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同名同姓是很常見的事情,聽到唐蛟這個名字我心裡雖動了一心,但也沒覺得這個賣水果的唐蛟和公安部的笑面虎能掛上勾來,但這個巧合卻讓我對這個人發生了進一步的興趣。從趙老闆以前的表現來看,他的確是有點為富不仁的傾向,那這個唐蛟幹的事就帶著一點劫富濟貧的傾向,這令我對他大生好感。
還有一個巧合,就是羅剎打聽到華奇雄最近經常在南油文化廣場一帶出沒,正是南頭的方向,與我要找的唐蛟方向是一致的。上次讓羅剎去打聽華奇雄的下落的目的就是打算踩他上位,現在看來,這事該提上日程了。
羅剎辦事的確滴水不漏,上次讓她調查她不但打探到許奇雄集團的內部情形,甚至知道了華奇雄慣常的行走路線,還弄到一張他的照片。上面是個胖胖的中年人,臉像發面饅頭,眼睛鼻子都被肥肉擠到一堆去了,腰幾乎有我兩個這麼粗,用滿肚肥腸來形容似乎再貼切不過了。羅剎告訴我,華奇雄有兩個老婆,生活習慣是在這個老婆家吃飯,那個老婆家過夜,然後在這吃飯再去那個那兒過夜,如此循環往復。
坐中巴從布吉海關到南頭差不多要整整兩小時的車程,我把檔口的事情向小何交代了幾句,命令王克民和徐濤好好幹活,就立馬動身了。
利用這兩個小時,我在車上好好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南頭市場已經到了,我沒有直接去找唐蛟,而是在這裡好好在市場裡走動了幾圈,與我在布吉市場所看到的對照了一下,趙老闆的話得到了印證,市場各個商舖的確是互通有無,雖是個體經營,但橫向聯合的傾向很明顯,看來趙老闆和阿華沒有騙我,生意是應該這樣做的。令我對這裡反感的是,這兒管理不如布吉那邊,滿地爛水果菜葉,散發著嘔人的氣味,生意比起那邊也明顯不如。我想如果以後我做生意衛生一定要搞好,儘管我做這一行的機會不是很大。
我走走看看,不知不覺快五點了,我這才來到了第四檔,到了門口向別人打聽:「這兒有位先生叫唐蛟嗎?」
坐在門口的幾個人向裡面看了看,一個三十來歲的平頭精壯漢子出來了,他打著赤膊,一身大汗,汗衫隨隨便便搭在肩上,看起來剛幹完活,與我想像的不一樣的是,他眼睛很大,虎背熊腰,一身肌肉隆起,走路風風火火,像個猛張飛似的顯得很凶,比起我見過卓四環等人,倒更像一個黑社會的打手。
「找我么子事?」他說話夾著湖南方言,聲音很大,看起來在對你發火似的,後來才知道他一說就這樣,聲如炸雷。
我違背了我在趙老闆面前的話,直截了當地道:「你認識一個趙老闆嗎?他從前與你合過伙的。」
他臉沉下來,聲音更大,點點自己鼻子道:「你告訴他,錢老子一定會還,不會賴他幾個臭錢,現在老子窮得慌,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隨著他說話,他身邊幾個工友居然圍上來,個個虎視眈眈盯著我,顯然他們把我當成趙老闆派來收帳的,我現在可以想像為什麼趙老闆不敢問他要錢了,只怕受表揚是其次,而是這個大漢他惹不起。
我看看周圍對我怒目而視的人,道:「欠錢的人比債主還凶,這世道真的變了。」
唐蛟還沒說話,旁邊一個他的工友推了我肩膀一下:「有錢了不起是吧?不還又怎麼樣?當初唐哥帶著我們拚死拚活幫他掙錢,他給我們吃開水煮蘿蔔,如果不是看唐哥面子,老子早就要給他點厲害了……」
他話沒完被唐蛟止住了,他上前拍拍我被那個弄皺的肩膀衣服,道:「朋友,我們是講道理的,不是嚇唬你,什麼時候有錢,什麼時候還,不會賴了他的,再來這兒搞事的話,我姓唐的也不怕他。」
「哦?」我問道:「以前他來搞過事?」
「那個小氣鬼,一下拿了他十萬他不肉疼啊?找過好幾票人來了,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你最好弄清楚,這年頭誰都不好惹,你講道理,我們也講道理,你要來硬的,我們奉陪。」唐蛟話一落,他旁邊的朋友把拳頭捏得格格作響。
「好極了。」我用挑釁的眼光望著他:「這麼有膽色,敢不敢單獨同我出去吃頓飯啊?我請客。」
「別去唐哥,這小子肯定想耍花樣。」旁邊他一個與他cāo同樣口音的老鄉大聲提醒他,看來這唐哥儼然是這群工人的無冕之王,精神領袖,我已肯定這些人都是他同鄉。
唐蛟哼了一聲:「有道是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想幹啥你直說了吧。」
「你要是怕的話把你們這些朋友一起帶上好了。」
一些人立即喝道:「怕你啊!去就去。」
唐蛟止住他們,打量了我兩眼:「我告訴你,雖然我們湖南人來這作打工仔,也不會讓你們廣東人看扁了,我就一個人去。」他套上外套就要同我走。
我以為旁邊會有人勸阻他,但旁邊人只是用眼神威脅我別亂來,沒有阻止唐蛟。我早就聽說,湖南懷化地區在歷史上有相當一部份是湘西移民,受湘西膘悍民風影響很大,性情豪爽,但也做事衝動,一點小事就可以大動干戈,所謂「湘匪」正是指這一帶的人,看來唐蛟這幫人正是這地區中的代表人物,我更能理解為什麼趙老闆對湖南人的成見那麼深了,他在唐蛟這兒肯定沒討過什麼好果子吃。我數了數他們,加上唐蛟,一共八個人。
我選了南油文化廣場旁邊一間可以看到馬路的飯店,這裡二樓窗口可以看到公路南北盡頭,行人車輛盡收眼底,這裡正是華奇雄的必經之路。
唐蛟坐下後左右看看,旁邊只坐著兩桌人,一桌四個女的,另一桌是對夫妻帶著個小孩,他反而起疑了,因為這不像是我埋伏的打手,看來他還認為我約他出去是要單獨對付他,還準備大打一場的。
我笑道:「別看了,要對付你,我用不著叫人。」
他豹眼圓睜:「你什麼意思?瞧不起人是吧?你很能打是吧?瞧你那瘦排骨,同你坐一起我都不敢出大氣,怕把你吹跑了!」
我只是笑,讓服務員過來把菜單遞給他:「吃點什麼?」
他也不客氣,點了大魚大肉,都是填肚子的菜,倒不是很貴。我看看菜單對服務員道:「再來瓶你們這兒最好的白酒。」
服務員提醒我:「我們這兒最好的水井坊,一瓶960元。」
「就要這個。」
服務員去了,唐蛟盯著我:「這麼貴的酒我可喝不起。」
「我也喝不起。」我笑道。
我身上其實只有四百多元了,但這頓飯不用我買單,因為我看到遠遠從路口來了一輛紅色跑車,裡面坐的正是胖胖的華奇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