯盾大叔所說,靈閻爺爺原來一直混跡於選手當中,暗中巡視大賽。直到發現昏迷的幻影團的人,後來,經詢問得知幻影團竟是衝著惡魔果實來的,你還記得惡魔果實吧?」
靈渡點點頭,當初正是歐來寶的惡魔果實被搶,他才開始注意古陵商社的:「後來呢?」
歐來寶道:「後來幻影團的人卻一直不肯說出惡魔果實的具體位置,直到靈閻爺爺親自審問才交待說,那東西在一位參賽選手身上,那位選手是由玻維亞學園選送,今年的首次參賽選手。你爺爺是聖靈獵人,對一些稀世珍藥、古怪果草非常感興趣,更別說傳說中的惡魔果實了。加上那東西原本是在我手中讓古陵搶走,可為何又會落入玻維亞選送的人手中?玻維亞與古陵商社之間又有什麼特殊聯繫?基於這幾方面的原因,靈閻爺爺決定親自跟蹤潛查那人。」
「到底是誰傷了我爺爺?」靈渡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這個……不清楚。」歐來寶一擺手道:「十天前,有位被人僱用的馬伕把受傷的靈閻爺爺送了回來,後來我們追問僱主是誰,他說他也不知道,有人趁他沒在時,把人、地址還有錢偷偷放到他的車裡的。」
靈渡大吼道:「你們怎麼不去查?」爺爺身受重傷,可卻連是誰害的都不知道。
歐來寶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哇cāo,你小子清醒點好不好,靈閻爺爺重傷不醒,不止你一人,大家都很難過。這些天肯盾大叔一面要負責執管獵人的考核,一面還在想方設法找能夠醫治的人。而你呢,只知道無理取鬧,那樣能把靈閻爺爺治好嗎?現在最主要的不是查出誰害了靈閻爺爺,而是想辦法醫治,等治好後,是誰下的毒手自然知道了。」
這當頭一棒把靈渡稍微敲清醒了點,一把抹去眼角殘留的淚水,眼神灼灼地道:「醫生怎麼說?找到醫治的辦法沒?」
這時屋外響起一片人聲,跟著肯盾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瞧見靈渡,埋怨道:「唉,正值認證關健時刻,少爺你不該回來呀!」一邊朝床邊走去。忽地,肯盾指著床大叫一聲:「這是幹什麼?」
靈渡愕然扭頭朝床上看去,不知為何,從不吃喝的賴狐正咬破他爺爺的手臂,死命的吸著什麼。
靈渡心情本就不好,見狀拎起它的小頸脖,在其頭上敲了個響雷,呵斥道:「這位是我爺爺,是我爺爺。」完了往地上一扔,不再理會。
儘管憑借獵人特質,靈渡感覺這小東西應該是個蠻有靈性的小怪獸,可一直以來它都是那懶懶的樣子,並未顯出有何不特別之處,所以一直對它也不在意。這回還是他首次對它動粗,賴狐摔到地上也沒受傷,站起來,鼻子裡哼哼幾聲後,大搖大擺地往屋外走去,估計又是趴在井邊打瞌睡了。
扔開賴狐,靈渡對剛進門的肯盾問出之前的問題。
肯盾輕歎一聲,緩緩道:「公會裡在職的那名治醫獵人已盡了全力,因為醫術上的不足,他摸不透傷勢的具體情況,所以只能配出這桶藥水,每天浸一晚上,以阻止那股陰冷念力肆意破壞體內經脈。」
「難道就只能這樣?一定還有人可以醫治我爺爺,大陸十大奇人中不是有位神醫,去把他找來啊,我爺爺不能一直這樣昏迷下去。」靈渡漸漸又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
肯盾慈愛地摸了下他的頭,輕聲安慰道:「十大奇人中的那名神醫住在遙遠的賴斯特徹轄區,找他不太現實。不過你放心,在我們轄區內叢雲山脈附近還有一名醫術不比他弱的高人,而且這人還是正式獵人,二星治醫獵人姆拉特,與會長齊名,他一定能把會長治好。」
「真的嗎?」首次聽到好消息,靈渡不禁喜上眉頭:「住在叢雲山脈是吧,我現在就去請他過來。」說罷興奮地就想轉身便走。
