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嗔老弟經過了整整十年才甦醒過來,又過了兩年才逐漸記起當日的事情。」
燃木道長說到這裡,看了無嗔真人一眼。其他人也同樣向無嗔真人望去,他們都能想得到他承受了多大的困難。但現在重新聽到這些痛苦往事,無嗔並沒有如大家所想的流露出傷痛神色,而是十分平靜。
見到無嗔真人沒有異樣,燃木道長接著說:「那五人中無嗔老弟認識的正是逍遙道派的掌門人無幻,當時大家都以為他是剛剛驅物境的修為,但無嗔老弟發現他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隱藏了修為,他實際上在十七年前就已經具有了驅物後期的修為,甚至距離突破通竅境也只差一線。」
絲——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尤其是胡不歸,他的面色更加難看。在他心裡,原本的正道七派裡,除了他敬重的無嗔真人之外,就只有仙劍宗的歐陽無情能讓他感到忌憚。而現在,卻忽然聽到十七年前,無幻道人就已經具有了驅物後期的修為,這讓他心中翻騰不已。
「那麼,另外四個是魔教的人麼?」
眾人已經聽燃木道人說過,當時領頭襲擊廣元的有五個人,現在排開無幻道人,那麼還有四位超級高手。在這些掌門看來,那四人應當也是魔教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然而,燃木道人卻緩緩搖頭,無嗔真人也神色黯然。
「唉——」
一聲長歎,無嗔真人卻是開口了。
「我之所以敢肯定不是魔教所為,原因就在這裡。那四人中修為最低的也是和無幻持平,但就是這樣四位高手,我卻一個也不認得,他們絕不是魔教中的成名高手。」
「雖然我無法肯定他們來自哪裡,但我卻懷疑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們都是來自一個十分隱秘的組織,因為他們五人包括無幻在內,全都身穿紫袍。而且他們雖然功法各不相同,但都具有著相似的邪惡氣息。」
「神秘組織?」眾人面面相覷,「自從魔教崛起,一千來年,雖然邪惡門派和修者層出不窮,但不是被正道誅滅就是被他們收攏征服,難道還有什麼能比魔教更強大的邪惡力量存在麼?」
無嗔真人並沒有回答眾人的疑問,而是繼續講述下去。
「當時,我們廣元門全派都聚集在一起召開宗門大會,但沒有人想得到,這個時候我門下弟子中竟藏有奸細,更釋放出一種無色無味的奇毒。當我發現異樣時,已經晚了,除我之外,就只有兩位修為稍強的長老沒有中毒。其他人,全部失去了抵抗能力。」
無嗔的臉上依然平淡,但眾人都看到他說到這裡時,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幾乎是同一時間,無幻那五人突然出現,可以想到,我派在外面的首位弟子也已經遇害了。而他們五個人,一入殿中便開始大開殺戒。那之後,唉——」
無嗔仰頭望天,就彷彿在看著無盡的遠方。
只是,現在眾人的頭頂,並沒有陽光,有的只是無邊的陰風血霧,還有那一條模糊可見的怪蛇。
「我當時的修為已經在通竅境界,卻仍不是對方頭領的對手,更別說分出心力去幫助門下弟子了。沒過多久,兩位長老就被無幻和另一名殺手相繼殺死,而其他門人身中毒藥,面對攻擊更沒有絲毫抵擋之力。我廣元門,就此覆滅。」
無嗔真人說的簡單,但眾人還是能想到其中的血腥恐怖。廣元門的實力主要是因無嗔一人,門派弟子也並不多,但這數百近千人,卻都在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被殺死。而這一切又被無嗔這位掌門看在眼中,卻無能為力,這種慘狀,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
「既然對方如此強橫,無嗔真人為什麼沒有對外求救呢?」
「是啊,總不可能一人都逃不出吧?」
無嗔緩緩搖頭,道:「在發現狀況時,我就已經安排人給各派送信,可惜,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我派出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著逃出落霞山。」
「那無嗔真人你又是如何……」自傲豪放如劍鴻,此刻說起話來也有些消沉。
「你是要問我在那種情況下,是如何活下來的吧。事實上,我也不清楚!」
「什麼?」
眾人大驚,無嗔這話可不是他忘記了意思,而是他真的不清楚,那就代表,是另有人幫助了他。
「當時,單是對方五人中的頭領,我就不是其對手。後來無幻等人加入,我很快就抵擋不住。那領頭之人的一雙手掌實在厲害,每一次攻擊都帶著震撼天地的威能,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我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被對方一掌擊中,全身經脈盡斷。而當我醒來,就已經是十年之後了!」
「是燃木前輩救了你吧?」
聽眾人提到燃木,無嗔的目光也望向了身邊的燃木老道。
「當然,若沒有燃木前輩的恩情,我今天也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但當時——」
「但當時,真正救了無嗔老弟的人並不是我!」
燃木道長此話一出,眾人才知道自己的猜測完全錯誤了。但如果救了無嗔真人的不是他,又會是誰?
當燃木道長將後來的事情說出來,眾人全都相顧無言,因為這裡面,太過曲折,太過悲痛,更太過蹊蹺。
原來當燃木道長通過特別的手段發現廣元門有變後,立即就趕了去,但還是遲了。當燃木道長趕到廣元門的時候,廣元全派已經再沒有一個活人。
這之後,燃木道長開始尋找廣元門掌門人無嗔,最終他真的找到了。但這找到無嗔的地方,卻距離落霞山足有數千里距離。而且在被他發現的時候,無嗔真人身上已經沒有了一絲傷痕,更看不出絲毫內傷,只是昏迷不醒。
但身為長青谷弟子,燃木立即發現無嗔身上雖然沒有一點手上的痕跡,但他的生命力卻正在極快的流失。如果不立即阻止這種情況,只需要半日,無嗔真人就將因為生命力的流逝而很快死去。
正因為這樣,燃木道長無法將無嗔帶走。只能就地開始醫治,用他長青谷特有的方法延續無嗔真人的生命力,而這種狀況整整持續了十年。無嗔真人身上,生命力的流逝終於漸漸減緩,隨著這種減緩,他也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只是,無嗔真人雖然從昏迷中醒來,他的身體卻沒有恢復。就像凡間的人,如果極長時間躺在床上,那麼當他再想下床時,卻會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無法支撐他的身體。
無嗔真人就是這樣,他的神智雖然甦醒了,卻不能開口說話更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這種情況又持續了兩年,無嗔真人才緩緩恢復。
而當他能夠開口說話,也立即就將他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他的恩人燃木道長。而他真正的擁有ziyou行動的能力,又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
從此,他和燃木道長就開始了對當年覆滅廣元的兇手的調查。但因為這件事實在太過隱秘,太過蹊蹺,他們並沒有出現在世人面前,也沒有把這些事情對任何人講出,因為無幻道人的關係,他們不敢輕易的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正道大派的掌門。
這樣的調查持續了兩年多,他們二人已經確定當初覆滅廣元的絕對是一個十分隱秘的邪惡勢力。而這種勢力早已經滲透到了正邪兩道各派之中。直到他們發現,以現在的情況再也不可能調查出什麼,無嗔真人也不願意那兇手之一再逍遙法外,這才做出了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就是誅殺無幻道人並且逼他說出那個神秘勢力的一切,而他們選擇的幫手,就正是天佛寺主持法難大師。
「原來如此,這麼說這次誅邪大會表面說是為了對付魔教,實際上卻是為了無幻那個混蛋?」
胡不歸雙眼瞪得有如銅鈴,爆炸般的聲音吼在眾人當中。
「的確,這也是老衲和燃木道長還有無嗔真人事先商量好的,只是沒有想到……唉——」
恐怕主持法難之前半生的歎息次數都沒有今天多。
眾人也是情緒低落,他們本就不知道這一切。但法難還有無嗔他們如此計劃,卻非但沒有抓住無幻,反而還使得眾人被困陣中,這簡直就是失敗到極點了。
「各位,我覺得我們還是想一想如何破陣而出吧!」
沉悶的氣息唯一沒有影響到的人,伏藏宮的邱鴻基忽然開口。
廣元門的事已經知道,但現在怎麼想怎麼恨也於事無補。眾人不用邱鴻基說,也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是突破這座歸虛法陣。
「是啊,還是想像如何破了這座法陣吧!」
「現在外面的人應該也在找著破陣的辦法,我們裡應外合不知道能不能把這法陣擊破?」
譚掌門和張古凌相繼開口,說的也正是眾人所想。
但就在這時,劍鴻身後,一個女孩的聲音忽然響起——
「左玉,你怎麼了?」
聽到這聲驚叫,眾人立即看到,在劍鴻身後,左玉的臉色極其蒼白,他的身軀更是不停的顫抖。
似乎是聽到鳳兒焦急的聲音,左玉有些木然的抬起頭,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中更是漲著無數血絲。
「左玉,你怎麼了?」劍鴻沉聲問道。
左玉卻沒有回應劍鴻的話,而是突然邁步,走向燃木道長。
「小兄弟?」
鳳兒都不清楚,燃木道長更不知道左玉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甚至也都還不認識左玉。
「前輩,您剛才說您在翠微山下埋葬了一隊遇害的旅人,更是救下了一名新生的嬰兒?」
聽了左玉的問題,燃木道長點了點頭。
「是的,那一隊旅人恐怕正是死在無幻的蒼松古劍下,可憐那名嬰兒,才剛剛出世就失去了父母親族,真可悲可歎啊!」
聽到燃木肯定的回答,左玉身上的氣息陡然一遍,強橫卻無比混亂,幾乎立即就要走火入魔。
「左玉,平息心神!」
劍鴻是知道左玉的身世的,也一下次猜到了左玉會有如此變化的原因,立即開口爆喝,想讓左玉平息下來。
然而這炸雷一般的聲音,左玉卻彷彿沒有聽到。
砰——
左玉忽然對著燃木道人雙膝跪倒,他的雙眼已經被一片紅光籠罩,兩行鮮血就從他的眼中湧出,滴落在地。
砰砰砰!
左玉一句話也沒有說,卻猛的向燃木道人磕了三個響頭,這一切,突然發生,燃木道長愕然之下,卻也忘記阻止。
「小兄弟,你這是為何?」
當燃木道長運用真元要將左玉拉起來時,左玉卻已經自己起身,緊跟著就見他身上爆出太陽一般耀眼的白色光芒。身形如同閃電,猛的竄飛出去。
那方向,正是高台之外,就好像他已經忘記了有歸虛法陣的阻擋。
「左兄弟,沒用的,以你的修為,破不了這法陣!」
胡不歸大喊一聲,就要攔下左玉。他不知道左玉為何會突然變的這樣莽撞,但他知道如果左玉就這麼衝上去,那麼他不但無法衝出去還會被法陣所傷。
其他人也是同樣的想法,但就在眾人還沒有來得及阻止的時候,忽然看到左玉身前忽然飛出一面九se寶鏡。
而九se寶鏡出現的同時,也現出一尊光芒萬丈的佛陀虛影。這佛陀虛影裹在寶鏡之上,一雙巨大的佛掌輕飄飄的按了出去。
卡嚓——
就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那承受了歐陽無情攜仙劍之威全力一擊也只泛起一絲漣漪的歸虛法陣,忽然碎裂了……