肯盾伸手擋住道:「公會五天前已經派正式獵人請去了,你還是安心在這裡等消息吧,他們或許已經回來了。」說完朝屋外大聲吼道:「派出去的人回來了沒有?」
屋外有人大聲應道:「回稟會長,兩天前他們已經進入叢雲山脈,之後還未有消息傳來。」
肯盾拍了拍靈渡的肩膀道:「你趕回來已經夠疲勞了,就不要再奔波了,休息休息吧。放心,會長福大命大,會沒事的。」
靈渡搖搖頭道:「不,爺爺的事我怎能不操心,累點算什麼。」
「對,我贊同,我跟你一起去。」歐來寶在一旁出聲支持道。
肯盾瞪了歐來寶一眼,責怪他瞎起哄,又道:「這樣吧,今天也晚了,會長該在桶裡浸泡療傷。你剛回來也疲勞,不如先去好好睡一覺,不管怎麼說,只有身體好才能做好事情。」
靈渡覺得話有道理,也不再硬要現在走,轉身看著臉白如紙的爺爺,聲音略帶沙啞道:「也好,幫爺爺泡完藥水,明天我再動身。」
肯盾一邊抱起靈閻開始藥水治療,一邊道:「不用了,這事你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先去休息。等明天心情平復後,我再跟你好好談。」
靈渡點點頭,目光轉向浸在藥桶裡的爺爺,良久無語。
※※※清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靈渡吵醒。靈渡咂下嘴,在枕邊揩去嘴角的口水,仿如回到從前般,沒好氣的叫道:「我爺爺不在,找他的改天吧。」蒙頭接著睡去。
吱呀!外面一聲響,來人好像不請自入。
靈渡頓時醒過來,翻身坐起,映入眼前的確是自己的小房間,甚至裡面的擺設與自己離開時都一樣,然而景色依舊物是人非。
「睡醒了?」肯盾微笑地走了進來。
經過一晚的休息,靈渡不但精神恢復,心神也逐漸從悲憤中平靜下來,只偶爾內心會泛起淡淡的哀傷。
見靈渡沒作聲,肯盾略帶喜色地道:「昨晚,關於你認證的事我跟西特商量過,因為你的特殊性,決定改天給你補測一次,這幾天你要養好精神,不能再出問題。」
腦袋從昨天的混亂中清醒過來後,靈渡心思異常縝密,緩緩問道:「我們不是懷疑西特與古陵暗中勾結嗎?你說他破例同意這情況是什麼原因?萬一此事傳出去,會不會又推到爺爺身上?」
肯盾做事安排雖然都很有條理,但在玩心計這方面還不如靈渡,靈渡的疑問他從沒想過,只好應道:「我們懷疑西特與古陵勾結,那都是猜測,毫無根據的。如今會長受了傷,按照條例,西特暫時掌管公會一切事物,這事只能跟他商議。」
靈渡微微一笑道:「不說這個了,反正我要去叢雲山脈找姆拉特,時間上有衝突,不能參加補測。」
「都說了公會已經派了正式獵人去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難道你覺得你的能力比有經驗的正式獵人都強嗎?」肯盾有點火了。
儘管肯盾對他的語氣變得這般嚴厲,靈渡絲毫沒有怪他。他明白,這幾天肯盾忙裡忙外,火氣很大非常正常。
靈渡只是淡淡應道:「我只有爺爺這唯一一個親人,如果在這事上我沒能做出什麼,萬一爺爺有個三長兩短,我心裡會自責一輩子。」
聽見靈渡發自內心的坦言,肯盾暗歎一聲,道:「大叔不是蠻橫的人,按理說你決定的事我無權阻止,可我擔心你也遇到什麼危險啊!當初沒告訴你會長受傷的事,就是怕你硬要回來。強如會長這麼有本事都……你回來又有什麼用,萬一連你也……唉!」
靈渡從沒站在肯盾的角度上想過,不想他竟有如此擔憂。他忽然深深地朝肯盾拜了一拜:「這些年來大叔對我的關心愛護,我永不會忘。那些感激不盡的虛話我就不說了,我從小沒有父親,大叔便等同我的親父,如我平時有什麼做得不對,你要打要罵儘管下手。只是這次我已決定,獵人認證明年還能再來,爺爺卻只有一個。何況,」頓了頓,似在安慰肯盾道:「我只是去請姆拉特醫治爺爺,並不是要跟古陵拚個你死我活,不會有什麼危險,大叔放心就是。」
豈知肯盾不但沒有放心,臉上憂心之色更重了,彷彿心中有話想說卻又不知怎麼開口,躊躇良久,最後終於下定決心般輕歎道:「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呀……你不知道,其實姆拉特與你爺爺關係並不融洽。獵人總公會有過議定,每個轄區內三星獵人的名額只有一個,頒發給誰全由轄區會長決定。當時會長把那榮譽給了你的父親,為此姆拉特一氣之下離開公會,安居在叢雲山脈。要知當時他可是公會的副會長。」
靈渡驚道:「你的意思是,原本身為公會副會長的姆拉特認為爺爺對他不公,一氣之下離開公會?」
肯盾點點頭,沒有作聲。
靈渡呆了呆,倏地脫口問道:「那等於說,就算公會派出正式獵人去請,他也不一定會來了?」
「這……姆拉特已經離開公會,可以拒絕公會的要求,不過我寫了封信讓他們帶去,希望可以憑借私下情義,讓……」
沒等肯盾說完,靈渡喊道:「既然這樣,我更應該去。不管爺爺還是父親做過什麼對不起他或者讓他怨恨的事,都將由我承擔。他想怎樣宣洩心中憤怒,我都接受,無論付出什麼,我都會把他請回來。」
肯盾輕歎一聲,道:「既然少爺心意已定,我也不再橫加阻攔。不過有個請求,你能不能多等兩天,等我把第二關考核審完,陪你一塊去。」
靈渡一擺手道:「多等一天爺爺便多一分危險,而且如果你去了,會重新勾起姆拉特的痛苦回憶也說不準。何況,古陵那也還需要你多加注意。」
看著靈渡堅毅的臉龐、專注的眼神,肯盾知道眼前這個他從小看著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姆拉特住在叢雲山脈的哪一處?」靈渡已下定決心,不管會有什麼凶險,他都要去。
肯盾沉默一會,倏地眼中露出期待的目光,道:「好吧,既然你一定要去,我也不攔了。他住在丑孤村,嗯,那一帶無論男女,民風都相當強悍,不過,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他住在丑孤村?」靈渡暗暗念著,對肯盾投以感激一笑,沒有作聲。
※※※
軒轅轄區的最東邊有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那裡有非常出名的叢雲山脈,緊靠著哥拉斯大沙漠。摩羅大陸的四周邊緣皆乃貧瘠的土地,那片地區由於物產不豐而人煙稀少,於是很多人全家甚至全族地離棄那裡,只剩下傳說中的遺棄種族在沙漠與山脈之間存活。
在綿綿幾百里的叢雲山脈的叢林中,零星地坐落著十幾個遺棄種族的村莊,丑孤村就是其中的一員。
丑孤村的村民與其他村莊一樣,孤僻、清苦地在這裡生活了幾百年。其內的特點是,村內人員皆由女性組成。傳說她們的先祖被上蒼立下詛咒,使得她們永世都生不得男子。
後來又有些人對傳說產生了懷疑,因為她們不但不能生男子,根本連結婚的權利都沒有。她們長得很醜,醜得連外村人沒有看她們一眼的興趣。好在她們不用為繁衍後代而擔心,因為她們只要到了年齡便有辦法懷孕。十八歲,到了十八就開花,這是她們總結而來的經驗。
二十多年前,姆拉特氣憤下離開公會後便住在丑孤村裡。雖說丑孤村一貫都不允許男人踏入,可姆拉特憑借其高超的醫術留了下來。
村裡的村民們需要他的幫助,因為她們年齡一旦過了四十,身體便變得相當虛弱,村裡除去很少幾個人外,鮮有超過五十的。
這是一個寬敞卻又雜亂的房屋,大廳裡充滿了難聞的氣味,使得沒人願在此處停留片刻。然而,在大廳中間的一條長形案台邊,有位精瘦的半百老人卻彷彿完全不受影響,雙手不停地用木杵在鐵缽裡碾磨著不知名的花草,那異味便是由此而來。
而且更令人詫異的是,除他之外,屋中竟還站著一白一藍兩位美婦。
「聽說家夫靈皇禹曾來過此處,特冒昧前來,還望大叔不惜告知小女,他如今何在?」
透過輕薄的面紗,蒂絲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姆拉特。這些年裡,她不停地追尋他的足跡,雖說一直音訊杳無,她仍然沒有放棄,只要稍有些許消息,無論是否確切,她都盡信而為。
前段時間得知靈皇禹曾來過這裡,她便與侍從坭堤一同找尋而來。
姆拉特聞得聲音,方知屋內有人,抬起頭打量了好久,才淡淡問了句:「禰就是那孩子的母親?」接著又低頭碾磨起來。
「啊?」蒂絲驚訝地叫了一聲,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人提及孩子,或許這裡真有她想知道的東西。由於興奮,她顯然有點大聲地道:「是啊,我就是孩子的母親,孩子現在在哪裡,他怎麼樣了?」淚水禁不住地緩緩流下。
坭堤輕拍蒂絲的背,安慰地道:「小姐,別著急,如果姆拉特知道的話,會說出來的。」坭堤理解她,就算再溫柔的人現在也會激動。
姆拉特沒有抬頭,一面做著手中的活,一面隨意道:「十八年前,靈皇禹確實捧著個嬰兒來找過我,求我為他醫治,不過醫完後他就走了。」
「那孩子呢?」蒂絲焦急地問。
姆拉特沒好氣地回道:「當然是帶走了。」
雖然明知孩子不可能留在這,但聽到他確認,蒂絲依然有點失望。念及受傷的孩子,她又問道:「那孩子怎樣了?治好了沒有?」
姆拉特忽然停了下來,露出不知是嘲諷還是得意的古怪表情,道:「那孩子傷得很重,我當時也無能為力。不過我告訴了他一個救治的方法,至於最終結果怎樣,我便不清楚了。」
蒂絲愣住了,一直以來掛慮在心的事,到如今還是模糊不清。
這時,屋外有位少女傳來話音:「稟告族醫,族長捉到幾個擅闖的男人,據說是來找您的,族長喚您去一下。」
姆拉特回應道:「好,知道了。」放下手中的木杵,往屋外走去。
走至門口,他又停住,轉頭道:「現在正是村裡三年一度的祭慶時節,不太歡迎外人,沒事禰們便盡早離開。」停了停,又道:「嗯……當時如果想救孩子,有處地方靈皇禹一定得去,賴斯特徹轄區的渥峙卡火山。如果願意,禰可以去那找找。」說完大步而去,留下仍在發愣的蒂絲。
※※※靈渡趴在山坡上已經有大半個小時了,寵物賴狐依然故我地在打瞌睡。離他不遠的坡下,有個還算寬敞的廣場,這會正熱熱鬧鬧地圍滿了人。五個上身**的男子全被綁在根圓木樁上,耷拉著腦袋,毫無生氣。
幾天前,靈渡說服肯盾,並把大呼為了靈閻爺爺硬是要來幫忙的歐來寶踢飛,接著便不顧日夜趕到這裡。末了,他又在村頭把帶路的公會職員遣走,獨自悄悄地躲過一個個哨口潛進村內。
看著被綁在木樁上的五人,他心下暗罵:「丫的,幸虧我強行要來,不然醫治爺爺的時間該被耽誤慘了。」
來這之前,肯盾交待說,丑孤村的村民從不讓男人進入村內,平時生活上的一些交易,都是由她們專人帶著面紗進行的。
「這幾個傻瓜,怎麼能硬闖。」忍不住又罵了聲,他琢磨著怎樣才能接近姆拉特。
這時,山坡下人群忽然浮起一股躁動,接著廣場邊出現幾十個人。
靈渡凝眼望去,領頭的是一高一矮兩人,因為距離較遠,看不清具體模樣。不過憑這架勢,這兩人在村內的地位應該較高。
那兩人走到木樁邊,交頭接耳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忽然,只聽被綁的五人中不知是誰大叫了一聲:「姆拉特會長,我們是來請你回去救靈閻會長的,靈閻會長他……啊!」
沒等說完,兩人中那位身子較高的揮出一拳,擊在他小腹上,使他後面的話被迫嚥回肚裡。
這下靈渡知道兩人中的一人就是他要找的姆拉特,再次凝聚眼力努力看去,隱約下看出,那位身子較高的卻是名中年女子,而剩下那名較矮的應該就是姆拉特了。
或許是剛才那拳使得兩人意見起了分歧,爭吵聲漸漸變高,靈渡豎起經過念力改造後的雙耳,一個尖銳的聲音收入耳內。
「不行,正值大祭之期,這些人不聽勸告硬闖進來,怎麼能就這樣放掉。」
「他們又沒觸犯禰們的其他條例,只不過心急下闖了進來,請問我們偉大的族長,難不成禰還想把他們殺了?」
靈渡暗暗一笑,姆拉特果然如肯盾說的那樣,無論對誰都沒等級概念。
尖銳的聲音又高了幾度,顯然是火了:「你還是多操心你做了幾十年都還沒結果的研究吧,今晚要是再沒有結果,我看你也該離開了。」
或許真是說到了他的傷心事,靈渡看到姆拉特那矮矮的身子轉身往回便走,一面還道:「隨禰怎麼辦,又不是我叫他們來的。」
「啊?」靈渡訝異地輕喚了一聲,心想:「他不會就這樣不管地走了吧,這些人就這樣被綁著,過不了幾天,他們就算不餓死、渴死,也要曬死。」
事實幾乎如他所猜,姆拉特根本沒有回頭的意思,身影在他的注視下漸漸消失不見。
如此態度,那位中年族長好似也早已習慣,盯著他的背影,過了許久,方才憤然的吼了句:「把他們關到地窖去,等祭慶過後再處置。」
只見人群中立時走出幾人去解繩索,周圍的人群彷彿露出了輕鬆的神態,姆拉特雖常惹族長不滿,在一般村民中,聲望卻是很高。
瞧見此景,靈渡不禁也輕吐出口氣,這個族長多少還是要順點姆拉特,關在地窖總比綁在露天好得多。
解去繩索,失去木樁的支撐,不知被綁住多久的公會職員頓時一個個腿腳發軟。
看著他們頹廢的神情,靈渡忍不住胡亂猜測,他們究竟是如何能成為正式獵人的。
這時,身後十多米處突然響起雜草被踩的{z聲,靈渡猛然轉身,撐目看去,一張大網迎面而來。事出突然下他躲之不及,被捕個結實,而瞌睡中的賴狐卻好似知道般早一步的躍離,頭都不回地跑得無影無蹤。
接著,沒等靈渡咒罵賴狐的毫無情義,他見到撒網的兩名用黑紗遮面的醜孤村民。
原來之前他的那聲意外驚呼被村內佈置的暗哨發現,而又由於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下面的廣場,才讓人逼至身後,奇襲得手。
這只怪靈渡運氣太差,什麼時候不好,偏偏在村裡舉行祭慶時闖來。這個時候,村裡的巡防最是嚴密。
「喂,禰們幹什麼,我是來這找人的。」靈渡一面解釋,一面努力撐開身體,希望把緊繃在身上不知用何材料製成的魚網撕開。
「不管你找誰,未經允許偷入村內就是不對,有什麼事跟族長說去。還有你老實點,不用浪費力氣想撐破綿網。」其中一個村民說道。
靈渡忽然發現,丑孤村裡的人聲音都很尖銳,怪氣十足。
不容他再說什麼,兩位村民走上前,一人拉著一角,把他拎往山下。
※※※
「說,是誰派你來的,到這來有什麼企圖?」一座看似大堂的廳內,靈渡被五花大綁地押跪至地上。大廳前,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太婆坐中間,那姿態倒也有幾分氣勢。
靈渡十分好奇醜孤村裡的女人到底有多醜,可直到現在他還未能得償所願,族長與廳內的其他人臉上都遮著黑紗。
面對族長這問了許多遍的問題,靈渡無奈得有想撞牆的衝動。雖然心底已經把她娘親問候了幾百遍,可表面上他還是認真地回道:「我跟與禰捉住的那些人一樣,都是軒轅轄區獵人公會派來的,我們到這來的目的是想請姆拉特老會長回去,真的,不信禰把姆拉特叫來,我有事想要當他面說。」
「哼,又是獵人公會。聽說你們獵人專門搶奪別人的珍獸,不會是看我們正在祭慶,你們藉機來搶我們傳宗聖獸的吧?」
傳宗聖獸?那是什麼東西?肯盾大叔怎麼沒跟我提過?靈渡不明白,只好實話回道:「我從沒聽說過那個,都說了我是來請姆拉特老會長的,不如禰把他請來吧?」
「哼!」族長又是一聲冷哼,怒道:「別老把姆拉特掛在嘴上,他救不了你,說不定你早與他串通好了,裡應外合想搶我們的聖獸。」
「媽的,死婆娘,真是會扯。」靈渡忍不住在心裡罵道。
或許是覺得沒什麼好審的了,族長大喝一聲,道:「把他也關到地窖裡去,等三天的祭慶結束,一併質問。」
就這樣,靈渡又被兩名強壯的村民像粽子般拎出廳堂,拖進黑暗的地窖。
※※※這是一個很大的地下洞窖,其內除了放了些水果蔬菜外,更多的則是一桶桶的老酒。
「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弄得靈渡煩躁不堪,倒不是因為打擾他休息,而是這老使他想起自己被關在地窖中。
原本靈渡認為,關在地窖比綁在露天要舒服得多,其實他錯了,兩者並無太多差別,地窖裡的陰冷潮濕與氧氣的嚴重不足令他直覺生命的脆弱。
「小兄弟,你怎麼也被關進來了?」五人中,一位看似領頭人隨意問了一句,打破了窖中的沉默。
靈渡背靠著一桶酒,懶懶的沒有理會。現在他正手腳發軟、昏昏欲睡,何況這些人並不知道他是會長的孫子,他的身份只有公會有限的幾個人知道。
「說話啊,小兄弟,不說說話,這裡氧氣少,萬一睡著那就再也起不來了。」
靈渡猛然一驚,腦袋清醒幾分:「嗯,我是你們公會肯盾專門派來請姆拉特回去的。」
「哦?」那人微微吃了一驚,道:「小兄弟如此年紀便得到肯盾會長賞識,接受這個重任,實力不容小瞧啊!」
被他稱讚幾句,靈渡沒有絲毫高興,甚至還有點不耐煩:「我哪有什麼本事,不然也不會被捉到這來。肯盾交待的事沒有一絲進展,現在連姆拉特在哪都不知道。」
那人好像沒聽出靈渡話語裡的譏諷,仍然有興致地道:「這也不能怪你,她們的武技雖然不怎麼樣,可綿網卻非常難纏。」
靈渡隨口應了一聲,不願再說什麼。
而那人沒有發覺靈渡的不耐,輕歎了一聲,繼續道:「其實也怪我們匆忙下沒查算時間,正好撞在她們祭慶的時候。不然,按她們的規矩通告下去,或許能得到在村外見姆拉特的機會。」
說到祭慶,靈渡稍稍有了興趣,加上腦袋越來越暈,便勉強打起精神道:「這祭慶到底是什麼節日?跟她們所說的傳宗聖獸又有什麼關係?」
那人也算知道點情況,緩緩說道:「因為丑孤村的特殊原因,沒有哪個男人願與她們相處,久而久之,她們對所有男人也產生了偏見。好在有個奇跡讓她們沒有傳宗接代的顧慮,那就是傳宗聖獸。」
那人頓了頓,想看看靈渡會問什麼,可靈渡根本沒有反應,他只好接著道:「每三年她們便會把滿十八歲的少女單獨帶往位於半山頂的聖池,據傳池中有只聖獸會對她們進行為期三天的改造,三天後當她們離開時,肚子裡面便產上了個聖子,其實也就是懷孕了。當初姆拉特會長到這來就是想對這不為外人知的三天進行研究,以便成功後取得三星獵人的榮譽稱號。」
這會靈渡算是明白了大半,可明白了又有什麼用呢,他現在別說請姆拉特回去,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唉!真是有愧肯盾大叔對我的信任呀。靈渡默默地想著,或許他真應該等肯盾大叔考核完與他一同前來。此時獵人認證又結束了沒有?
就在這胡思亂想中,靈渡竟悄悄睡去。
※※※一個裝飾華麗的大廳內,一群人圍坐在巨大的圓桌旁,眼光皆朝向首席處端坐的結實大漢。此處乃執管獵人考核的主場地。
「淘汰。」忽然,大漢一揮手,一疊稿紙臨空而下。
「為什麼?」一人大吼一聲:「明明是我分析得最好,你為什麼……」
話還未完便被大漢喝住:「別說了,全都是紙上談兵。好,現在公佈通過名單。」
「今年執管獵人的通過者為,聖德西學園選派首次參賽選手……」
※※※美食獵人考核主場地。
「現在我宣佈,今年美食獵人的通過者為,一品美食學園選派的首次參賽選手……」
※※※治醫獵人考核主場地。
「現在我宣佈,今年治醫獵人的通過者為,玻維亞學園選派的首次參賽選手……」
※※※聖靈獵人考核主場地。
「現在我宣佈,今年聖靈獵人的通過者為,諾卡商社聯盟的首次參賽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